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照耀之下,一个人将身子探出箭垛少许,高声叫道:“谁?再不停下就要放箭了!”
“是我,水旗统领木子风!”李仲飞忙驻足挥手,同样大声应道。
那人仔细打量了李仲飞一番,又叫道:“木统领,为何深夜而来?”
李仲飞如实回道:“教主急令,命我押送天王帮薛华前往绝命崖。”
那人高举火把,扫视李仲飞四周,疑道:“为何不见犯人?木统领所抱又是何人?”
“事出有因,容我进寨细说。”李仲飞不耐,厉声道,“你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景管事何在?误了教主大事,你担待的起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缩回头去,寨墙上伸出的弩箭却依然瞄向李仲飞所站的位置。
大约盏茶过后,沉重的寨门在一阵咯吱声中缓缓打开,一队金旗弟子随即鱼跃而出,为首正是金旗管事景汝林。
李仲飞迎前几步,急声道:“救人要紧,快让我进寨!”
景汝林闻言一愣,待看清李仲飞怀中昏迷不醒的翠儿后,不由大惊失色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半路……”李仲飞话刚出口,便被景汝林从怀中抢走了翠儿。景汝林紧紧抱着翠儿,疯了一般向寨中跑去,边跑边喊人去寻郎中,声音嘶哑凄厉,脚步亦有些踉跄。
李仲飞紧随其后,解释道:“翠儿姑娘误中暗器,我已查看过她的伤势,并无大碍。”
“放屁!流了这么多血还叫无碍?”景汝林暴喝一声,径直冲进寨门,旋即又大叫道:“郎中!郎中呢?郎中死哪儿去了?”
连喊数声,一个背着药箱的瘦小男子慌慌张张跑过来,还未来得及答话,便挨了景汝林一脚,当即成了滚地葫芦,连药箱也甩飞出去。
“早让你们集合,一个比一个磨叽!都不想活了是吧?”景汝林貌似癫狂,冲过去抬腿又是一脚,幸好被几个金旗弟子死命拉住。
郎中趁机爬起来,也顾不得去捡药箱,乍着双手小声道:“景管事,请找间房安置翠儿姑娘,小的也好为她治伤。”
“还算你说句人话。”景汝林冷哼一声,双臂微震,将拉扯他的金旗弟子弹开。
这时,他怀中的翠儿突然动了一下,随即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景大哥?是你吗?我这是在哪里?”
“翠儿,你醒啦!你没事太好了。”景汝林面露喜色,忽又皱眉道,“我真该死,你流了那么多血,怎可能没事呢。”
说着,他腾出只手扯上了郎中,跑向寨门附近的一处民宅。未出几步,忽又想起翠儿有伤在身,受不得颠簸,忙又放开郎中,小心翼翼的护住翠儿,让其偎依在自己的怀里。
“景大哥,我没事。”翠儿笑笑想让景汝林安心,却疼的鼻尖冒汗,一双柳眉也紧紧皱在了一起。
景汝林以为自己匆忙间牵动了她的伤口,立时将脚步放轻,柔声道:“你忍耐一下,这个郎中医术很好。”
翠儿乖巧地点点头,侧目看向街口处聚集的金旗弟子,低声道:“我是被木子风带来的吧?”
顺着她的目光,景汝林发现李仲飞正在人群附近发呆,不由气愤道:“有他随行,还让你蒙此大难,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翠儿却摇摇头,声音更低:“你错了,木子风没那么简单。我怀疑……”
听出话里有话,景汝林忙阻止她说下去,示意身边几个金旗弟子将李仲飞看牢,这才带着郎中走入民宅。那几个金旗弟子互相使个眼色围向李仲飞,均一脸的不善。
李仲飞对此毫无察觉,仍在思索景汝林所说的“集合”是什么意思,他见金旗弟子纷纷凑过来,个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挠了挠头道:“你们盯着我作甚?”
一个队长服饰的金旗弟子道:“敢问木统领,属下听说你来此,好像是押送犯人赶往绝命崖?”
“不错,”李仲飞点头道:“可惜一时疏忽,被犯人逃了。”
那金旗弟子冷笑道:“木统领好强的武功,不但跑了薛华,还让翠儿姑娘身受重伤,你就等着景管事的雷霆之怒吧。”
“差使办砸了,你以为我想如此么?”李仲飞长长叹了口气,指着即将集合完毕的队伍,问道:“你们深夜出发,难道有什么行动?”
那金旗队长眼皮一翻,幽幽道:“我们金旗的事与你水旗何干?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李仲飞面露不悦,赌气道:“翠儿乃我水旗门下,你们景管事好像表现的太过积极了吧。”
“你这话好没道理!”那金旗队长一撇嘴,讥笑道,“若仝姑娘受伤,只怕木统领你更着急。”
李仲飞恍然大悟,不由牵挂起仝欣的下落,不知她被侬语艳带去了何处,一时有些怅然。那几名金旗弟子见他脸色阴郁,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也不再出言讥讽,都幸灾乐祸地聚在一旁闲聊。
不知不觉半个多时辰过去,寨子深处隐约传来几声雄鸡报晓。景汝林独自从民宅中出来,脸上早已没了先前那份焦急,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
他走到李仲飞身边,指示弟子准备出发,才道:“我已经听翠儿说了事情的经过,大军开拔之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想好如何对教主解释了吗?”
“此事完全因我的疏忽大意,”李仲飞正色道,“我愿承担全部责任。”
“当然要由你承担。”景汝林夸张地咧咧嘴,仿佛在嗤笑李仲飞说了句废话,“我正好奉命带队前往绝命崖,你与我同行吧。”
“金旗难道要随军出征?”李仲飞诧异道,“不是说这次五旗全部留守总坛吗?”
“你先考虑好自己的事吧,若教主动了雷霆,我倒不介意亲自送你下化血池。”景汝林恶狠狠地说完,猛的冲正在列队的金旗弟子暴喝一声:“谁他娘的再磨叽,拉出去给老子往死里打!”
闻言,那队长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带着队伍往南门而去。景汝林却仍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他不动,李仲飞自然也不动,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直到队伍没了踪影,景汝林才迈步道:“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希望你不要骗我。”
“翠儿姑娘说什么了?”李仲飞试探地问道,心里反复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深意。
景汝林冷哼一声:“你认为她会对我说什么?又或者说,你做了什么事情不敢坦言?”
“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仲飞一耸肩,故作轻松道,“薛华佯作重伤,经过山涧时,趁我和翠儿姑娘头前探路,出手击杀了抬他的几名水旗弟子,然后又装死偷袭,致使翠儿姑娘受伤,并趁机遁去。”
说完,他又不放心的问道:“翠儿姑娘也是这么和你说的吧?”
景汝林不答,继续追问道:“你当时为何不追?依你的轻功,薛华断不会如此轻易逃脱。”
“我也这么认为,薛华的轻功确实不及我。”李仲飞摊手道,“但当时的情况是翠儿姑娘昏迷不醒,我怎敢将她独自丢在荒山野岭?况且我腿伤未愈,行动不便,这件事不但翠儿姑娘知道,水旗大多数人也都知道。”
景汝林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阴测测地问道:“难道事情的经过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李仲飞斩钉截铁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