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进入新城后,邓艾的军队便驻扎在城外,邓艾也就进不了城,只能在城外的营帐休息。
孟达早就已经在城内为刘禅安排好住所,却原来是孟达的府邸。刘禅虽然比较想要去驿站住,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孟达的好意,而且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在新城多呆的,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然后,孟达设的接风宴会自然是少不了的。刘禅虽然讨厌宴会,但是为了跟新城的官员和豪强套套交情,自然不能不不参加。其实对于权势者而言,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想要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反而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居多。
宴会之后,刘禅和诸葛乔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却听到孟府下人进来禀报说,他家老爷孟达求见。刘禅暗叹这个孟达倒也沉得住气,今天迎接自己和刚才宴会上的时候,都在跟自己聊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等现在没有外人了之后,才要偷偷前来和自己商谈什么吗?刘禅想就让那下人去将孟达请进来。
孟达进来之后,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还热气腾腾的。
孟达上前见礼道:“深夜打扰世子休息,实在冒昧。下官先前见世子喝了不少酒,怕您晚上睡觉会感觉不舒服,所以让人为您准备了醒酒汤。”说着,让身后的侍女将托盘中的瓷碗放到刘禅座前桌上,然后便让她退出去。
刘禅笑道:“难得孟将军如此心细,谢谢。”
他让孟达在前面坐下后,自己端起瓷碗喝了一口,发现温度刚刚好,还是很鲜的一碗鱼汤,果然非常提神。
刘禅喝完鱼汤之后,忽然叹了一口气,对孟达说道:“孟将军,先前人太多,本世子也不好说太多,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人,咱们的谈话就不必太拘礼。你现在与我大哥共管东三郡,受到了不少的委屈,其实这些本世子都知道,真是为难你了。”
孟达想不到刘禅会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感动了,说道:“请世子不必为下官挂怀。为汉中王出力,那是我身为臣子的本份,世子实在太过谬赞。”
刘禅见孟达的回答的火候,把握得甚为得当,真不愧是益州出身的名士,笑道:“孟将军实在是过谦了。以孟将军的学识与功劳,自然是不应该被囿于这边鄙之地的。”
孟达脸上的神色一整,双目之中变得精神起来。因为他有种感觉,刘禅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并非只是信口而说的,便说道:“孟达的才能,也就只能是治理一城之地而已。”
刘禅摆摆手笑道:“禅出成都之前,汉中王曾经一再对我提起将军才识说,东三郡只要有孟达将军在,就可安保无忧。即使有人因为会对世子有所不满,也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来的。”
孟达心里一动,猜到刘禅话中的“风浪”,自然就是指的他的大哥刘封。因为现在能够有实力在东三郡搅起翻天巨浪的,只有自己与刘封两人了。
自己一向与刘封不和,世子在自己面前这样或明或暗地暗示,自然是在告诉自己,他与汉中王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牵制刘封在东三郡的势力。孟达心里暗喜,他一直想要找到的能够与刘封对抗的靠山,现在靠山反而自动找上自己来了。
孟达从座位上站起来,躬身道:“今后只要世子与汉中王有所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禅心里暗道,与聪明人交谈果然就是容易,只要一点对方就能够明白。他便让孟达赶快坐下,又强调道:“这东三郡虽然偏远,但其实也是一处要地。乃是汉中王横跨荆益两州的链结点,位置非常重要,千万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那么这里的一切,就都要仰仗给孟将军了。”
“下官一定牢记世子的吩咐。只是下官深夜前来拜访,其实还有一事要与世子商议。”
刘禅哦了一声,请孟达将事情说明。孟达告诉刘禅,他的家里有一位客人想要见见世子。刘禅眉头微皱,心里猜不透究竟什么人刚才宴会上不见,要到这般深夜才通过请托孟达来见自己呢?
孟达眼明心细,见到刘禅脸上似有不悦之色,便告诉刘禅,此人乃是东三郡的大豪强,姓申,名耽,字义举。此人先前占据过上庸,后来被自己与刘封逼降,如今在上庸受到另一个大豪强黎照与刘封两人的联合逼迫,家中产业多有被黎照侵占。
申耽此人刘禅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个人却是个典型的墙头草两边倒,哪个军阀在上庸得势,他就投靠谁。
黎照黎新辉,刘禅也已经从诸葛乔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现在还位居刘封的左长史。刘禅心里感觉,这上庸两大豪强之间的争斗,似乎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他这才点点头,让孟达去将申耽带来。
申耽在外面等待了大半天,心里不免开始着急。如今得知刘禅肯见自己,心里大喜,连向孟达道谢都忘记了,赶紧整理好衣冠,快步来到刘禅卧房门外,施礼道:“小人上庸申耽拜见世子。”
刘禅原本想象中的申耽形象,是个獐头鼠目的猥琐之人,想不到眼前之人居然是个高头大马的大汉。他缓缓地站起来,请申耽入内详谈。
申耽这才敢抬头看向屋内,发现世子刘禅年纪不大,身材还有些瘦瘦的,一双眼睛却深沉而威严,连忙走进了屋内,转身合上房门。
刘禅见申耽也在打量自己,微微一笑道:“申耽先生的大名,本世子在成都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不知你深夜来找我有何贵干?”然后请申耽在前面入座。
申耽知道自己在成都的大名,应该是自己被孟达和刘禅逼降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尴尬,便有些不太安稳地坐下了。然后,申耽才说道:“小人在上庸早就听闻世子的天人之姿,所以才来冒昧求见。”
刘禅见这申耽口中居然还说得出“天人之姿”这般文雅的句子,真是再次颠覆自己对此人的原本印象,笑道:“申耽先生不必客套,你有何事且只管说来吧。”
申耽见刘禅是个直接的人,便点点头告诉刘禅。他此次前来求见,为世子带来一些薄礼,请世子一定要手下。
刘禅也来了兴趣,一问之下倒是有些惊讶了。这个申耽一下子就给自己送来500金以及3000石的粮食,不能不说是颇大的手笔了。而且这应该是刘禅一路上收到的第一份厚礼,心里不禁大为高兴。所以刘禅也不推辞,就毫不犹豫地将之收留下来。
申耽见自己收买成功,心里也在暗喜,这才说到正题:“世子明鉴,小人这次前来拜访,除了为世子送礼之外,其实还有一事请世子为小人做主。”
刘禅当然知道,申耽此次无故前来送礼,后面必然是有事想求,所以早就已经做好要坐地谈价的准备,而且事情肯定与黎照有关,就让申耽说来。
申耽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向刘禅申诉黎照是如何勾结刘封,在上庸境内压迫良民,抢夺他家的田产以及山林的。说到最后,申耽居然忍不住泪如雨下。刘禅其实心里倒也乐见申耽破产,毕竟这些所谓的地方豪强,没有几个是好货。但是见他一个大男人深夜在自己屋里大哭,实在是不像话,刘禅只好开口劝解了他几句,才让他止住哭声。
刘禅接着说道:“申耽先生,你的冤屈本世子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刘封乃是我家兄长,所谓疏不间亲,你可知道?”
申耽有些被刘禅的话吓到,以为刘禅是要包庇刘封,立刻跪地说道:“世子明鉴,小人虽然有冤屈,但是决然不敢离间世子!”
刘禅点点头,感觉跟这个人说话不能如同孟达那般隐晦,否则他必定听得一头雾水,便开门见山说道:“申耽先生,汉中王对东三郡是非常重视的,已经让本世子暗中告知孟将军,绝对不能让这里出现任何意外。你家是本地的豪强声势浩大,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汉中王对刘封是心存疑虑的,所以你只要坚定的站在本世子与孟达将军一边,日后自然可以讨回自己失去的财产的。”
申耽总算不太笨,总算明白汉中王已经对刘封有所猜忌,所以刘禅才要自己站到孟达一边。申耽心中大喜,跪在地上又向刘禅一拜道:“如今有世子这番话,小人也就可以放心了!”
刘禅这才让申耽起来重新入座,然后特别叮嘱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就是他至亲的弟弟老婆孩子都不准透露一句,否则后果自负!
申耽有些被刘禅如此郑重的叮嘱吓到,连忙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刘禅这才说道:“申耽先生,黎照之所以能够压迫于你,无非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刘封的左长史。所以为了让先生你日后不再受苦,明日本世子就让孟达将军聘任你为本地的都尉,到时候你便可以扬眉吐气了。”
申耽闻言大喜过望,实在想不到自己只是付出500金与3000石粮食就换回一个官职,当即是对刘禅感恩戴德,承诺道:“世子日后如果再有需要粮草,申耽的仓库任凭您去取!”
刘禅心里大乐,不过当然知道申耽此话只是空口白话。他答应给申耽官职,也只不过是借着孟达来个顺水人情而已,大家其实已经是互不相欠。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聊下去,刘禅便借口深夜需要休息,将申耽给打发走了。然后他才命人将诸葛乔叫来,让他和邓艾明日带人去向申耽拿那500金以及3000石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