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节,南府。
年满十二的南筱绡悄然回到家里,这是她离家后的第四年。不,准确的说,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回到这个家。
前一世,南筱绡曾经是显赫一时的贵妃,却遭人陷害,惨死皇宫,醒来时,却是在她八岁在外学艺的时候。
前身的往事,早已被时间淡化,南筱绡自然看得愈加平淡,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那害死她的贱人掐死于襁褓之中,以化解她这两世的怨气。
踏进家门,母亲激动的掉下了眼泪,抱着她不撒手。
父亲更是直接到门口来接,喜极而泣,“我的小筱绡终于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长大的终于快到当秀女的年纪,终于看到了一丝加官进爵的希望。
南筱绡自己却没什么开心的,最开心的事好像都在戏班子里过完了。
姐姐南若星如今已经许人,对方是鸿胪寺卿的嫡二子,只等及笄后后就嫁过去。
“父亲,姨娘。”南筱绡行了个礼,秦香兰拉着女儿的手忍不住叹道:“果真是我女儿才能生得这副好模样,别跟你姐姐一样没出息,往后一定要当个贵妃,也让娘多享享福。”
秦香兰如今才二十五岁,是南天祥年幼时定下的娃娃亲,可南天祥大约是上辈子撞了大运,这辈子官途亨通,一路从秀才考上了进士,最终进了翰林院,当上了翰林官。
南天祥的爹娘心思就活络了,让南天祥先娶了城里富甲一方李家大爷的女儿做正妻,而后又娶了秦香兰当二房。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都是恨着的,可家里无权无势,不得不嫁。
只盼着自己女儿争气一些,若真成了贵妃,她在这家里的地位必然是一步登天,再也不用看那女人的脸色!
往昔之事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里,为什么她十三岁就急急忙忙入了宫,她以为自己忘了,再看到南若星那张脸时,终于想了起来了。
南若星跟她的母亲长得很像,都生了一张凌厉如刀子的脸,眼神跟毒蛇似的能把人活活给看死。
“你怎么回来了?”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南若星的印象很浅,依稀只记得当初才三四岁的南筱绡就已经出落的粉雕玉琢,比她这个嫡女都要长得好看。
她嫉妒,三番两次的划花了她的脸,没想到如今一见,居然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脸上有任何受伤过的痕迹。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南筱绡冷冷一笑,直让人打寒颤。
南若星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这些年里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府里上上下下都宠着惯着她一个人,过惯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哪里愿意多一个人来分享她享受到的一切。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家中,想来想去,心中也没半分留念之处,也许是当年留在家中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少的她根本没培养出感情又被送了出去。
上辈子呆的最久的地方,也许就是皇宫了。
皇宫那么大,大到她那一辈子都没来得及看遍宫里的风景,而这一世,她却半点不想重回那个地方。
南若星一直絮絮叨叨的,把南筱绡当成了敌人,又把她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从她有个姑姑进宫多年还未成为妃子到她肯定也不可能再宫里出人头地。
说到最后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来年春天,她就要嫁人了。
对方是鸿胪寺卿的嫡二子,耿天赐。
听到这名字时,她还是怔了好一会儿。
鸿胪寺卿的嫡二子,也是未来鼎力支持三王爷的乱臣贼子,此人心机颇深,步步为营,等三王爷坐上了帝王的宝座,他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一心辅佐朱文瑞。
而南若星过得如何,她不想知道,也没有听说过。
至于那个入宫五六年的姑母,她也未曾见过。
后宫虽小,却挤满了人,有些人可能一生都不会认识。
以至于南若星以为她也看上了她未来的夫君,竟然故意道:“传言他长得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多少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却只喜欢我一个人……”
看她没反应,南若星继续添油加醋,直把人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若是错过了,那就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若是你也喜欢,我不介意跟父亲求求情,让你也一并嫁给他,总好过你一个人在宫里无依无靠。”
南若星一点儿都不想南筱绡有进宫的机会,哪怕只有那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顺利成为贵妃,她也不愿意。
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是让南筱绡踩在自己的头顶,让她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着她的鼻息,甚至全家人都要以她为荣。
只要有一点点能够拖她下水的机会,她都愿意。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南筱绡的冷淡让南若星哑然,显然,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回应她。
就如同照着自己生活过的轨迹再活一遍,当年她也面对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初的南若星说的比这些还要让人心驰神往。比如他人长得是如何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貌若潘安,京城里头没有长得比他还好看的人。
当今圣上,就是一个比父亲还要大的糟老头,如何才能比得上那芝兰玉树的耿天赐?
太多太多了,多得让她年幼的心一下就骚动了起来,一心想要同姐姐一起出嫁。
这件事被大人知道的唯一结果就是她被南天祥关到年前才放出来。
肖想姐姐未来的夫君,那是南家的奇耻大辱,何况她从一开始就被培养成要当皇帝的女人,她不应该喜欢上别人的。
她今生能侍奉的,只有如今高高在上的君主。
轮回路上走了一遭,她必然不会再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家族的荣辱兴衰,她上辈子已经还了债,这辈子,她不想再还债了。
南二小姐的归来,在南府里掀不出半点浪花,还不如大夫人的嫡子哭闹一声来的让人心惊。
小院子已经好几年没拾掇过了,院里长满了杂草,铺盖还散发着一股霉味。
在戏班子里,她已经不再跟别人同住,师父专门空了一间屋子给她,甚至还挑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