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大惊失色,猛地想到方才自己被邱胜宝暗算,但他又丝毫想不起邱胜宝何时对侬语素出过手。
找不到原因便无法施救,看到侬语素双目紧闭,额头冷汗如雨,李仲飞团团乱转,始终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侬语艳大叫道:“来人啊,快找郎中!”
“对,对,找郎中,找郎中!”李仲飞跟着连连点头,卯足了力气,高声喊道:“来人,大王受伤,快找郎中!”
这一嗓子响彻云霄,不但留守的侍卫全行动起来,就连刚刚冲出王府的士兵也听了个真真切切,纷纷相互通报,皆说邱胜宝刺杀大王畏罪潜逃。听者无不咬牙切齿,更加卖力地召集人手、加紧搜查。
一阵慌乱过后,黑龙城的郎中全被集中到了王府,侬语素也被抬回了寝殿。李仲飞和侬语艳被郎中挡在门外,坐立不安。
侬语艳哭得两眼红肿,不时扒着门缝向里面张望。李仲飞知她挂念姐姐心切,但安慰的话已说了几大筐,口干舌燥的他只能陪着侬语艳叹气发愁。
夕阳西下,天光暗淡。
寝殿之内毫无进展,李仲飞耳力虽强,无奈那些郎中讲得皆是僮家土语,根本一窍不通。侬语艳早已哭得累了,缩在李仲飞怀里昏昏欲睡。
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大群士兵押着一人走了进来。侬语艳被吵嚷声惊醒,揉着眼呢喃道:“李大哥,是不是姐姐有消息了?”
“有人来了,”李仲飞摇摇头道,“不过不是邱胜宝。”
侬语艳循声望去,小脸立时笼上了一层阴霾,起身叱道:“姐姐伤势不明,你们怎敢在此喧哗?”
“回郡主,”一个士兵将押着的那人推至前面,行礼道,“邱胜宝已逃出黑龙城,就是被他打开城门放走的。”
“对,对,就是他!”其余士兵跟着大叫。
李仲飞这才看清,此人正是上午拦路的那名将校。侬语艳怒道:“这等逆贼还留着做甚!查查还有没有同党,一并拖到城外活埋!”
众士兵齐声叫好,那将校被两个士兵扯着向外拖去,嘶声叫道:“郡主饶命,小人冤枉!军师得势之时,这里有几个人不对他惟命是从?小人事先又不知道……”
抓住他的士兵怎容他再多说话,一记耳光甩过去,打得他鲜血四溅。其余士兵一拥而上拳脚相加,不多时,这将校已遍体鳞伤,眼看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正混乱间,寝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一个白胡子老头探出头来,皱眉道:“大王需要休息,安静!安静!”
话音未落,他一眼看见地上不成人形的将校,吓得惊叫一声向内缩去。李仲飞眼疾手快,一把将老头又提了出来,侬语艳趁机问道:“郎中,我姐姐怎样了?”
“大王无恙,只是……只是……”老郎中浑身哆嗦,不住拿眼撇着院中的士兵。
侬语艳会意,摆手挥散士兵,老郎中才颤巍巍地低声道:“老朽敢问郡主,大王可曾婚配?”
听到老郎中莫名其妙的问题,侬语艳又羞又怒,作势欲打:“老不死的,你一直住在黑龙城,还不知道姐姐尚未婚嫁?姐姐病情不明,你竟问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老郎中一缩脖子,藏在李仲飞背后,哀求道:“郡主恕罪,非是老朽口无遮拦,大王数年来一直由邱军师照拂,老朽今日其实是第一次得见大王真容。”
“老郎中莫怕。”李仲飞隐隐听出几分端倪,尽量将语气放缓,“有何隐情,你可慢慢道来。”
“多谢,”老郎中怯怯地瞅了一眼侬语艳,才小声道:“大王除了身子虚弱,并无大碍。只不过……这次因气怒之下妄用内力,以至于动了……动了胎气。”
“胎……放屁!”侬语艳脸色通红,“噌”的从李仲飞腰间拔出“红颜”,“我砍了你这个满口胡言的老王八!”
老郎中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侬语艳还不想放过他,执剑欲追,李仲飞忙一把将她抱住,侬语艳挣了几下,就此埋在李仲飞胸前放声大哭。
李仲飞无从劝起,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语艳,你还是进去看看你姐姐吧。”
抽泣数声,侬语艳走进寝殿,随即里面传出她的怒斥:“滚!都给我滚!”
房门大开,拥挤在寝殿里的十几个郎中,一股脑被侬语艳赶了出来,个个狼狈至极。
李仲飞苦笑一声,正待闪到一旁,却看见侬语艳站在门口冲他招手:“李大哥,姐姐请你进去。”
“找我?现在?”李仲飞挠挠头迈步进门,只听侬语素于帐幔之后说道:“少侠请坐,恕我无法起身相陪。”
声音低沉虚弱,短短片言已轻咳不断。李仲飞忙道:“大王客气了。”
“大王?”侬语素自嘲道,“先祖起事,本意乃抵御交趾欺凌,后来只因擅登大宝,几乎令族人惨遭灭顶之灾。人哪,有了点权力便想称王称霸,可王位岂是这么容易想坐便坐的么?”
咀嚼着话中深意,李仲飞默然无语。侬语素又道:“是少侠救了我吧?”
这时,侬语艳已将灯烛点燃,又撩起帐幔坐在床边,她见侬语素面容憔悴、神情黯淡,双眼虽有了几许灵透,但更多的却是疲惫,不由悲从心来,垂泪道:“姐姐果真中了毒?”
“邱胜宝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药,当时我只觉全身如置火窟,不久便不省人事。”侬语素轻揉太阳穴,皱眉道,“再醒来便是方才酒宴之上,我见周围极为陌生,又听你们所论非同小可,便只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才知了个大概。”
“大王处变不惊,实令在下佩服。”李仲飞叹道:“在下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是中了迷人心智的药物,被邱胜宝控制已有四年之久。”
侬语素浑身巨震,脸色惨变道:“什么?四年?这……天底下竟有这等奇药?”
“在下也只是在五毒教中见过。”李仲飞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邱胜宝是何来历?与五毒教可有瓜葛?”
他料想侬语素对邱胜宝必然知根知底,才会被其所趁,谁知侬语素竟摇头道:“说来难以启齿,邱胜宝是我在狩猎途中偶遇,我见他谈吐不凡、通古博今,人又温文尔雅……”
侬语素脸上不经意间泛起的一丝红晕,让李仲飞不禁了然,暗忖那邱胜宝俊逸倜傥,侬语素一见倾心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侬语素顿了顿接着道:“此人不但学富五车,而且有治世大才,短短时间便使诸寨富足、族人宽裕,与官府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不少。我看在眼中、喜在心里,感激之余已是暗托终身。”
说到这里,她一改先前娇羞,忽然黛眉紧蹙道:“可就在我愿意以身相许,找他商议成婚之事的时候,他却利用我的好感大放厥词,劝我起兵反宋!”
李仲飞忍不住插口道:“难道就是那时……”
“想必是了……他被我严词拒绝之后,竟骗我饮下毒酒,还……还……”侬语素咬牙切齿,猛地挥拳砸向自己小腹。
侬语艳大惊,急忙死死抓住她的手,哭叫道:“姐姐,你就算再气再恨,可身子终归是你自己的啊!你刚刚清醒,身子还很虚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妹……小妹我也不活了!”
良久,侬语素的气息才慢慢恢复平静,任由侬语艳扶着她躺下,怔怔地望着帐顶,泪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