偏厅之中,空灵居士坐在太师椅上老泪纵横,紫英跪伏在他的膝边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见姜善峰一步迈进门来,紫英慌忙站到一旁,胡乱抹着泪水。
陈博冲众人长揖到地,朗声道:“在下陈博,见过丐帮诸位英雄!家丈避祸于此,承蒙诸位照拂,在下在此谢过!”
“不敢,陈大侠无须多礼。”焦龙庆忙上前还礼,姜善峰却冷冷道:“你二人为何独自归来?血盟的英雄呢?嘉王殿下呢?”
陈博与紫英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他二人如此反应,让姜善峰更加认定了方才的猜测,当即重重哼道:“二位讳莫如深,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听他语气不善,空灵居士拭干眼角泪痕,疑惑道:“姜长老何出此言?小女夫妇身陷囹圄,幸得少侠李仲飞搭救,方得逃出生天,难道有何不妥之处么?”
姜善峰微微拱手,直视空灵居士道:“居士既然知晓令嫒被俘,那么老夫敢问居士一句,令嫒可曾提及李仲飞如何夜闯县牢,自宋义勇手中救走她夫妇二人的经过?”
他在提及宋义勇时,故意将语气加重了几分,其意不言而喻。果然,紫英俏脸微变,不由躲向陈博身后。
知女莫若父,空灵居士见状,厉声道:“英儿!你莫非做了什么违背道义之事?还不如实讲来!”
紫英浑身一颤,“扑通”跪倒在空灵居士面前,垂首道:“女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老夫是问你做过什么!”空灵居士气极,手中拐杖用力顿着地面,咚咚作响。
紫英心知事情已然败露,面对父亲的严词追问,哪敢再有丝毫隐瞒,忙道:“那晚仲飞兄弟劫牢之前,宋义勇先一步找到女儿,以放我夫妇逃走为条件,逼女儿供出嘉王殿下的下落。”
空灵居士惊愕道:“难道你说了?”
紫英伏跪于地,哭泣道:“女儿念及嘉王殿下早已跟随李仲飞回京,留在赢家庄的只不过是华威宏等人,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为了个人的安危,出卖了血盟英雄?”空灵居士勃然大怒,抄起拐杖劈头盖脸向紫英打去,口中骂道,“华大侠以己为饵掩护殿下逃避追杀,是何等的高义之士,在你眼中竟成了随意出卖的弃子?”
陈博不敢阻拦,又不忍爱妻受罚,只得上前护住紫英,替爱妻硬生生挨了几杖。
空灵居士本就武功不弱,盛怒之下更是毫不留情,这几杖打在陈博背上砰然作响,直打得陈博气血翻腾、额头冒汗。
几杖过后,空灵居士仍不解气,用杖尖戳着陈博的肩胛骨斥道:“做人忠义当先、做事有始有终,你二人背信弃义在前,又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怎配立于天地之间?你们对得起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义士吗!”
陈博强忍巨痛,将紫英紧紧护在怀里,辩道:“泰山息怒,小婿与娘子虽迫于形式与贼人虚与委蛇,但从未做过背信弃义,临阵脱逃之举!而且我俩原本便打算脱身后立刻赶回密道,通知华坛主等人撤离赢家庄。”
空灵居士白眉紧锁,厌恶道:“即使你们事后想弥补过错,也掩盖不了出卖同袍的事实!你们想过没有,一旦宋义勇比你们先赶去赢家庄,将会致血盟英雄于何种危险境地?”
“泰山容禀,”陈博深吸口气道,“仲飞兄弟赶到县牢时,我二人尚未来得及说出进入密道的方法,如果宋义勇之后得手,那定是他尾随仲飞兄弟才得以进入密道,与我二人无关!”
“事到如今,你还敢将责任推给他人!”空灵居士气得须发皆颤,怒道,“老夫问你,既然仲飞赶去赢家庄相助,你们为何逃来翠青山?”
紫英见夫君代她受过,心痛地泪如雨下,泣道,“仲飞说李后已开始对玉笏门动手,我们不敢耽搁,千辛万苦赶来找您商议对策,怎能说是临阵脱逃?”
听到另有隐情,焦龙庆等人也在旁劝说空灵居士暂缓雷霆,陈博忙趁机将当时李仲飞所言讲了一遍,最后道:“玉笏令已然不保,将来如何应对,还请泰山示下。”
空灵居士气呼呼地道:“就凭区区一个妙丹生何足为虑?再说京城尚有赵汝愚坐镇,玉笏门绝不会乱!你虽是门主,但长年游走在外,去了也无多少作用,弄不好反而使赵汝愚等人束手束脚,乱了部署。”
陈博被自己岳父如此轻视,心中顿时又羞又怒,涨红了脸道:“小婿游历五年,未理玉笏门一事,只因相信诸位长老,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泰山难道还想让小婿做一个甩手掌柜吗?”
“那你觉得你能做什么?”空灵居士嘴角上扬,掠过一抹轻蔑之色,哼声道,“让你外出游学、广结豪杰,你却尽与一些玩世不恭之辈蝇营狗苟,让你保护嘉王安危,建立不世功勋,你却弄成这般模样!你自己说,老夫还敢让你插手玉笏门的事吗?”
“我……”陈博脸色赤红如血,张口结舌。
空灵居士一摆手,沉声道:“玉笏门之变容后再议,眼下庐江诸位英雄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还有李仲飞,这些人可都是当今忠义之士、武林俊杰,若因你二人折在了庐江,你二人纵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罢,转身冲姜善峰微微拱手,肃容道:“劣婿无能,还请丐帮诸位英雄急施援手,火速派遣弟子赶赴庐江接应。”
姜善峰沉吟半晌,才环视众人道:“我等今日议事正为庐江,此处狭窄拥促,不如移步前厅,大家集思广益,看看下步如何可好?”
空灵居士点头称是,狠狠瞪了紫英一眼,摔门而去,张兵上前搀扶也被他一把甩开。
焦龙庆苦笑摇头,请紫英夫妇同行,众人齐返前厅,分宾主落座,自有执事弟子将茶点重新置换。
待执事弟子退出,褚大鹏沉声道:“若从陈门主离开庐江之时算起,到现在已过去了六七日,分舵密道恐怕早已被攻破,华大侠的身份想必也已经暴露了,我们再去庐江已无意义。”
空灵居士怔道:“不知褚长老可有良策?”
褚大鹏扬声道:“在下认为,应即刻进京联络各方义士,保护嘉王周全方为上策。”
“那被困的血盟英雄就不去搭救了吗?”空灵居士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他仍在为紫英夫妇的过错耿耿于怀。
焦龙庆想了想,问陈博道:“陈门主方才提到,并未将进入密道的方法告诉宋义勇,对吧?”
“正是。”陈博忙点了点头。
焦龙庆又道:“所以华大侠一行是否被抓,真假嘉王身份对调是否已被李党获悉,目前尚无定论。依在下之见,还是先派弟子前往庐江打探清楚再做商对,以免自乱阵脚、陷于被动。”
“来不及了!”褚大鹏摇头道,“一去一回最快也须十日左右,倘若李党大军正在赶去捉拿真嘉王的路上,等你查明了真相,万事休矣。”
高亮与李仲飞相交虽浅,但极为投缘,听说李仲飞只身返回赢家庄,也许已遭到不测,急得连连催促动身进京,冲焦龙庆叫道:“褚长老说得没错,我这便率执法堂弟子赶往钱塘口,无论李党何时回京,都可以早做准备。”
姜善峰奇道:“就算进京,也应渡过长江,取道湖州,高长老为何要去钱塘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