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爷子背着手,看着绵延到远处的马路,心中若有所思。
随着老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行,整个耿家大院人心惶惶,谁都怕下一个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府里的所有人也人人自危,谁都怕这件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南筱绡要带孩子,等于是多了一个免死金牌。
而曹如之要主中馈,也无暇顾及锦绣院。
那些平常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姨娘们,这时候才紧张了起来。
一个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赵姨娘忽然坐进了兰轩院,还让下人带来了不少礼物,笑盈盈的让人放下,“二奶奶,您可别推辞,您说您生了孩子,妾身都没来看看,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南筱绡只记得一句话,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这位赵姨娘她拢共还没见过五六次,两人交情平平,人家干嘛大包小包的带东西进兰轩院的门?
“赵姨娘,你太客气了,我这儿不缺这些。”
“妾身知道,像二奶奶这样得夫人,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姨娘手里有的东西。”赵姨娘得脸色还有些灰暗,双手绞紧了绢帕,低着头,“不过总归算妾身的一点心意,若是二奶奶不要,那就是瞧不起妾身了。”
“姨娘哪儿的话,怎么会瞧不起你呢。”猛地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南筱绡还有点招架不住,说了半天,她也没明白赵姨娘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妾身知道二奶奶是菩萨心肠,妾身也生过好几个孩子,照顾刚出生的孩子甚至要比奶娘都照看得好,若是二奶奶不嫌弃,就让妾身来替您照看孩子吧。”
合着这是来毛遂自荐当奶娘的。
听到了最后,南筱绡才明白赵姨娘来的目的,她想要照顾自己的孩子。
可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她干嘛要照顾她的孩子?
“不用了,姨娘,我的孩子有好几个奶娘照顾,足够了。”耿天赐怕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特地找来了好几个奶娘,根本就不用她烦心,自己只需要平常无聊时看一眼就够了。
赵姨娘还不死心,继续道:“那些从别处寻来的奶娘,哪有自家人合适。”
就是交给这种‘自家人’,南筱绡才觉得更不放心。
谁会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交给一个根本就不熟悉的人手里,何况还是个姨娘?
就算是让老夫人抚养,那都比一个姨娘好啊。
“真的不用了,我这儿的人足够带我的孩子。”
赵姨娘忽然就冲了过来,朝着南筱绡跪下了,“二奶奶,您可千万不能拒绝妾身!”
“为什么?”她问。
“因为……因为……”赵姨娘的脑袋低的快碰到地上,两个手指绞在了一块儿,“因为妾身不适合去照顾老夫人。”
放做往常,她也不会来求南筱绡。
可现在老夫人身中剧毒,每日都要洗药浴。
每次洗药浴之时,都痛得惨叫连连,伺候她洗澡的下人们,哪个不是被她抓得伤痕累累。
自己的小姐妹顾姨娘,那被老爷都称赞的小脸被抓成了大花猫,躲在房里好几天都不肯出来。
推来推去,最后竟然要落到她的头上。
她本来就跟老夫人不对盘,要是再碰上这种事,那老夫人岂不是要找理由干脆直接把她给掐死?
每当想到这儿,赵姨娘就一阵害怕。
“二奶奶,这件事您一定要帮我!”
“不是我不愿意帮,是我也没那个权力,你要求就去求我大嫂。”
听到这样的回应,赵姨娘忽然瘫坐成了一团,满脸呆滞,“去求大奶奶……哈哈……她更不可能会同意。”
曹如之是什么人,她这辈子最痛恨的莫过于小妾。
自己房里总算没了小妾,她才稍稍的平衡一些。
要是赵姨娘敢去求她,只能被骂得狗血淋头,更不可能会答应她。
“那你来求我,我又有什么法子?”她现在都自身难保,更别说再保其他人。
“因为妾身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放做是以前,赵姨娘肯定想不到南筱绡这个人。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如果她能够每日来兰轩院照看孩子的话,那她就不用再去照看老夫人。
只要南筱绡能够同意……那就一切都能解决了。
“姨娘,就算你真的不想想伺候我母亲,你也不应该来找我,主中馈的是我大嫂,我只是在这里照看我孩子而已,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本身老夫人忽然身中剧毒,让整个耿家大院的人都人心惶惶,甚至还隐晦的把这幕后主使人指向她,倘若她再这其中横插一脚,岂不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自己跟这个赵姨娘并无半分交情,甚至若是她不寻上门来,她根本就想不起这号人物,她凭什么要给她看这个方便之门?
赵姨娘眼看不成,也没再强求,只好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抬头看着南筱绡,目光中倒是没了先前的怯弱,“既然二奶奶不愿意,那妾身也不强求了。”
南筱绡没说话,就看着她离开。
等人走了,柳玉才忿忿不平道:“平常从来没见这个姨娘上门来过一趟,现在自己碰上麻烦事儿了,居然来找您,真是厚脸皮!”
“算了,人家怕是真的不想伺候母亲吧。”听她这么一说,她也庆幸自己刚生了个孩子,有了免死金牌,否则她这个儿媳肯定要侍奉在左右,更不能有一丁点儿怨言。
七七四十九天,说长不长,说短,那也不短了。
要是整天受这样的折磨,甭说是老夫人自己,就连伺候的人也得疯。
南筱绡只要在兰轩院里照看自己的孩子,别的都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偶尔从柳玉的嘴里听到谁谁谁在伺候母亲的时候又被伤着了,恐怕要在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也不知老夫人到底是真的中毒已深,神志不清,还是故意装成了这副模样,将以前忍受过的仇恨一一报复回去。
这帮子姨娘没有一个捞到好处,个个都被折磨的不行。
可就算如此,那也是敢怒不敢言,谁让她们的就是一房小妾?
只是这事怪就怪在在老夫人身中剧毒之后,耿老爷子也没说要去调查一番,一直缄口不言。
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让人觉得奇怪。
南筱绡不由得对这件事上心了,“柳玉,府里头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二奶奶,近日来府里平静的很,根本就没消息。”她都已经买通了曹如之身边的粗使丫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好像这件事一下子就平息了,不再有任何人追究。
这倒是奇了怪了。
谁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会一点儿声音都没?
南筱绡一时没忍住,问了耿天赐,“母亲前些日子中了毒,怎么没见父亲去调查此事?”
耿天赐依旧照常去家学里温书,很少关心府里的事情,被这么一提醒,他也有些困惑,“是啊,我也不知,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没,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的确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不说报案,肯定也要彻查一番,将那下毒之人给赶出去。”包括先前那次满月宴上多少人中了毒,也只是随便将几个在厨房里做事的厨子给赶走了,也没做任何实质性的处理。
这样没有任何动静,反而让人觉得诧异。
“莫不是父亲已经知道了什么?”南筱绡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该不会是老夫人的苦肉计……故意用此来做铺垫,到时候将一切都栽赃到她的身上?
只是她没敢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别到时候没说中,反而被人觉得她心思太重。
耿天赐忙于温书,准备来年的会试,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只有难得几次去看看还在病中的老夫人。
熬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老夫人总算是脱胎换骨了一番,虽然整个人看着都黑麻麻的,精气神却还好。
她中毒才刚刚好,就开始发责难,说都是南筱绡生的这个孩子是不祥之兆,克她,所以才会让她三番两次的中毒。
文哥儿不能留在府里抚养,只能先寄养去临清祖宅,等过了小儿关煞之后,才能接回来。
甚至还从桥洞底下找了个测字算卦的老神棍,打着前知古人后知来者的名号,在后院里跳了几个时辰的大神,最后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近日府里刚出生的孩子是天煞孤星,必须要寄养给菩萨才能保住一命,否则整个耿家都会跟着遭殃。
耿家原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可这帮姨娘被折磨的身不如死,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刚听到老道士这么说,就将憋了多少天的话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尤其是寻求帮助没成功的赵姨娘,更是首当其冲的站在老夫人的这边说话,“是啊,自打这孩子出生以后,这耿家后院就没安宁过,先是整个耿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都中了毒,后又老夫人碰上了这种糟心事,往年大奶奶生孩子时,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