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南筱绡又是一阵掉眼泪。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就瞧见有人来了。
她连忙往别处走去,省得被人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要拿来做文章。
绕远路回到了兰轩院,恰巧碰上了要出门找她的耿天赐,人家眼尖的发现了她刚哭过了,伸手摸了下她的眼睛,还是湿润的,“怎么哭了?”
“风太大,吹糊了眼睛。”她捂住了脸,不让他看。
这天晴空万里,无风。
耿天赐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当为夫跟你一样笨?”
“我都听说了。”耿家不大,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弄得满城风雨,他刚下学回来,还没到兰轩院就已经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老夫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用得着去想么。
“我就知道,母亲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耿天赐一如既往的将她呵护在手心底,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夫人这边。
如果能建造一座城池,他愿意把南筱绡完全藏在最里面,不让任何人发现。
只要自己知道她在何方就好。
“没事,难道我连这点抵抗力都没吗。”都已经嫁过来两年多了,她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曹如之亦或者是耿文华,她都不怕。
“我知道你有,但我还是希望我能保护在你左右。不然,”他将嘴唇贴近了她的耳朵,呼出来的热气痒痒麻麻的,“我还怎么好好爱你?”
一句话就逗得南筱绡红透了脸颊,她轻轻的捶了下他的手臂,“说什么浑话。”
“你是我夫人,夫妻之间说点这些话再正常不过。”耿天赐恨不得让南筱绡变得再小一些,可以装在自己的荷包里,带进带出这样就不用担心她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被人欺负。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将人圈在了怀里,“我知道,你有时候受欺负了,也不愿告诉我。笨丫头,你应该明白在这个府里,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只有我才是你最可靠的依靠。”
他们两个人早就紧密联系在了一起,牢不可破,没有人能够迫使他们分开。
就算真要走,那也是不再有感情了。
南筱绡还是一脸嫌弃的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蛋,“人来人往的,你没看见么。”
“哪里哪里,为夫可没看见。”
耿天赐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身处在哪里,只要有南筱绡的地方,就应该有他。
柳玉在边上待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二少爷,二奶奶,老夫人让你们去听戏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哎!”
这日子还没安稳的过几天,就又开始了。
俩人想想就觉得头疼。
如果不是真的没法子,他们还真不想受这罪。
到了园子内,戏台已经搭好了,台上的人也准备就绪。
他们俩一同出现,坐到了后面。
再往后,就是一干丫鬟。
只要有南筱绡出现的地方,就少不了闲言碎语。
小春子听着这些丫鬟们的胡说八道,气得要死,如果不是师父拦着,他现在就尥蹶子不干了。
戏终究还是开场了。
也许是唱了那么多年的戏,才让她光是听到声音,就已经听不下去。
手攥的死紧,好好的一张绢帕都攥得皱巴巴的。
耿天赐耐心的掰开了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捉到了自己怀里。
台上的一招一式,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掠过,那残存在记忆里的碎片一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南筱绡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像是绝了堤的河岸,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无声的静默。
耿天赐手忙活的一刻不停,替她擦眼泪,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束。
她才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低着头不想说话。
曹如之转过头看着他们俩,“弟妹,你瞧今儿个这戏唱得可真不错,当年你唱戏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在戏班子唱过戏,就在她的身上打下了低贱的烙印,所有人都因此而轻贱她。
唯有耿天赐不是,唯有自己呆了四年之久的戏班子不是。
南筱绡猛地站了起来,擦掉了眼角的泪,昂着脑袋,直视着前方,“是,我的确是在戏班子唱了四年的戏。”
那是她最鲜活的记忆,是她开始的地方。
别人再觉得那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她从来都不觉得。
小春子担忧的跳下了戏台子,“筱绡!”
“大嫂,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吗?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你听!”她不想再隐瞒了,她是抛头露面的唱过戏,堂堂内阁大学士的嫡女肯定不明白那种感觉。
既然这么想知道,她怎么能藏私呢!
她掠过了所有人,踏上了台。
“小春子就是我的师兄,这个老花旦就是我师父,虽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南筱绡一边哭一边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回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轻贱他!”
老师父哎呀了一声,拽着南筱绡的手往台下走,“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夫人不当,跟咱们这些扯什么关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您还教了我四年。”南筱绡当众给老师父跪了下来,“师父过得如此凄凉,我这个当徒儿的竟然一无所知,是我这个当徒儿的不孝!”
“不知羞耻!竟然跪这么低贱的东西!”老夫人气冲冲的站起来,将拐杖直接扔了出去,砰的一下砸到了南筱绡的脑袋上。
血,忽然涌了出来。
记忆乱成了一锅粥。
她晃了晃,最后倒了下去。
眼底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耿天赐急切的跨过来的场景,只是椅子太多,把他给绊到了,也不知是爬没爬起来。
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屋里挤了一大堆人。
都哭哭啼啼的,好像她要死了似的。
就连许久未见的田珞瑜都来了,旁边的奶娘还抱着芳姐儿。
芳姐儿也泪眼汪汪的,显然刚哭过。
田珞瑜看到南筱绡醒过来了,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坐在窗沿抓住了她的手,“你啊!真是太莽撞了!”
听别人那么一说,她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拐杖打歪了一点点,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死人!
想想,她都汗毛倒立。
“我怎么了?”她就记得自己好像被老夫人的拐杖给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就没印象了。
“还问,你都躺了五天了,一点知觉都没有,天赐他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也病了。”田珞瑜是个感性的,一边说还一边掉眼泪,“你啊你,怎么就遇上这么遭罪的事了呢!”
在她的眼里,南筱绡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这么折腾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么!
“小婶婶,你就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你一哭,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南筱绡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才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头昏眼花。
其他那些表姐表妹们,丫鬟婆子们,都涌了过来,端药的端药,端粥的端粥,都急得不得了。
“你当然会心里难受了。”田珞瑜想打她一记,又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把人给打坏了,最终就戳了下她那瘦削的脸颊,“你有孩子了!”
“孩子?”南筱绡慢慢才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肚子还是平坦无比,没有任何幅度,“我有孩子了?”
“所以说你究竟是太年轻!”田珞瑜看着这个瘦得已经脱相的人就止不住的心疼,“大夫都说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才一个月有余?”怪不得一点感觉都没呢,南筱绡伸手轻轻的碰了下自己的肚子,都怕自己给碰坏了,“真有孩子了?”
怎么就一点儿实感都没呢。
这么小小的孩子,是怎么在人的肚子里慢慢长大的呀。
她上辈子没怀过孩子,完全不了解如何当一个有孕在身的人。
只是喜悦忍不住从心里溢了出来,顿时觉得被老夫人打了一棍子也是值得了,“我终于有孩子了。”
“是啊。”田珞瑜摸着她的手,“只盼是个儿子才好。”
这世道,终究是母凭子贵啊!
“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喜欢。”南筱绡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天赐他怎么样了?”
“天赐还好,只是身子还有点乏力。”田珞瑜这才想起来让下人赶紧把耿天赐给喊过来。
耿天赐一听南筱绡醒了,都顾不得吃饭,急匆匆的跑了过去,欣喜的挤开了田珞瑜,“小婶婶,你带着你的姐妹们先出去,我想跟我娘子说会儿话。”
“瞧你这猴急样儿。”田珞瑜招呼屋子里的人都赶紧出去,把房间空给了这两个初为人母人父的小年轻。
南筱绡虽然还看着很虚弱,整个人却容光焕发的,手一刻不停的摸着肚子,想象着从这里孕育出一个孩子来的感觉。
真正两个人单独面对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当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的那一瞬间,他高兴极了,可高兴完了,才发觉自己却不能跟心爱的人一同分享这件事。
现在她终于醒了过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高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