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五百万买回幸福生活
22340800000029

第29章 在上海的那些日子

六年前,我从家乡坐着挤满外出打工民工的火车来到了上海,来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大都市。在没有来到上海之前,我总在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成为一个大亨。然而,许多年过去了,一直到我离开上海,这个梦想也没有能够实现。却只是将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永远留在了上海,留在了那个小小的包子铺里……初到上海时,我拿错了行李,所有东西都丢了,没有了在上海亲戚的联系电话,也没有钱再去坐车。就这样,我顺着火车站广场前的公路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大厦,我忘记了寒冷与饥饿,忘记了我是来这里谋生的一个打工者。

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开始抗议了,“咕噜噜”地叫个不停。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没有钱我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法做。

我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一股诱人的香味令我停止住了脚步,真没想到包子也能散发出如此诱人的香味。看着那白嫩的包子皮,真如珍珠般洁白。肉包子虽然没有菜包子那般“纯洁”,但是从包子馅中涌出来的金黄色油花,却仿佛比黄金还要珍贵。看着这一切,我再也迈不动步,久久不愿离去。

您要买包子么?铺子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姑娘,到里面吃吧,还有汤。

不用了!我咽着口水,虽然说着不,但还是没有离开。

你刚来上海吧?在哪里上班?姑娘热情地问道。我下午刚到,我答道。

进来吃点吧,暖和暖和,外面挺冷的!姑娘招呼道。可是我没有钱,钱包丢了!我小声地说。

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吃完了就在我们这里打工吧!我爸正在招伙计呢!说着,姑娘指了指贴在墙上的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招聘伙计。我点了点头,跟她走进了包子铺。坐下后,她拿了整整一笼包子给我吃。我也没跟她客气,来了个狼吞虎咽,姑娘的爸爸在一旁笑着说,不错,小伙子能吃就一定能干活,要不然俺闺女咋会看上他呢?俺闺女的眼光就是好哇!

姑娘听后,脸红了,说,爸,你胡说些什么呢!?我这不是在帮你招伙计吗?你要觉得不合适,再重新招好了。

我一直在吃包子,完全沉浸在了包子的美味中,没有注意听他俩说话,听到姑娘的父亲说不错,我还以为是在说包子,便随口附和道,不错,不错,真不错!

姑娘的爸爸“噗嗤”一声,将刚喝的茶全都吐了出来,喷得满屋子都是,还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混蛋!姑娘气得跺了一下脚,跑到里屋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搞糊涂了。

别问我!姑娘的爸爸还在笑着,要问,你自己去问她吧,哈哈!

就这样,我在包子铺里安了身,不仅仅是为了包子,更多的是为了她,一个在困难中帮助过我的姑娘,她的名字叫“竹青”。

我在包子铺里打工的第一天就闯了祸,被大叔骂了一顿。

那天早晨天特别冷,一大早,竹青便起来蒸包子,我是来打工的,当然也要起来帮她。

事情出在包子出锅的时候,当我揭开蒸笼准备将包子端给客人的时候,蒸笼内爆发出的水蒸气使我的眼镜蒙上了厚厚的水雾,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本想顺着记忆的方向将包子端给客人,没想到却撞在了客人身上,笼屉里的包子滚落了一地,而我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没长眼睛么?这么宽敞的地方你非往客人身上撞!大叔叫骂道。

对不起,我没看见!眼镜上蒙了层雾!

我在慌乱之中找不到跌落在地上的眼镜,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拉住了我在地上摸索的脏手,并将眼镜放在我的手心。

爸,你对他这么凶干啥?他又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头上都磕出血来了!竹青生气地说道。

我能不生气吗?万一他脸上磕出块疤,将来你带回家给乡里乡亲看见了,我老脸不是都要丢尽了?

爸,你又在胡说了!竹青急忙将我扶了起来,小心地帮我擦洗伤口。

不久之后,在竹青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在上海打工的亲戚。当亲戚来到包子铺要我跟他走时,我说,过一段时间吧!人家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完,怎么好意思走呢?亲戚看到了竹青说,是因为她吗?竹青本要过来倒茶,但当她听到我们的对话后,转头便走。亲戚说,这个姑娘不错,要好好把握,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竹青叫我去夜校进修,说男孩和女孩不一样,要有真本事才行。

听了竹青的话,我去报考了机械专业自学考试。在上海上学的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难忘也最幸福的日子,每天晚上放学回来,我都坐在竹青的身边看书,而竹青每当蒸好一笼包子,便会将第一个出笼的包子拿给我吃,借此期盼我考试能考第一。

竹青说,你还是跟亲戚去到工厂里上班吧!包子铺里整天人来人往太吵了,对你学习没好处!

那你呢?我问道。

我会等你的!竹青脸红着说道,像一朵初开的桃花。

趁着竹青爸爸出去买肉馅的工夫,我偷偷地吻了竹青,竹青的脸更红了。以致她爸爸回来后发觉气氛不对,整整一天都在盯着我看,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离开包子铺后,竹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一些包子到工厂里来看我,以至工友们调侃她是“包子西施”。然而不久之后,竹青却再也没有来过。

有一天,工厂里休息,我坐车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包子铺前,然而,铺子已经关了,变成了一家烟店。

大叔!我喊道。

我看见竹青的爸爸正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屋里走出来,看来铺子刚关不久。

竹青的爸爸看见我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变了。

大叔,搬家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包子铺搬到哪去了,不会搬到南京路上去了吧!?我开玩笑道。

搬到哪关你什么事?竹青的爸爸没好气地说。

那竹青呢?竹青还和你在一起吗?

我就知道你小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竹青回家结婚了,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女婿比你有出息,哪像你连包子都不会卖,你就死了那份儿心吧!

可是竹青她说过会等我的呀!你们老家在哪,我要……可还没等我说完,竹青的爸爸就已经坐上车走了。

她说过会等我的呀!我喃喃自语。

就这样,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竹青,但我坚信竹青不会说谎,她会等我的!她不会食言,我要等她,一直等到我们相聚的那一天,不管她结婚与否。

几年后的一天,我陪从苏州来的同学去外滩玩。在公交站台上,我突然看到了竹青的身影。

竹青,我大声喊道。但她没有回头,走上了车。竹青,我大声叫道,并急忙追上前去,但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并缓缓开动起来。

怎么了?同学追过来,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

你先回苏州吧!我要去找人!说完,我上了下一班车,一路找寻下去。到终点站下车后,我还是没有找到竹青。我像当初刚到上海时那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饿了也不去吃饭,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您买包子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竹青?我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竹青,真的是竹青!只不过,她还和当年一样年轻。

竹青!真的是你么?我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任凭她怎样挣脱,我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竹青!我哭着说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你知道么?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找得好苦,你不是说过会等我吗?为什么还要走呢?

伟军!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原来,竹青的爸爸一直站在旁边,而我却没有注意到。

哦,大叔!我连忙放开了竹青,不好意思地喊道。

她不是竹青!她是竹青的妹妹,竹兰!竹青的爸爸说道。

那竹青呢?

竹青她……她死了,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不会的,当年你不是说她回家结婚吗?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的确骗了你,但那是竹青叫我这样做的,她说她不愿意拖累你,说你还要上学,还要工作,不想让你为了她而分心。我也只好遂了她的心愿,没有告诉你真相!

怎么会这样?我追问道。

四年前的一天,竹青在给你送包子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车祸!我大叫道,她是因为给我送包子才死的,对么?我痛哭道。

不是,那只是很小的一起车祸,竹青只受了点轻伤。但后来在医院里检查时,却发现她得了骨癌,已经到晚期了。后来,医生说开刀也没用了,已经扩散了,住院只是白花钱。就这样,我关了包子铺,陪她回家养病,但没过多久她就走了。临走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哭,不停地哭。我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如果想伟军的话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说着说着,老人痛哭了起来,我跟着也大哭了起来。

就这样,她喊了几声你的名字,“伟军伟军”地喊着,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久便死了。在整理她的衣物时,我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你和她在“东方明珠”下一起照的相片,只不过早已被竹青的泪水浸泡得模糊了。

竹兰听到这里也哭了出来,说,姐姐还说过,将来我要找对象就要找像你这样的人!

因为我的到来,包子铺暂停营业,竹青的爸爸留我在家吃饭,从不喝酒的他,今天也破例和我喝起了酒。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老人对我说,要不然,我把竹兰许配给你吧!这也是她姐生前的心愿。

爸,你真会开玩笑!我苦笑着,以女婿的身份说道,谁也取代不了竹青,再说竹兰也自会有爱她的人,我已经是她的姐夫了。

老人点了点头,关切地说,那你以后自己要多保重,常来吃包子……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包子铺,再也没有去看望过他们。我无法面对老人那忧伤的眼神,无法面对一个像极了竹青的姑娘。不久之后,我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包子铺,坐的就是当初来时的那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