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欧阳!”我的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但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好像是刺客的声音。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哪一个空间,我的头脑里已经是一片混沌……我用最后的一点儿力量,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阵悬空的感觉传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自己的身体竟然整个儿悬在空中!头顶上传来刺客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她趴在石桥上,右手正抓着我肩膀上狙击步枪的背带。而我的身体,就靠着这背带悬着,下面就是那一片白骨的悬崖!
妈的,我刚才竟然被催眠了。我虽然明白了过来,但意识竟然没有完全清醒,还有些恍惚。刺客在上面喊道:“快抓住我的手!”
我抬头看向刺客。我在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被催眠的场景。
“看你妈呀!快点儿,抓住我的手!”刺客急得骂了起来。
这个应该是真实的了。我立刻抓住了刺客的手,被她拽到了桥上。千钧一发啊,要不是刺客赶过来救我,我差点儿就像楼兰王子那些人一样,掉进悬崖永劫不复了。我忽然大喊了一声:“别看他的脸!”
但是已经晚了,刺客在那愣愣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看着单眼国王发呆。那单眼国王本来闭着的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正冷冷地盯着我们。
我这下子明白楼兰王子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了,全都是中了这老家伙的套!再这么过上一会儿,我们所有人都得被他给整挂了!我立刻把狙击步枪拿了起来,对准单眼国王的脑袋就要轰上一发。
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我的军刺,一下子抵在了我的喉咙上。她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却还有眼神在微微流动。很明显,她已经被催眠,但还在依靠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对抗。我如果扣下扳机,她肯定会在同时把军刺送进我的喉咙。
我犹豫了,慢慢放低了自己的枪口。随着我的动作,刺客手里的军刺也顺着我的咽喉一点一点滑了下去。当她的军刺开始慢慢往下垂的时候,我猛然抬起枪口,瞄也不瞄,“砰”就是一枪!
单眼国王的脑袋立刻被轰成了一团血雾!几乎就在同时,刺客手里的军刺猛然捅了出去,由于角度已经偏下,把我侧胸豁出来了一道大血口子。
刺客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睛里立刻恢复了神采。我也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头脑里一时间无比清晰。刺客看到我身上的血,还有她手中的军刺,一下子惊呆了:“怎么……回事?”
“没事。”我拿下她手里的军刺,安慰道,“你刚才只是被那老畜生给催眠了。”
“这独眼好生厉害,竟然能够看透我们心中的潜意识,然后变成幻象,加以利用。没想到戈儿落虫的毒素不仅改变了他的身体机能,还开发出了他体内的意识潜能。这潜能千年不灭,便是保护这地下陵墓的最好屏障了……”梁月华心有余悸地说,看来他们刚才也被催眠了,“幸亏欧阳队长一枪崩了他,否则我们几个今天恐怕都要死在这里了。”
“妈的,幸亏我手快,要不然差点儿就不明不白地挂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也后怕了一下,同时,也基本上明白了楼兰王子那些人的遭遇。他们也都是中了这老国王的幻术而死的,要么自相残杀,要么从石桥上坠下悬崖。剩下的一些神志清醒的人,却碰到了“鬼打墙”,怎么也跑不出去,结果只能被活活地困死在这里。
老而不死是为妖,看来古人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队医刚给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就看到小张的神态有些异常。他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什么东西,然后像中邪了一般走了过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着一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忍不住头皮奓了起来!
小张如同中邪一般走过去,并且弯腰欲捡起来的,却是一颗圆溜溜的硕大的眼珠!那眼珠后面还拖着一根细微的血红色的神经线,在地上兀自一颤一颤的。
我刚才一枪甩爆了单眼国王的脑袋,却没有打烂他的单眼!这单眼好像有生命一般,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先从国王颅内跳了出来,滚落到了地上。如果小张拿到它的话,谁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那变异的眼球会再一次寄生在小张的身上也说不定!我着急之下狂奔过去,一脚踢飞了小张,接着使劲儿朝那眼球踩了下去!只听“吧唧”一声,白色连同红色的汁水四溅,硕大的如同乒乓球一般的眼球被我一脚踩爆。
“疼,疼,”不知情的小张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膀子,“刚才谁踢我?”
“我踢你……”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啪嗒”一声,从上面落下了一条黑色的小蛇,筷子般粗细,却没有眼睛。它扭动了两下,伸出蛇芯子就去舔舐那眼球爆了之后的汁液。
我觉得一阵恶心,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好像下雨似的,“啪嗒啪嗒”从上面接连掉下了十几条黑色的盲蛇,全都扭动着躯体争相舔舐地上的汁液。随后,小蛇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会儿地上就铺满了一层。虽然都是盲蛇,但都拼命扭动着爬向那眼球被踩爆的地方。
这一奇怪的景象看得所有人不知所以。不一会儿,地上的黏稠汁液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一群盲蛇竟然朝着我爬了过来!我恍然大悟,自己的鞋子上还沾着那眼球的汁水呐!我急忙脱下鞋子,朝着那些涌过来的黑蛇扔了过去。
鞋子扔到蛇堆里,又引起了它们的兴奋。随着争先恐后地舔舐,它们的动作愈发狂躁。一群蛇缠绕在一起,“嘶嘶”作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梁月华皱眉说:“恐怕这个眼球里面蕴含有极强的意识力,吸引着这些低等生物竞相舔舐。但这样的话,它们的神经系统会不会受到‘戈儿落虫’毒素的影响?”
转眼间,我那只军靴上的汁液就被舔了个干干净净。越来越多的黑色盲蛇好像非常恼怒,发着“嘶嘶”的声音,竟然竞相张开蛇口,露出里面如同锯齿一般小而锋利的牙齿,把我的军靴撕了个粉碎!
“我的鞋!”我刚喊完这一嗓子,扭曲在一起的蛇竟然再次向我游了过来,并且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看着这些全都兴奋起来的爬行动物,我只能仓皇地把另外一只军靴也丢了出去。可是这只干净的鞋子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蛇漫过军靴爬了过来,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
被这些玩意儿给缠住,那可比落到水里碰到食人鱼还恶心!我急忙招呼所有人:“大家快撤,这些盲蛇要疯了!”
我光着脚丫子跑起来,由于太紧张,也不觉得地下咯得慌。当我跑到黑乎乎的洞口的时候,心里面有一个隐隐的担忧:万一再遇到“鬼打墙”怎么办,岂不是也被活活地困死在这里了?不,还没等困死,恐怕就被那些盲蛇给分食了吧!
“队长,要是再有‘鬼打墙’怎么办?”小张一边跑一边喊了起来。
“你问的正是我想问的!”我回头瞅了一眼那些好像黑水一般追过来的盲蛇,咬牙说道,“不管怎么样,也只有往外冲这一条路了!”
从我们来时的道路返回去,鬼打墙竟然消失了。众人一口气冲到我们吊绳索下来的地方,却惊愕地发现沙子竟然如同海水一般地顺着洞口往里倒灌!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要把我们给活埋了吗?
“完了,完了,出不去了,唯一的出口也被堵死了。”用尽了力气的梁月华终于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我们上面倒灌下来的沙子“哗哗”直响,转瞬间就淹没了脚踝。
我一把将梁月华揪了起来:“振作点!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
“还有什么好振作的,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郑樱樱也崩溃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疯狂倒灌沙子的洞口,又转头看了一眼盲蛇即将涌过来的方向,抖动着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的,你们相信我。我是队长,我一定会带着你们走出去的!”我开始四处胡乱摸索起来,冷不防被上面的沙子倒灌了一脖领。
“怎么出去?出不去的,死定了……”梁月华的精神开始虚弱,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种情绪立刻蔓延了全队。我的队员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大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一定能出去的,相信我!你想想那块龙骨!”我一边胡乱地找着什么一边朝梁月华大吼道。
“龙骨?”梁月华忽然抬起了头,“龙骨怎么了?”
“郑教授之前给我们看的龙骨啊!我们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不都是因为刻在龙骨上的那些婆罗谜文吗!你想想看,如果真的没有人从这里出去过,那么楼兰王子刻下的龙骨,怎么会流传出去的!”
我这话一说,如同一蓬星火,虽然微弱,但也立刻照亮了众人心头的黑暗。刺客马上动了起来:“没错,分析得很正确!这地下一定还有别的逃生路线!”
众人都燃起了最后生存的斗志,打开所有的照明设备在地下四处摸索起来。上面的沙子倒灌得越来越猛,“哗哗”的声音如同锯条一样撕扯着我的神经。我用手电筒照去,黑色盲蛇的影子也开始出现。
“这儿,这儿有地方!”颂猜大叫起来。我两步跑了过去,看到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石壁上有一个洞口,足可容人,看样子应该是天然形成的。不管是福是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马上喊道:“所有人爬上去!”
等我最后一个爬到洞里,就着手电筒的灯光,我已经看到追过来的成群的盲蛇,被倒灌的沙子毫不留情地掩埋了下去,很快,那里就会被沙子全部填满。
我回过头,拿手电筒向前照去。石洞很窄,只能容单人依次爬行而过。众人像鼹鼠一般在洞里爬了十几分钟,感觉这石洞是向下倾斜的。爬在最前面的东风说道:“有声音……我听到前面有流水的声音!”
“搞不好是碰到暗河了!”我在后面说,“那样我们就有救了。”
果然不出所料,石洞很快到了头,往下就是一条正在缓缓流动的暗河。河面不宽,五六米左右。我们挨个儿跳了下去,顺着暗河向前游动。
这又是一段漆黑寒冷而漫长的旅程。
当我们最后浑身湿透地从水面里钻出来的时候,是在一片喀斯特地貌的大岩洞中。往外看去,能够见到让人向往的阳光。
一身疲惫的我走出岩洞,来到外面的世界。太阳正烤得地面火热,我仰起头,眯着眼睛“扑通”一声跪下,感受着直射的阳光。经历过彻骨的黑暗,才知道这光明是多么难得。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讨厌夏天。
“终于出来了……”他们一个一个地走出来后,都无力地躺倒在我的身边。跟我一样,全部眯着双眼贪婪地享受着平日里完全忽视的阳光。
快被太阳给晒晕了,我才低下了脑袋,问:“东风,之前的坐标,你记下来了吗?”
“记住了。回去之后就可以上报。”
“嗯,妈的,等回去之后,我非剥了沈浪的皮不可,他可是给我们下了一个天大的套。”我恨恨地说。
“可是,队长,沈浪是我们的上级……”东风欲言又止。
“啥级也没用!跟佣兵勾结,害死我们的兄弟,这样的人只能是敌人。我会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众的。”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听你的。”刺客忽然说话了,“因为你是我们的队长。”
我转头看向刺客,她湿漉漉的凌乱的头发垂在脸侧,竟有一种别样的美丽。这种美丽让我心里一动。大难不死,我感觉所有的顾忌都如同浮云。我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地抱住她吻了她。
“啊,疼,断了断了。”不出我所料,刺客立马反应了过来,一下扣住我的手腕扭了过去,差点儿给我掰断。不过她随后马上就放开了,红着脸别过了头去,接着“扑哧”一笑。
竟然笑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刺客的笑了呢,这是刮的什么风。
休息了半天,也晒透了太阳,我站起来看着远方:“兄弟们,出发吧。我们要回去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收拾行装准备返回。来的途中简直是九死一生,不知道回去的路程是否会顺利一些。我的一双军靴已经扔了,光着脚丫子走了一段路程,忽然觉得脚底下一疼。
我让大家先走,自己坐在地上扳起脚丫子,看到脚底板上扎进去了一个小沙砾。为了能让脚长途跋涉,我拿出绷带在两只脚上缠了几圈,站起来试了试,感觉舒服多了。我正要跑上去赶上队伍,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我站在队伍的后面数了一下,不算我的话,队伍里应该有九个人,怎么会多了一个?
我眯起眼睛看过去,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一个,身材不高,稍微有些胖……那不是郑且的背影吗?
我一下子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正好碰触到了衣袋,那里面鼓鼓的,装满了从地下陵墓带出来的金沙。我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楼兰王子遗书里的一句话在我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不要妄图把这些宝藏带离出去,因为它们已经全部受到了国王的诅咒。”
我站在炙热的太阳之下,看着远处慢慢行进的队伍,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