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远古呼唤
22294500000003

第3章 野性主导

原始野兽的习性在巴克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冰冷的雪路、酷寒的条件,使这种习性愈演愈烈,但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刚刚学到的狡黠给了巴克控制力和权衡力。由于自己这么快便适应了新环境,巴克也不再心神不宁。

巴克不但不会先去挑起事端,而且还会刻意避免卷入同伴们的争端中。它表现出来的神态淡定从容。它从不莽撞,也从不仓促行动。至于它与施皮茨之间的仇恨,它也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反而对于一切可能得罪施皮茨的行动它都尽量避免。

而施皮茨也意识到巴克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从不放过挑衅它的机会。它有时甚至离开队伍故意欺负巴克,不断设法挑起一场你死我活的争端。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偶然事件,它们两个早已在半途中斗得不可开交了。

那天晚上,它们抵达了荒凉阴冷的勒巴治湖边的营地。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夜色漆黑,风雪怒吼,那种寒冷让人觉得如刀割般疼,所以它们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宿营的地点。尤其糟糕的是,在它们的背后还是一块垂直的岩石。

贝洛特和弗朗索瓦不得不在湖面的冰上生火,然后铺开长袍睡觉。为了在途中减轻重量,他们扔掉了帐篷。他们找来几根树枝生火,火把冰烤化了,随后火就熄灭了,因此他们只能在一片漆黑中吃晚饭了。

巴克在能避风的岩石正下方刨出了自己睡觉的窝,又暖和又舒适。如果不是弗朗索瓦在火边给它们分发解了冻的鱼的话,它是舍不得离开那个窝的。但当巴克吃完自己的食物,返回那个舒适的小窝时,发现它那暖和的窝已经被施皮茨霸占了!接着,施皮茨向它发出一声吼叫。

在这之前,巴克一直避免和施皮茨发生矛盾。但这次对方太过分了,巴克怒火中烧,大声咆哮着,接着扑向施皮茨。这种举动让施皮茨大吃一惊,因为它以前一直认为巴克就是个软柿子,能混到现在不过是靠它高大的身躯罢了。

当它们两个从早已坍塌的雪窝里厮打着出来时,弗朗索瓦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知道了打斗的原因。“哎呀!啊!”他对巴克喊道,“你就让给它吧,天啊!就让给它吧,那个不知羞耻的小偷!”

施皮茨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它跟巴克面对面兜着圈儿对峙着,急切而愤怒地吼叫着,想趁机扑过去。巴克也焦躁地打着转,谨慎地寻找着对方的弱点。但在这时,意外出现了。这意外将它们两个的争斗推迟到了以后,推迟到了漫长的拉雪橇之路的后面。

突然,贝洛特大骂了一声,同时棒子挥舞着打在一个精瘦的身子上发出巨响,传来痛苦的尖叫声。这预示着一场大混战爆发了。营地里突然出现了许多毛茸茸的影子——都是些饥肠辘辘的野狗,有好几十只,它们在某些印第安人的村子里闻到了营地里有食物的香味。在巴克和施皮茨互相攻击时它们已悄然来临。两个人挥舞着大棒猛击它们,它们龇牙咧嘴反攻着,食物散发出的香味已让它们失去了理智。

贝洛特发现有条狗把脑袋探进了食物箱,便立刻用棒子打在那条狗的肋骨上,食物箱也被打翻了。顷刻间,二三十条饿狗纷纷冲向已被打翻的食物箱,争抢面包和腌肉。棒子像雨点般落在它们身上,它们却毫无知觉。它们在棒子的击打下吼叫着、咆哮着,却依旧照抢不误,直到吞下最后一粒面包渣。

就在这时,狗队里受到惊吓的雪橇犬们也冲出了雪窝,并立即受到了凶悍的野狗的攻击。巴克从未见过这样的狗:看上去就像没有肉一样,皮包着骨头,像是一群行走的骨头架子,湿漉漉的皮毛软塌塌地挂在身上,眼睛凶光四射,口水不断从嘴角流出,样子十分狰狞,好像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它们似的。

狗队一受到攻击便被逼到悬崖底下。巴克被三条饿狗包围着,不一会儿它的头和肩膀就被咬破了。狗群叫个不停。比利因害怕而颤抖不已;戴夫和索莱克斯身负好多处伤,但仍不停地战斗着;乔发疯似的撕咬着对方,一次,它尖利的牙齿咬住了一只大狗的前腿,咔嚓一声把它咬断了;平时爱装病的派克跳到了一条瘸腿的野狗身上,用牙死命地咬住野狗的脖子,用力一扭,对方脖子便断了。

巴克咬住了一只口喷白沫的野狗的喉咙,咬破了那条狗的颈部静脉,血喷了它一身。嘴里那暖热的血仿佛把它刺激得更凶狠了。它扑向另一条狗,就在这时它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牙齿咬住了。原来是施皮茨在暗地里阴险地偷袭它。

贝洛特和弗朗索瓦在清理完营地之后连忙赶来营救自己的雪橇犬。那帮饥饿的野狗稍稍有所后退,巴克挣脱后休息了一小会儿。那两个人还必须返回去抢救食物,而野狗们又开始趁机围攻雪橇犬。逼不得已,比利冲出包围圈逃到了冰上,派克和达布也跟着跑,其他的狗也都陆续跟过来。

正当巴克也准备要跟过去时,眼角不经意间瞥了一下施皮茨,却见它正向自己奔来,显然想扑倒自己。只要巴克被扑倒了,那群野狗便会把它碎尸万段。但巴克招架住了施皮茨的攻击,它并没有被撞倒,而是和大家伙儿一起逃到了已经结了冰的湖面上。

之后,九条雪橇犬会合了,一起躲在了树林里。尽管摆脱了野狗的追击,但大伙都狼狈不堪。大家都受伤了,有的还伤得很重。达布的后腿受了很重的伤;在戴亚时最后加入队伍的狗多力喉咙被严重咬伤;乔失去了一只眼睛;脾气温顺的比利的一只耳朵被咬成了几片,一直呻吟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它们小心翼翼、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地时,发现野狗都走了,两个男人正在发脾气。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食物。野狗把雪橇拉绳和帆布篷都咬破了,其实只要是能啃的都被啃光了:它们咬破了贝洛特的一双麋鹿皮靴,吃掉了好几段皮带,还把弗朗索瓦的鞭子尾巴咬掉了半米。弗朗索瓦怒气未消,抬头却看见了伤痕累累、不堪入目的狗队。

“啊,我的朋友们,”他温和地说,“看把你们弄的全是伤。那些该死的疯狗,可能会使你们全都变成疯狗!你觉得呢,贝洛特?”

贝洛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这儿到道森地区还有650千米,他怕中途会有狗受不了。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在谩骂声中整理好了整个狗队。因身负重伤而行动不便的狗队总算出发了,挣扎着踏上了它们最艰辛的路途。

50千米的长河摆在眼前,由于水流湍急,河水并没有结冰,只有在回旋弯和水面平静的地方才结冰。要跑完这50千米的路程得需要六天的艰辛跋涉并且随时都存在危险,因为每跑过一米,人和狗都得冒着生命危险。

贝洛特在前面探路,有十几次都把冰面踩塌了,还好他横拿着一根棍子,一掉下去棍子便卡在落下去的洞的边缘。这时,气温又急转直下,温度计显示都到零下50摄氏度了。贝洛特每次掉下去都得生火将衣服烤干,不然肯定得冻死。

但这些他都不畏惧,也正是因为他如此勇敢,才被政府选中当了信使。他敢冒各种各样的险,敢把那满是皱纹的脸埋进雪地里。他们从天刚蒙蒙亮的黎明,一直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辛苦地前进。他们行走在地势险峻的冰岸边,一踩下去冰就会裂开,所以他们不敢在上面停留。

有一次,雪橇把冰压碎了,将戴夫和巴克扯了下去,把它们两个淹了个半死;它们被救出来后又差点被冻死,直到像往常一样生起了火才把两条小命救回来。它们身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两个人便让它们围着火转圈,一面化冰一面出汗。它们离火很近,毛发都被火苗烧焦了。

还有一次施皮茨掉进了冰窟窿,将全队的狗都连带着往下拽。多亏了巴克,它在受惯性牵连被带进去时,用前爪蹬紧光滑的冰面,竭尽全力站稳,直压得四方的冰面震震作响。在它后面的戴夫也用尽力气踩住冰面,雪橇后面则是弗朗索瓦,他同样也用力拉住,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河边缘的冰再一次裂开了,已无路可走,唯一的路就是向山崖上攀爬了。贝洛特神奇般地爬了上去,弗朗索瓦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后来,他们把所有绳索加上皮带都绑成一根长绳,将雪橇犬们一只只吊上了山崖顶。

等到雪橇和货物都吊上去之后,弗朗索瓦才最后一个上来。接着是找寻下山的路,依旧靠绳索拉上拉下解决困难。下了山,天已经黑了,他们才重新绕到了河边。这么折腾了一天只走了四百米。

当他们抵达豪塔林平坦的冰路上时,巴克已经筋疲力尽了,其他的狗也一样。但是,贝洛特为了赶时间仍旧不分白天黑夜地赶路。第一天走了55千米,抵达大撒尔蒙;第二天又走了55千米,赶到小撒尔蒙;第三天走了65千米,快接近五指山了。

巴克的脚不像其他狗的脚那样结实耐磨。在很多年以前,从它的祖先被穴居人驯养以来,它们的脚就已渐渐软化了。它每天一瘸一拐痛苦地走路,一扎营休息便立马躺下,一动也不动。尽管巴克很饿,但当弗朗索瓦给它送来定量的鱼时,它却懒得动身去吃。

每天吃完晚饭后,赶狗人还要给它按摩半小时的脚掌,又用自己的鹿皮靴靴筒,给它制作了四只小脚套,这大大减轻了巴克的痛苦。有时,弗朗索瓦忘了给它穿上鹿皮脚套,巴克便躺在地上四脚乱蹬着不想起来,就连贝洛特也大笑了起来。后来它的脚渐渐长硬实了,可以在雪地里奔跑起来了,那四只小脚套才被扔掉。

在柏利岛的某个早晨,正当大家在套挽具时,一向都很安静的多力突然发起疯来。它发出一声悠长凄惨的嚎叫声,像是告诉大家它已重病在身。这声嚎叫吓到了所有的狗,接着就见它直扑巴克。巴克从未见过狗发疯,却清楚这可怕的后果,吓得连忙逃跑。

巴克在前面跑,多力喘着气、口喷白沫地在后面紧追,它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只狗的长度。可多力赶不上,因为巴克也吓坏了;而巴克也摆脱不了多力,因为多力太疯狂了。巴克跑向岛上的树林,又向下跑到岛的尾部,越过岛后经过一条处处是冰的小河道,又上了另一个岛,随后又奔向第三个岛,接着又跑回了主河道。在整个追赶的过程中,巴克虽没回头看多力,但多力的叫声一直让它感觉对方近在身后。

弗朗索瓦在远处叫它,巴克跑了回去,但依旧被追得很紧。它边跑边大口喘着粗气,一心认定只有弗朗索瓦能救它。只见巴克刚跃过弗朗索瓦身旁,弗朗索瓦便手拿一把斧子砍向紧追其后的多力,一斧子砍到多力头上。

巴克摇摇晃晃靠着雪橇站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低声呜咽着,全身无力。这可是施皮茨的好机会,只见它跳到巴克背上,对着筋疲力尽的对手连咬了两口,咬得巴克皮开肉绽,都露出了骨头。

此时,巴克听见弗朗索瓦的鞭子打了过来。看到施皮茨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巴克心里才平衡了。

“一个活生生的魔鬼,该死的施皮茨。”贝洛特说,“总有一天它会咬死巴克的。”

“那巴克也是个魔鬼,”弗朗索瓦回应道,“我一直在注意它,我觉得总有一天它也会发起疯来,把施皮茨咬死,再把骨头吐到雪里,我保证。”

从此以后,巴克和施皮茨便经常明争暗斗。施皮茨是领头狗,是狗队公认的领袖,它感到巴克这条来自南方的狗正威胁着它的地位。在它看来,巴克很奇特,因为它以前见过许多南方的狗,没有一条能在雪地里表现好,都太娇气,吃不了苦,但巴克不像它们。

巴克扛住了,而且在力气、野性、狡诈方面比任何一条雪橇犬都不差。更可怕的是,它很会控制自己,早在穿红毛衣的人的大棒下,它的盲目勇气和莽撞就全都消失了。它狡诈得让人惊奇,它能够忍受一切,有着原始的、很强的耐性。

对狗队领袖地位的争夺是避免不了的。巴克正期待着这场斗争。因为骨子里好强的本性,因为它被途中那种难以诉说的自豪感深深吸引住了:那种所有的狗都坚信的坚持不懈的拉橇精神,那种足以支撑它们在拉橇过程中满足地死去的大无畏精神。若是脱离挽具,它们会抑郁难过,痛不欲生。这也是戴夫和索莱克斯用尽全力想换取的自豪感。

狗队一旦从营地出发,这种自豪感便激励着它们,使这群脾气古怪的野兽们变得斗志高昂。这种自豪感在白天支撑着它们前进,到晚上宿营后又让它们心神不安。这也是支撑施皮茨犯了错误后甘愿接受惩罚的自豪感。同样,也是因为这种自豪感,使它害怕巴克会成为领头狗。而这,也是巴克的自豪感。

巴克已公开地威胁领头狗施皮茨的地位了。它会突然插到施皮茨和将要被施皮茨惩罚的狗中间,它是故意的。那一夜大雪纷飞,第二天早晨一向爱装病的派克不见了,最后它被发现躺在30厘米厚的雪窝里睡大觉。

弗朗索瓦四处寻找都找不着。施皮茨生气得要命,来回寻找,用鼻子使劲地嗅,还使劲地吼叫着。派克听到后就继续躲在那里,因害怕全身不停地颤抖。

最后,施皮茨找到了派克,当它正要扑向派克时,巴克却怀着一样的愤怒跳到了它们两个之间。这招是如此的意外而巧妙,竟撞回了施皮茨,使它翻了个跟头。刚才还畏畏缩缩发抖的派克一见这种情况立马就变了,向摔倒了的施皮茨反扑过去。巴克早已将公平竞争原则抛诸脑后,也冲向了施皮茨。

弗朗索瓦看到这一幕也忍俊不禁,但一贯秉持公正的他还是一鞭子抽向巴克。然而,这没能阻挡住扑向施皮茨的巴克。于是弗朗索瓦又用鞭子抽了好几下,把巴克抽了个半死。巴克被赶回去了,鞭子继续落在它的身上。这时,施皮茨便严惩了原本就罪有应得的派克。

距离道森地区越来越近了,在今后的日子里巴克仍像上次一样干涉施皮茨对其他狗的惩罚,它干涉得很巧妙,总是趁弗朗索瓦不在的时候。由于巴克的种种干涉行为,狗队中慢慢滋长了一股不受约束的情绪。形势变得越来越无法收拾了,争斗时不时出现,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巴克。

它使得弗朗索瓦因阻止打斗忙得不可开交。弗朗索瓦担心两条狗之间的争斗会引起伤亡,尽管他知道这是毫无疑问的。好多天夜里,他都因狗之间的争斗声惊醒,翻身爬起来。他最害怕的就是施皮茨和巴克打起来,但它们两个争斗的机会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他们在一个阴天的下午到达道森,这场大争斗还未爆发。在道森地区有很多人,也有数不清的狗,巴克发现它们都忙得不亦乐乎,都在干活,就好似狗天生注定要拼命劳作。

狗们天天排着长队在大街上奔跑,到了晚上,狗铃铛声仍到处响起。它们拖着准备造房子用的木材和柴火往矿区里运,干着在圣克拉拉峡谷里本由马干的活儿。巴克也碰见过南方的狗,它们都是些像狼一样凶狠的爱斯基摩犬。每天晚上,这些狗们都很有规律:在九点、十二点、三点高声唱起一种凄凉的、似狼嗥的歌,这是一种奇怪而又使人害怕的歌。可这是巴克非常喜欢并乐意加入进去的合唱之歌。

极光在空中闪耀着,发出冰冷的蓝光;星空摇曳着,远看像在舞场上跳跃。大地被厚实的积雪冻住了。在这种环境中,这种似狼的后代的雪橇犬吼出的悲腔调子是一种对生命的呼唤,沉沉的调子,一半悠长,一半哽咽;也许是对生活的抗议和不满,哀叫着生活的艰辛。那像是一种古老的曲子,像它们狗族的历史那样悠久。那时地球还未开化,歌声承载的总是凄凉和苦楚,带起无数个时代的悲伤。

奇怪的是巴克总是被这种哀号所打动。它的哀号之中夹带着生的痛苦,这也是它那远古时代的野蛮祖先的痛苦;还夹带着对黑暗和寒冷的恐惧和迷茫,这也是它的祖先的恐惧和迷茫。这种哀号让它震撼,这说明它越过了火与房屋的文明时代,回应着混沌初开时的生命的嚎叫。

在到达道森七天后,它们又沿着巴拉克山陡峭的山坡到了育空河的雪路上,向戴亚和盐水河方向前进。贝洛特这次接受的紧急任务真可谓是十万火急,他常常因送这种急件而感到自豪。他想要创出全年最快的送递纪录。贝洛特具备几个有利条件:经过一个礼拜的休整,雪橇狗们已恢复体力,它们看上去精神十足;他们跑出的雪路已经被后来的雪橇队踩实了;警备局又在两三处地方配备了狗和人的物资补给,所以他们可以轻装上阵。

第一天它们跑了80千米,抵达了一个叫“六十英里”的地方。第二天它们逆着育空河而上,在去柏利的途中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但是这样出色的进度并非没有给弗朗索瓦带来很大的麻烦和不便。巴克领导的狡猾的叛变者已经破坏了狗队的团结。

狗队在雪路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步调统一了,光靠着一条领头狗就可以跳跃着前进。巴克鼓动狗队中的不安分子,使得它们越来越放肆。施皮茨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威风了,平日里大家对它的敬畏没有了,狗们要求平等,不断挑战它。

有天夜里,派克抢走了施皮茨的半条鱼,且在巴克的掩护下吃掉了。另一个晚上,达布和乔跟施皮茨打斗了一场,使施皮茨不得不放弃了原本对它们的惩罚。就连一向温顺的比利也不那么温顺了,它哀号的样子也不及以往悲伤。巴克一走到施皮茨身边就张开嘴咆哮,耸毛示威,以上的种种行为让它变成了一个野性十足的暴徒,并且它还经常在施皮茨眼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

一旦纪律没了,狗与狗之间的关系便开始恶化。它们时不时地打架,弄得营地鬼哭狼嚎像精神病院一样。只有戴夫和索莱克斯没什么变化,虽然周边的不断争吵弄得它们心烦意乱。弗朗索瓦嘴里不断地咒骂着,大发脾气,不断跺脚,可都不起作用,他最终只好抓自己的头发出气。

弗朗索瓦总是在争斗的狗群中挥舞着鞭子,但这样做毫无作用。他刚一转身走开,狗之间便又开始打起来。弗朗索瓦用鞭子帮施皮茨管它们,巴克却给它们撑腰。弗朗索瓦知道这一切原因在巴克,巴克也知道弗朗索瓦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它,但巴克太狡猾了,不会被他当场抓住。巴克拉雪橇很卖力,干活早已成了它的一种乐趣。但是,在背后怂恿同伴,挑起它们之间的争斗,却给它带来了更大的快乐。

有一天晚饭后,达布在塔吉纳河口处发现了一只野兔,没逮着,让它跑了。不一会儿,全队的雪橇犬都张开嘴狂叫着追起野兔来。在距离那儿90米的地方有个西北警备局,里面养着50条雪橇犬。听到叫声,它们也跟出来去追赶野兔。那野兔迅速逃向河岸,来到了已经结冰的河面上。野兔稳稳地跳到了河面上,轻快地跳着,狗们则要花很大的力气在雪地里奔跑。

巴克带着60多条狗,一个河湾一个河湾地追着,却始终追不上。它压低身子急切地叫着,俊美的身形在白茫茫的月光中愈发耀眼。它不停地向前奔跑,简直像冰雪之上的白色幽灵。

那种古老而原始的冲动,那种在某个时期把人从喧嚣的城市驱逐到森林平原上,用子弹去杀死动物的冲动,那种嗜血的渴望和因杀生而产生的快感——都在巴克身上体现出来。只不过巴克的这种本能要实在得多、直接得多。它在狗群最前面跑着,追逐那活动的食物,想用自己的利牙将它咬死,让它暖乎乎的血溅向自己的鼻尖,也溅向自己的眼睛。

在这里,有一种象征着生命极致的狂欢的感觉,那是生命无法超越的,却也是生命中的一种矛盾。矛盾在于这狂欢总是在生命最活跃的时候来临,而狂欢的来临却又使人忘记了生命的存在。这种狂欢,这种对生命的遗忘进入艺术者的心灵,以艺术者为燃料燃烧成艺术的烈火;进入士兵的心灵,让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士兵对敌人毫不留情;而此时,这种狂欢也融进了巴克的身体。巴克带着狗群,发出狼一样的嚎叫,紧追着在月色下奔跑的野兔。它的叫声发自内心深处,比它自己还要更深奥的本性深处,那吼叫触动它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和每一条筋骨,所带来的欢乐是存在于世间光焰熠熠的欢乐。

但是,在愤怒之下也能保持冷静的施皮茨此时却离开了狗群,在一个河道拐弯的地方抄小路横冲了出来。巴克对此一无所知,它沿着河道跑着,那精灵一般的兔子还在它眼前快速奔跑着。

忽然,它看见另一个更大的白色动物从悬着的崖壁上直接跳到了追逐野兔的路上,那是施皮茨。兔子已经没了退路,施皮茨白色的牙齿在半空中咬断了兔子的背脊,使它发出了一声人类般的凄厉尖叫。听到这声音——生命从高处坠落的声音,巴克身后的狗们发出了无比欢快的吼叫。

巴克并没有吼叫。它没有停止脚步,而是直接扑向施皮茨。两条狗双肩相碰,巴克用力过猛,没能咬住施皮茨的喉咙。随后,它们在席地而起的雪中打着滚。施皮茨先跳了起来,咬了巴克一口,之后立即跳开。它的牙齿很尖锐,像捕兽器的两片钢夹,咬得咔嗒作响,同时它向后倒退了几步站稳,薄而翘起的嘴唇抽搐着,发出低吼。

刹那间,巴克意识到进行生死决斗的时机来了。它们转着圈怒吼着,双耳向后倒竖着,机警地找寻有利的时机,这种场景给了巴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好像都记起来了——那被冰雪覆盖的森林,雪白的土地,皎洁的月光和战斗的刺激。

一阵肃杀的寂静笼罩在白色大地上。没有半点风,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一片叶子的颤动。狗群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上升凝固着。野兔一瞬间就被吃光了。

现在,狗们又围成一个圈等候着。它们就像尚未被驯化的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熠熠生辉。在巴克眼中这个场面并不陌生,也不奇怪,就像平常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那样存在着。

施皮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它从贝根到北极,穿过加拿大及北部的冻土地带,在各种各样的狗前站稳了脚跟,取得了老大的地位。它极其愤怒,可这不影响它的理智;它感情冲动,想击败对手,可它不会忘了对手也同样巴不得它失去理智;它不打无准备的仗,在准备好防卫之前从不着急进攻。

巴克一直想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咬住对方的脖子,却总不成功。每当它的牙快咬到对方软软的肉时就会遭到对方猛烈的反击。锋利而尖锐的犬牙相互碰撞着,嘴唇被撕破了,接着血流了出来,但巴克一直无法攻破对方的防线。于是它变得兴奋起来,围绕着施皮茨不断发起疯狂的进攻。

巴克一次又一次直接扑向那雪白的喉咙,因为那里是生命跳动最接近外部的地方,可是每次都被施皮茨挡开了,而且是反攻着跳开了。于是,巴克开始佯装攻击对手的喉咙,快到时却突然一扭头,侧身一转,用肩膀猛撞施皮茨的肩膀,想将它撞倒在地,可它的肩膀每次撞过去时施皮茨都轻盈地跳开了。

施皮茨毫发无损,巴克却已流了不少血,且累得气喘吁吁。战斗变得越来越激烈,而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一声不响的狗群则围成一个圈静候着,等候着失败者倒地,好把它吃个精光。

巴克喘着粗气,施皮茨却开始进攻了,且常常进攻得让巴克站不稳。有一回巴克倒下了,在周围60多只狗准备扑上来时,它又突然蹦了起来,然后站住了。那群狗只好又退回去等待着。

可是,巴克天生具备一种成功者的伟大品质——它富于智慧。它靠本事争斗,同时也靠智慧思考。它冲向施皮茨,像上回一样要撞对方肩膀时,却在最后一刻,钻进雪里用尖牙狠狠地咬住了施皮茨的左前腿。只听见咔嚓一声骨碎的声音,施皮茨便只能靠三条腿来战斗了。

接下来巴克又猛撞了它三次,想撞倒它,然后又使出刚才的招数,咬断了它的右前腿。施皮茨忍住痛苦,发疯般地战斗着,想要站稳。它看了看周围那些目射凶光的狗,只见舌头下垂,吐出银白色气息的狗们渐渐向它聚拢过来,就像以前看着类似的一群狗围向它的手下败将一样,但这次被围的却是自己。

施皮茨毫无希望了。巴克是那么冷漠无情,只有在温暖的季节里它才会有让步和怜悯。周围的狗慢慢向施皮茨聚拢,圈子越来越小,巴克甚至可以感觉到雪橇犬们的气息吹到自己的腰上。它看见施皮茨身后的狗正紧紧地盯着施皮茨,好像随时准备扑上去。

时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止。狗们都一动不动,像石头一样。只有施皮茨浑身竖起了毛在发着抖,它已经站不稳了,身体不断摇晃着。它咆哮着,发出可怕的威胁声,想赶走这逼近的死亡。

巴克跳了进来,对着施皮茨的肩膀猛地一撞,又迅速跳开。只见黑乎乎的圆圈在洒满月光的雪地上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小黑点。施皮茨从此消失了。

巴克站在一旁,以王者的姿态,冷漠地看着。它是成功的战士,它是铁血英雄。这位能力超强的原始猛兽,喜欢嗜血成性的杀戮,那原始的野性主导着它,使它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本领,且将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