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紧靠湖岸,从小院后门出来便是一片芦苇丛,小船就停在芦苇丛中,一共有六艘。
阿不罕宗岭找了一件宋军兵甲,仔细擦干净上面的血迹,递给完颜乐善道:“少主,你将就一下,咱们该出发了。”
完颜乐善看也不看,将兵甲随手丢在地上,骄傲地说道:“我乃大金宗室,怎么能穿宋蛮衣物?一会儿我留在船舱中即可。”
见他态度坚决,阿不罕宗岭没有再劝,扭头招呼众人登船。
然而就在这时,完颜乐善却猛地蹲下身子,低声喝道:“趴下,都趴下,有情况!”
众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闻言迅速将身形伏低,不敢有任何动静。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芦苇丛沙沙作响。
萨博清在地上趴了半响不见有何异常,忍不住悄声问道:“少主,出什么……”
完颜乐善不等他说完,急忙摆手打断他的话,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湖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除了散布着零星的半截芦苇,并无异状。
萨博清奇怪的看向完颜乐善,眼中满是疑惑。完颜乐善面色凝重,指着那些半截芦苇,小声说道:“看到那些伸出水面的芦苇杆了吗?我敢断定,水下有人!”
萨博清等人均是大惊失色,再次定睛看去,果然,那些芦苇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湖中的花船漂去,显然是有人利用中空的芦苇管作为呼吸工具潜藏在水下。
萨博清粗略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五十人之多,在据此十多丈外的水域扇形散开,逐渐逼向花船。他只觉通体冰凉,不由向旁边芦苇丛瞧了几眼,生怕这里再冲出一批刺客。
完颜乐善又等了片刻,见远处探出水面的芦苇管不再增加,才悄悄摆摆手,示意众人后退。
回到院子后,完颜乐善叫过彭梧沙说道:“彭护法,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彭梧沙摇摇头,又若有所思的说道,“看他们直奔花船而去,想必也是针对和亲使团。”
萨博清在一旁问道,“少主,突然多出一批来历不明的刺客,我们下步该怎么办?”
不等完颜乐善答话,原本留守在农户屋里的安景焕听到众人折返,走出来问道:“乐善,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世伯,”完颜乐善忙道,“有一批刺客先我们一步奔着花船去了。”
安景焕怔道:“知道对方身份吗?”
“一无所知。”完颜乐善摇了摇头,有些焦急。
“这样啊,”安景焕想了想道,“如此一来,恐怕我们的计划要改一下了。”
完颜乐善沉声道:“世伯所言极是,只是事发突然,我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彭梧沙插口道:“少主,属下觉得那些人应该是丐帮的人,不过属下也只是猜测。”
安景焕听了,哈哈大笑道:“贤侄,老夫倒想出了一个主意。”
完颜乐善正苦于没有对策,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由大喜道:“世伯请讲。”
安景焕自打南下以来便一直不顺,先是被丐帮高手断去一臂,接着又被完颜乐善接管了行动的首领,到如今他几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
迎着众人急切地目光,他得意地大笑了几声才把计划讲出来,完颜乐善等人听了,均是齐声叫好,不断称赞姜还是老的辣。
安景焕口沫横飞地说完,大手一挥道:“儿郎们,放手准备吧!”
完颜乐善也乐得配合这个老爷子,带头高叫道:“遵命!”
此刻虽然夜深人静,但周围住户都被他们屠杀一空,自是不必担心泄露了什么消息。
冷风袭过,卷起阵阵血腥飘向远方。
彭梧沙猜测的没错,那些利用芦苇管潜在水下的刺客正是暗影死士。
韩凌风命他们前来刺杀金国使团,同时还命令他们必须在子时以前复命,于是一到入夜,这些暗影死士顾不得侦查一下周围的境况,便匆匆下水了,不料却被完颜乐善等人发现了行踪。
暗影死士身着黑色水靠,潜入水下借着夜色逼近花船。他们游得十分缓慢,尽量避免湖面波动引起敌人注意,毕竟花船甲板上留有不少值守的兵士。
李远沛站在船尾,任由冷风吹拂着衣甲,看着远处同样喧嚣的街道,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叹息声中,船楼二层露台上突然传来一个稍显沙哑的笑声:“良宵佳夜、美人在怀,李将军为何却独自长吁短叹?”
李远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短须的白面男子倚栏而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微微拱了拱手道:“张大侠说笑了,你也知道我素来喜好清静,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我,倒是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青衣人笑道:“李将军何须客气,这些天在下除了吃便是睡,辛苦谈不上,肥膘倒是长了不少。”
“哈哈哈哈,”李远沛大笑几声道,“我已传下命令,明天一早便启程南下,最多两日便可进京复命。”
青衣人闻言,也松了口气,点头道:“早该如此,毕竟夜长梦多,再这么无休止的耽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大侠所言极是,”李远沛笑着拱手道,“这次五毒教派张大侠前来,着实让我放心不少,不知事成之后,张大侠有何打算?若能留下相助,我必知恩图报。”
青衣人吁口气道:“多谢李将军抬爱,不过将和亲使团护送进京,我恐怕就要回去复命了。至于将来如何,还要依从教主吩咐。”
“希望张大侠能够早去早回,”李远沛有些黯然道,“我身边一直缺少一位信得过之人,凡事没个商量,甚是寂寞啊!”
青衣人笑道:“听说李将军最近收了位军师,难道此人并不合将军心意吗?”
“你是说刘士春?”李远沛苦笑道,“若论智谋,此人确实可以独挡一面,但青螺岛一战,徐寿损兵折将,被皇后娘娘满门抄斩,刘士春不得已才来投靠我,算不得信任二字。”
青衣人想了想道:“龙师麾下人才济济,将军又不是难以相与之人,就找不到一两个知己?”
“不提则罢,提起他们,我便满肚子火气。”李远沛冷哼道,“副将黄韬自视甚高,一向与我貌合神离,而都虞侯阮熊只是莽夫一个,做个跟班还行,若说知己嘛,还是算了吧,和他说点什么,转眼就给你传出去……”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语,原来完颜刚醉醺醺地正向这边走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要找他回去喝酒。他只得迎上去一把扶住完颜刚,两人重新返回船楼去了。
青衣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是对这些金人极为鄙夷。他重重一按楼台栏杆,身子借力跃起,如大鹏般掠上船顶。
花船的船楼完全按照楼阁的方式建造,上下共分两层。青衣人一直跃到宝顶处才坐下来,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轻轻擦拭着细长的剑身。
软剑长二尺八寸,宽不足两寸,看样子倒像是女子所用。随着丝绢拂过,剑身上流动着道道水蓝色的波纹,煞是好看。
青衣人擦拭的十分小心,又十分仔细,看向软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在这一刻,周围的所有纷扰都仿佛离他而去了。
酒宴仍在继续,整个船楼闹成一片,喝的七荤八素的男男女女滚做一团,惹得甲板上的值守兵士个个心痒难耐,哪里还有心思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