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聪令两名黑甲守卫抬了楚雨风的尸体,自己率先领着那名蒙面骑士走进宫门,宁夏又叮嘱了李仲飞几句,才匆匆跟上。
几人走后,李仲飞呆立半晌,望着宫墙下木人一般的黑甲守卫,深感索然无趣。他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回到石阶边,依着栏杆四处眺望,只见群山错落,隐现于云雾之间,恍如仙境。
据方才谭聪所指,金蟾宫东侧这道山崖名曰绝命崖,其势笔直如刀削。当时自山脚望去实为天堑,然而在这金蟾宫前俯身下望,却能看出绝命崖上地势平坦,甚至比总坛周围的大多数地方都要平坦。
寒风甚急,将山峦之间的云雾吹得汹涌翻腾,远处的景色也是时隐时现。
李仲飞本是随意远眺,借此打发时间,谁知竟被他无意之中瞧出些许不寻常之处。原来透过雾气间隙,在那绝命崖顶好似人头攒动,然而正待细看之时,却又被雾气所阻。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屏气凝神,等待着下一次雾气飘散的机会。
就在这时,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你看什么呢?”
李仲飞被吓了一跳,他耳力极好,却被人走到身后毫无察觉,不由脱口道:“没什么,我随便看看。”
“金蟾宫重地,不得东张西望。”说话的是一个黑甲大汉,这大汉高大魁梧,足足高出李仲飞一头有余,甚至比铁人英还要壮硕一些。
他见李仲飞一脸的不在乎,锁眉沉声道:“你就是木子风吧?教主有令,让你即刻晋见。”
大汉说完,转身便走,径直走到宫门前才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李仲飞仍站在原地,不满地嘟囔道:“还愣着作甚?”
话语间,神情极为傲慢。李仲飞撇撇嘴,也不搭理大汉,昂首挺胸走进宫门,经过大汉身边时还不忘故意冷哼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自古以来为了抵御外敌进犯,无论大小城池均将城墙尽可能修建的高大坚固,而把城门尽量缩小,以求达到更加完善的防御效果。
然而金蟾宫的宫门却宽过三丈、高过四丈,如此巨大的宫门虽雄伟壮观,在李仲飞看来反倒觉得华而不实。
不过,随着他举步入内,宫门之后的布局却使他赞叹不已。
只见两道纵深延展的瓮墙把里外两道宫门之间隔成一条狭窄的长廊,瓮墙高度与宫门齐平,其上垛口密布、箭楼林立,宽大的宫门恰好不会阻碍瓮墙上的弓弩手向宫外射击。
此外,瓮墙尽头的第二道宫门又可以有效阻挡冲入长廊的敌人,到那时,两侧高耸的瓮墙与其间狭窄的长廊便成了所有入侵敌人的噩梦。
“瓮中捉鳖”这个词在李仲飞脑海中浮现,他暗自苦笑一声,走向第二道宫门,硬底短靴踩在青石板上蹬蹬作响,在长廊间传出阵阵回音。
感受着瓮墙之上,那些黑甲守卫警惕冰冷的目光,李仲飞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脚步不断加快。
忽然,他脚下一轻,足底青石板传来极为轻微的机括声,随即又是“咔嚓”两声,自他身旁瓮墙内响起。
“有机关!”李仲飞心中咯噔一声,他来不及多想,身形离弦之箭般向后疾退。幸好他只走入宫门仅十余步,情急之下,一个纵跃便又跳了回来。
站在宫门外,他紧张地注视着刚刚踩中机关的地方,却发现除了那块青石板稍稍有些下沉,并无想象中的劲弩暗器射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多心了?”李仲飞抓抓头皮,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回去。
这时,方才那黑甲大汉在一旁笑道:“怪不得敢对本尊如此傲慢,果然有些本领。只不过就是胆子小了些,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说完,大汉放肆地仰首大笑,连带着瓮墙上的黑甲守卫也跟着哄笑起来。
李仲飞这才明白是黑甲大汉搞的鬼,他不知对方底细,又听大汉自称“本尊”,猜测定是五毒教中极为重要的人物,恐怕要与旗主相当,凭自己的身份还招惹不得。何况眼下去见夏清风要紧,他并不想多事,当即冷哼一声,再次迈步走入长廊。
这一次,他看似随意,实则留了个心眼,即将走到那块让自己出丑的青石板时,忽然屈膝躬身,身形猛地凌空掠向前方。待冲势将尽未尽,他又脚尖轻点瓮墙墙壁,斜冲对面墙壁,以之字形朝着第二道宫门掠去。这样一来,他根本不必接触地面,也不用担心再踩中那些该死的机关了。
在李仲飞全力施为之下,五十余丈的长廊仅仅六个起落便飘然而过。看到他稳稳站在第二道宫门前的台阶上,那黑衣大汉也收起轻视之心,抚掌大喝一声:“好小子,好身手!”
要知道,若在平地飞跃,一次七八丈的距离本是平常,但难就难在李仲飞始终借力于平滑的墙壁之间,这份心思、这份轻功已经远超常人。
听闻黑衣大汉叫好,李仲飞回头去望之时,正看到黑衣大汉远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李仲飞微笑抱拳,在身旁两名黑甲守卫敬佩的目光下,潇洒地走进了第二道宫门。
“这真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啊,若无真才实学,走到何处也不会被人放在眼里。”感慨中,李仲飞在一名黑甲守卫的带领下,又经过一片楼阁,终于在正殿见到了夏清风。
他记得宁夏的叮嘱,垂首躬身、碎步疾行,直至大殿正中才抱拳朗声道:“属下,水旗统领木子风,参见教主!”说罢,他单膝跪地,静静等待夏清风的问话。
殿内昏暗阴冷、寂静异常,数息过后,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便是木子风?”
声音沙哑苍老,语气中透着慵懒,又带有一丝落寂与无奈,听得李仲飞心头跟着一黯,刹那间竟有些失神。
这时,宁夏在旁厉斥道:“教主问话,还不快快作答!”
李仲飞闻言猛地一惊,刚刚涌上心头的黯然神伤顿时消散,忙道:“属下正是木子风,拜见教主!”
他低眉垂目,心中却奇怪自己,为何方才会有那种感觉。
未及细想,只听夏清风坐在宝座之上缓缓道:“宁旗主果然爱护手下,本座素闻你们夸赞子风,不过想试试他的功力罢了。”
宁夏倩然笑道:“教主神功盖世,木统领怎会承受得住魔音焚魂的考验?属下好容易得一臂助,可不想让他就此失了心智。”
“哈哈哈哈……”夏清风大笑数声,冲李仲飞抬了抬手,温言道,“起来吧,让本座瞧瞧是何等俊才,竟让宁旗主如此维护?”
李仲飞与夏清风相隔三丈有余,然而夏清风看似随意的一扬手,却令他感觉好像真有一个人在身边搀扶。难以名状的惊骇使他心头巨震,暗暗惊叹谭聪所言非虚,夏清风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怪不得可以以一敌四,力夺教主之位。
“谢教主!”李仲飞起身走到宁夏身后垂手而立,心中暗暗揣测夏清风的实力,略加比较,他发觉好像只有宗天海在其之上,而张新、郎发斌等人恐怕难望项背。
念及于此,他顿觉前途多舛,忍不住开始自怨自叹。
夏清风何等耳目,立时发觉李仲飞神色有异,沉声道:“子风,本座的魔音焚魂可以让人在无意识中表露深潜内心之秘密,中者或癫狂、或痛哭,你却独独露出黯然之色。本座见你年纪轻轻,为何会有如此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