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尽心中愁,两行清泪腮边流。
喜怒哀忧随风去,前尘往事皆放手。
夏清风轻轻挣脱谭聪的护佑,缓缓摘下了面具。这次是她亲手摘下的面具,也是她数十年来第一次亲手摘下了面具。
面具落地,与山石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细细品味,竟有些悦耳。
李仁忠默默点头,抱起夏清风向山崖边缘走去。
“等等!”李仲飞忽然冲过来,迟疑而又坚定的问道,“老……老前辈,欣儿和语艳在哪里?您能不能放了她们?”
从刚才的所见所闻,他对李仁忠已有了不小的改观。他相信,一个如此疼爱自己女儿的慈父,又怎会忍心对别人的女儿痛下杀手?因此他断定,仝欣和侬语艳仍活在世上。
李仁忠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毫不掩饰赞赏之色,微微颔首:“宗天海看中的徒弟果然不错,你好生留着那方血帕,老夫的话永远算数!”
说罢,竟抱着夏清风纵身跳下悬崖,一声长笑随风飘来:“除非老夫得到印,否则你一辈子休想再见到她们!哈哈哈哈……”
“我去哪里找你们!”李仲飞趴在崖边大喊,但山风呼啸,已听不到任何回应。他有些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什么印?你要什么印?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他要的自然是翻天印。”张明浩走过来,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方才我听他无意中说了一句,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早知道,只有翻天印,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翻天印?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李仲飞神情沮丧,无精打采地走向众人。未及数步,忽然又惊喜道:“我真糊涂,怎么忘了老伯?老伯与他熟识,必能帮我救回欣儿和语艳。”
张明浩却摇了摇头,轻叹道:“没那么简单,李仁忠被囚禁数十年,始终不吐一言,可见他对翻天印执着之极。”
“也不尽然,”宁夏拍拍李仲飞的肩膀,以示宽慰,“那种环境下,他为了自己性命,也会让秘密烂在肚子里。”
“什么秘密?”李仲飞奇道,“李仁忠究竟与五毒教有何瓜葛?为何夏清风做了三十多年教主,他却被囚禁了三十多年,而夏清风却一无所知?”
李仲飞所问,正是张新与郎发斌所想,三人一齐看向张明浩,等待他的答复。张明浩却抬头看了看天空,摇头道:“下雨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天空阴沉,开始落下稀疏的雨点,张明浩小心翼翼地抱起谭聪,尽量避免触及他的伤处。郎发斌有些失望,唏嘘道:“就这么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吧。”张明浩叹道,“也许……这正是最好的结局。”
李仲飞跟着点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对,还有李凤娘!”
郎发斌点头道:“夏清风之乱已平,下一步就该轮到李凤娘了,不过就这么让李仁忠走了,始终是个祸患,老夫还是放心不下啊!张旗主可知他父女二人会去何处?”
“他此去必回大夏国都,那里有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张明浩眼望西北道,“郎帮主尽可放心,李仁忠此去,三五载之间是不可能再返回宋境了。”
张新松口气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可以专心对付李后一党了。”
他顿了顿,略显犹豫道:“那五毒教怎么办?”
张明浩奇道:“什么怎么办?张帮主何意?”
郎发斌明白张新的意思,忙对张明浩道:“张旗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五毒教经此磨难,更应有位德才兼备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依老夫之见,不如就由你……”
“不,取回赦免令后,我想闭关一段时间。”张明浩面容憔悴,今日李仁忠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宁夏,目光中透着一丝期盼。
“我……明白了。”宁夏慢慢拾起那张青铜面具,沉吟道,“五毒教不能乱,教主虽然有错,但在教中仍有无可替代的威望。张大哥请放心,宁儿从此会扮演好该扮演的角色。”
五老相互对视,却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雨渐渐密了,风更加疾了,雨滴打在身上有了些许凉意,一行人各怀心思,默默离开了登天峰顶。
驻守在半峰腰的怀襄军士兵和金旗弟子依然还在,当看到带着面具的宁夏时,纷纷跪倒在地,高呼教主。
张新和郎发斌见状,不禁暗自感慨张明浩心思周全,为了不使五毒教分崩离析,确实只有让宁夏冒充夏清风这一个办法比较稳妥。
“你们为何还未离去?”宁夏模仿着夏清风的声音道,“都结束了,不会再有战争了。”
见众弟子发愣,宁夏又加重语气说道:“五毒教不再北上,朝廷大军也不再为难五毒教,而且朝廷还答应我们,不久之后便赦免绝杀令,我们不用再躲在这蛮荒之地,惶惶不可终日了。”
又沉默了片刻,众弟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每个人又跳又叫、相拥大笑。宁夏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若夏清风见此情景,不知该作何感想。
“旗主!”一声惊呼,景汝林从人群中挤出来,张明浩将谭聪交到他怀里,沉声道:“带弟子们下山吧,大家又累又饿,你需好生安抚,尤其那些受惊的家眷。”
“可是……”景汝林张口欲言,但瞥了一眼郎发斌,又闭上了嘴巴,眉宇之间怒气隐现。
“山下出事了?”张明浩察言观色,猜测定与天王帮、丐帮有关,急声追问道,“难道又起冲突了?”
“张旗主一语中的,”景汝林点点头,深吸口气,道出经过。
原来李仲飞五人上峰后不久,便有怀襄军士兵和金旗弟子陆续回返路口,听回去的人讲,峰顶之上还有一位武功极高的老者。群豪放心不下,纷纷吵着再派人手增援,但五毒众人担心有人会趁机对夏清风不利,自然不许。
双方争执不下时又不见了五老,天王帮几位统领确信五毒教另有企图,开始向峰上强冲,还打伤了温山和董风,幸亏被辛弃疾及时制止,不至于变得不可收拾,但是严彪却趁着混乱不见了踪影。景汝林由辛弃疾保荐上山送信,此时也是刚到半峰腰。
“这帮混账糊涂蛋!一会儿不看着便给老夫丢脸。张大侠、宁……夏教主,老夫先走一步。”郎发斌脸色涨红,冲众人略一抱拳,就要下山。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人自人群后冲了出来。猝不及防,郎发斌被推了一个踉跄,勃然大怒道:“什么人!找死不成?”
李仲飞看见此人,也是大吃一惊:“严彪?”
话音未落,郎发斌已五指箕张,扣向严彪肩头,严彪不管不顾,冲宁夏吼道:“李堂主呢?”
“李堂主?”张明浩大吃一惊,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李堂主?”
“回答我!”严彪声音更大,毫不在意郎发斌已将他肩膀死死钳住。郎发斌一招得手,扳着严彪的身子向地面按去。
严彪整个人被压成了虾米状,只有头依旧倔强地抬着,双目充血,眨也不眨地瞪着宁夏。
“他走了。”宁夏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他走了,你为何没走?你们没死,他为何要走!”严彪嘶声狂吼道,“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休想骗我!”
“信不信由你,他确实走了。”张明浩皱眉道,“告诉我,你为何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