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宋军缓缓逼近,犹如无边无际的黑雾侵蚀着大地。
黄金寨外的人群惊慌失措,拼命拍打着寨门大声求救,更有甚者试图攀爬寨墙,或者沿着寨墙与深渊之间的狭小间隙向群山逃去,只为了能够尽可能的远离身后的恐惧。
不过欣慰的是,绝大多数的水木二旗弟子仍各持兵刃,挡在了人群与宋军中间,纵然是螳臂当车,也要保护一同撤出蓝水寨的家眷。
兵刃在残月的拂照下反射出森森寒光,面对黄金寨前险峻的地形,以及数百明显打算以死相拒的五毒教弟子,宋军士兵并不敢托大,迅速停住脚步,由两名领兵校尉指挥着排列战阵。
两百长枪兵分作四排,枪尖平指、屈膝半蹲,其后两百弓箭手于枪阵之间穿插,搭弓拉箭,弦开满月,箭尖斜斜指向黄金寨上方。
战事一触即发,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李仲飞见势不妙,急忙纵马拦在宋军阵前,冲着黄金寨方向连连挥舞双臂,高声叫道:“自己人,自己人!是我,我是木子风!”
听到他的喊声,水旗弟子不禁松了口气,虽仍刀剑相向,但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张明浩从人群中挤出来,迎向李仲飞,直至来到宋军阵前,才缓缓道:“你来了。”
李仲飞翻身下马,为他引见魏士旭,“前辈,这是黑云岭魏大当家的,应晚辈相邀而来。”
张明浩冲魏士旭微微抱拳,算是打了招呼,魏士旭微笑还礼,挥手喝退手下。长枪手、弓箭手迅速后撤,改回行军队形,数百人整齐划一,张明浩看在眼中,不由动容。
魏士旭哈哈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戟指黄金寨道:“久闻张旗主侠肝义胆,为五毒教前途忍辱负重、奔波劳苦,今日为何却被自己人堵在了门外?”
张明浩重重叹了口气。
原来,他与宁夏率水木二旗弟子保护着寨中老弱赶奔黄金寨。却被景汝林说成叛徒,妄想趁乱夺取黄金寨,图谋不轨,任他百般解释,景汝林仍死活不肯放行,双方一直僵持到现在。
“冥顽不灵!”李仲飞向寨墙上望了望,不屑道,“金旗留下的人不多嘛,前辈为何不强攻?”
张明浩又是一声长叹,苦笑道:“五老不许,说五旗同袍手足,不可自相残杀,所以延误到现在仍一筹莫展。”
臧剑锋在旁奇道:“景汝林脑袋坏掉了?他不会认为凭那点人真的能拦住我们吧?”
“他在等火土二旗赶来。”张明浩转身面对黄金寨,“况且他和那些守寨的金旗弟子都对本教忠心耿耿,就算五老同意,我也下不去手。”
“情理之中,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夏侯桀和严彪中了埋伏,”李仲飞问道,“前辈未曾与他明言?”
张明浩摇头道:“我同他说了,他不信。非但不信我,连那两个送信的金旗弟子也被他骂成了叛徒,还放箭要射杀二人,幸好被宁儿截下,没出太大乱子。”
李仲飞思索片刻,沉吟道:“我去试试吧,兴许会有转机。”
说着,他让魏士旭率军后退,让出一箭之地。毕竟这么多宿敌杵在眼前,任谁也会紧张。
张明浩犹豫道:“你有什么办法?千万别当着五老的面乱来啊。”
“既然不能强行攻打黄金寨,那就让景汝林先动手。他若对那些老弱下死手,五老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前辈放心,激怒他,我还是很有把握的!”李仲飞自信满满,徒步走向寨门。
挡路的水土二旗弟子自动闪开一条路,宁夏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声问道:“是不是你带来的宋军?”
李仲飞点点头,宁夏又问:“丐帮和天王帮呢?”
“他们不是敌人,是来帮助五毒教脱离苦海的。”李仲飞笑着,伸手去抚摸小男孩的脸蛋,却被宁夏侧身躲开。
宁夏幽幽叹道:“你莫要激怒景汝林,这里不只有战士,还有许多老弱妇孺,厮杀起来,最先倒霉的是他们。”
心底的算盘被宁夏点破,李仲飞泛起一丝苦笑。他环顾四周,无数惊恐、焦虑但饱含期盼的眼神,都在望着他。他深吸口气,正色道:“放心,我来了,就不会再有人死去,不会再有人受伤!”
宁夏盯着他,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
李仲飞一愣,旋即失笑道:“我是木子风啊!离魂草试出的结果,你还不相信吗?”
宁夏没有再说话,轻拍着小男孩的后背,重新融入人群。李仲飞清清嗓子,抬头冲景汝林喊道:“景兄,翠儿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
景汝林脸色阴沉似水,目光更是冰冷至极:“不劳你费心,翠儿很好,倒是你,找到仝姑娘了吗?”
“唉!你看,咱们都是有牵挂之人,为何不尽快结束战事,多去陪陪家人呢?”李仲飞言辞恳切,听得宁夏一头雾水,心中纳闷怎么跑这里聊起家常来了?
李仲飞的话似乎戳中了景汝林的心思,景汝林回头张望,在他目光及处的那幢小屋里,翠儿也正在窗边望着他。
两相对视,他扭回头,愤慨道:“木兄所想亦景某所愿,然而眼下外患未休内乱又起。景某自知不才,无法力挽狂澜,但尽绵薄之力,仍当义不容辞!”
“说得好!景兄不愧铮铮铁骨!”李仲飞抚掌叫好,紧接着却脸色一沉道,“教主受困,急盼援军已是望眼欲穿,如今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景兄却为何在此拦住我等去路?”
“木子风,你当景某真傻么?”景汝林嘿嘿冷笑道,“你与寨外这些人一丘之貉,妄图谋害教主,你身后的宋军便是铁证。景某纵粉身碎骨,决不让尔等踏过黄金寨半步!”
此言一出,宁夏在人群中暗自摇头,心说还是不行。谁知李仲飞却展颜笑道:“景兄误会了,在下带来的宋军恰恰正是教主最有力的臂助!”
“放屁!”景汝林破口大骂,猛地张弓搭箭对准了李仲飞,“尔等最好速速退去,否则你将成为第一个箭下亡魂!”
知他在虚张声势,李仲飞岿然不动,放声大笑道:“愚蠢!你以为宋兵皆为本教之敌?但你怎生忘了,本教如今也是大宋禁军啊!”
闻言,景汝林不由愣住了。
的确,夏清风挥师北上,所用全是禁军旗帜,打出的口号更是“奉旨勤王”,连夏清风本人还做了护国大法师、讨逆先锋官。
“皇后娘娘的族人有不少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也许木子风没有说谎,这些宋军真的是来帮忙的?”想到这里,景汝林犹豫了,探头眺望远处的宋军,希望能看出些许端倪,但夜色如墨,宋军又依照李仲飞的意思退的极远,他如何看的清楚?
李仲飞察言观色,笑道:“不用看了,这支宋军正是皇后娘娘的族兄,南康军节度使李骞李大人的大军。”
听他说出李骞,旁边的宁夏差点笑出声来,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小嘴背过脸去,但是仍憋得花枝乱颤。
李仲飞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道:“李大人奉皇后娘娘密令,发兵钳制夷人,事先并不知道教主提前出征,所以今日方至。李大人一听教主受困立即改道救援,景兄还不开门放行?否则贻误战机,追悔莫及啊。”
景汝林脸色一变再变,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李大人前来,为何没有派士兵事先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