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纳尼亚传奇:魔法师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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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草莓远征

迪格雷紧闭嘴唇,感到越来越不自在。无论如何,他希望自己不要哭,也不要做任何可笑的事情。

“亚当的儿子,”阿斯兰说,“你是否准备纠正你的过错——在我美好的纳尼亚国诞生的第一天,你对她犯下的错误?”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迪格雷说,“你知道,那女巫已经跑了,而且……”

“我问的是,你是否准备这么做。”狮子说。

“是的!”迪格雷说。有那么一瞬间他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想说“你答应帮助治我妈妈的病,我就尽力帮你”,但他马上意识到,不能和狮子讨价还价。然而,他说出“是”的时候,他想起了妈妈,想到曾经有过的美好愿望如今全部灰飞烟灭,喉咙里便像堵了一个硬块似的,他含着眼泪脱口说道:“可是,对不起,对不起——你愿意——你能给点儿什么医治我妈妈病的东西吗?”他本来一直看着狮子粗壮的前腿和两只巨爪,现在,绝望之下,他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他看到的是一生中最令他惊奇的事。狮子那张黄褐色的脸低垂下来,凑近他的脸,(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眼里闪烁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与迪格雷的泪珠相比,狮子的泪珠那么大,那么亮,迪格雷顿时感到,狮子似乎比他自己还更加真切地同情他的妈妈。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阿斯兰说,“我知道,的确太不幸了。这片土地上只有你和我懂得这一点。我们之间要相互理解,友好相处。但我必须为纳尼亚的生存做数百年的长远打算。你带进这个世界的女巫还会回来的,但不一定很快。我希望在纳尼亚栽一棵她不敢靠近的树,那棵树将保卫纳尼亚许多年不受她的侵犯。在乌云遮住太阳以前,这片国土将会有一个长久的明亮的早晨。你必须为我去取那树种。”

“是的,阁下。”迪格雷说。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做,但觉得自己肯定可以做好。狮子长长地松了口气,将头低下来,吻了他。

迪格雷立刻感到,新的力量和勇气注入了他的身体。

“亲爱的孩子,”阿斯兰说,“我来告诉你怎么做。回头看看西方,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高耸的大山,阿斯兰,”迪格雷说,“我看见一条河跌下峭壁,形成一道瀑布。峭壁后面,高高的小山坡上是绿色的森林。再往后,有黑魆(xū)魆的更加高大的山脉。在更遥远的地方,是连绵的大雪山——像照片上的阿尔卑斯山一样。雪山后面,除了天空什么也没有了。”

“你看得很清楚,”狮子说,“瀑布就是纳尼亚的边界,一旦你到了峭壁上,就走出了纳尼亚,进入西方的原始国度了。你必须穿越那些高山,找到一条冰山环抱的绿色河谷,那里有一个蓝色的湖泊。湖的尽头,有一座绿色的陡峭的小山。山顶上有个花园,花园的中心有棵树。从树上摘一个苹果,带回来给我。”

“好的,阁下。”迪格雷又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攀越那些高山峭壁,但他不愿说,生怕让别人听上去好像自己在找借口。可他还是说:“我希望,阿斯兰,你不要很着急。我来回一趟不可能很快。”

“小小的亚当的儿子,你会得到帮助的。”阿斯兰说着转向那匹马。他一直静静地站在他们旁边,尾巴摇摆着驱赶苍蝇,偏着头听他们说话,似乎要理解这段对话有点儿困难。

“我亲爱的,”阿斯兰对马说,“你愿意做一匹有翅膀的马吗?”

你要是在场的话,就能看见那匹马鬃毛摇晃、鼻孔大张、后蹄轻轻踏地的样子。显然,他巴不得成为一匹飞马。但他只是说:“如果你希望,阿斯兰——如果你真的想——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中我——我不是一匹很聪明的马。”

“长上翅膀,成为天下飞马之父,”阿斯兰大吼一声,惊天动地,“你的名字叫草莓!”

那匹马吃惊地倒退了一步,在他拉车的悲惨岁月里,他可能也像今天这样受过惊。然后,他站起来,扭着脖子,仿佛想捉住叮咬他肩膀的苍蝇似的。接着,犹如动物们先前从地里蹦出来一样,草莓的肩上钻出一对翅膀,越长越宽,越长越大,超过了鹰和天鹅的翅膀以及我们的世界教堂窗户上天使的翅膀。这对翅膀的羽毛呈栗色和铜色。他猛地展翅,冲向空中,在阿斯兰和迪格雷头上二十多英尺高的空中,打着响鼻,嘶鸣,腾跃。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后,他降落下来,四蹄一并,看上去有点儿不熟练,有点儿惊讶,但十分欢喜。

“怎么样,草莓?”阿斯兰说。

“感觉很好,阿斯兰。”草莓说。

“你愿意让这个亚当的儿子骑在你的背上,到我说的山谷去吗?”

“什么?现在?马上去?”草莓说,“快!上来吧!小子,我以前驮过像你这样的东西。很久以前,在有绿色田野和糖块的时候。”

“这两个夏娃的女儿在悄悄地说什么?”阿斯兰说着,突然转向波莉和马车夫的妻子。她们两人已经交上了朋友。

“对不起,阁下,”海伦王后(马车夫的妻子蕾丽现在的称呼)说,“我想,如果方便的话,这小姑娘愿意跟着去。”

“草莓有何意见?”狮子问。

“噢,驮两个孩子我不在乎。”草莓说,“但我希望大象不要上来。”

大象根本没想上去。纳尼亚的新国王帮助两个孩子骑上马背。当然,他将迪格雷重重地一举,而把波莉当作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轻手轻脚地托了上去。“他们坐好了,草莓,这一趟可不简单哦。”

“别飞得太高,”阿斯兰说,“不要想飞过那些高大的冰山。穿越河谷那绿色地带,总会找到一条路的。好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噢,草莓!”迪格雷弯下腰,拍打着毛茸茸的马脖子,“太好玩了!抓紧我,波莉!”

很快,那片国土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下面。随着草莓像鸽子般一圈两圈地转着,大地也跟着旋转起来。然后,草莓转向西方,开始了漫长的飞行。波莉低头俯视,几乎看不见国王和王后了,连阿斯兰也只是绿草中一个亮亮的黄点。马上便有狂乱的风刮在他们脸上。草莓的翅膀有节奏地扇动起来。

整个纳尼亚展开在他们脚下,草地、岩石、石楠属植物和千姿百态的树木将大地染得五彩缤纷,蜿蜒的河流像一条水银带子。右望北方,小山的那一边,是一片缓缓斜升至地平线的沼地。左边的山高得多,但不时可见一个个峡谷。从那儿望过去,透过挺拔的松林,能瞥见南方蔚蓝的土地,远远地绵延伸展。

“那儿就是阿钦兰吧!”波莉说。

“是的,看前边!”迪格雷说。

悬崖峭壁在他们眼前竖起一道巨大的屏障,阳光在大瀑布上闪烁,令人眼花缭乱。来自西边高地的河水咆哮着,水花飞溅,流进纳尼亚境内。他们已经飞得很高,瀑布雷鸣般的巨响已变得很轻微。但他们飞行的高度还不能越过那些峭壁。

“我们要在这里做一阵‘之’字形飞行,”草莓说,“你们抓牢了。”

他开始来来回回地飞,每次盘旋都飞得更高。空气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脚下传来一阵鹰叫。

“喂,朝后看!看后面!”波莉说。

他们看见,纳尼亚向东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那里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他们现在已经能看见参差不齐的群山,它们逶迤(wēi yí)在北方沼泽的后面,显得很小。在遥远的南方,延伸着一片沙地一样的平原。

“我希望有人告诉我们那是些什么地方。”迪格雷说。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特殊的地方。”波莉说,“我是说,那儿没有人,也没发生过什么事,这个世界今天才开始。”

“不,人终究要去的,”迪格雷说,“然后就会有历史,你知道的。”

“幸好还没有,”波莉说,“因为谁也不想去学那些事。战争,各种日期,以及所有的那些废话。”

在谈话中他们已经飞上了悬崖之巅。几分钟后,纳尼亚谷地就从后面的视野中消失了。他们沿着河流,飞行在一片蛮荒之地上,下面是陡峭的山坡和黑魆魆的森林。前面隐隐出现了雄伟的高山。阳光从正前方射来,使他们看不清前面的景物。这时,太阳正在落山,西边的天空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装满了熔化的黄金。终于,夕阳降落在锯齿状的山峰背后,一片晚霞映衬着,仿佛那是从纸片上剪下的、清晰而失去了立体感的群山。

“这儿一点也不暖和。”波莉说。

“我的翅膀开始痛了,”草莓说,“阿斯兰说的那个有湖的山谷还看不见呢。下去找一个舒服的地方过夜怎么样?反正今天晚上我们到不了目的地。”

“好的,现在一定是晚饭时间了吧?”迪格雷说。

草莓越飞越低,当他们降到离地面很近的小山中时,天气暖和起来。在漫长的飞行中,除了草莓翅膀扇动的声音外,什么也听不见。现在,又听到地面上传来的各种亲切的声音,多么令人愉快啊!水从石头河床上潺潺地流过,微风沙沙地拂过树林。在太阳的炙烤下,泥土、青草和鲜花散发的沁人心脾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草莓终于缓缓落地。迪格雷下来后又帮助波莉下马,两人都很高兴终于能舒展僵硬的腿了,而且他们的脸原本被高空的冷风吹得有点发青,下马后舒服多了。他们降落的山谷正好在群山中心,两边的雪山俯瞰着他们,夕阳将其中的一座山镀上了一层玫瑰红。玫瑰色的光彩映射在雪白的大山上闪闪发亮,现在他们的眼前都充斥着这样的迷人色彩。

“我饿了。”迪格雷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说。

“来,美美地吃上一顿。”草莓说着,咬下一大口草。然后他抬起头,嚼着,嘴角边像胡须一样支出几根草梗。“你们两个快来吃。别不好意思,够我们三人吃的。”

“可是我们不吃草呀。”迪格雷说。

“嗯,嗯,”草莓嚼着满口的草,说道,“哦,嗯。那么,不知道你们要吃什么。多么好的草呀!”

波莉和迪格雷面面相觑。

“我想一定有人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晚餐。”迪格雷说。

“我敢说,如果你恳求阿斯兰,他会为你想到的。”

“不恳求他,他就想不到吗?”波莉说。

“毫无疑问,他会的,”马说(仍然嚼着满口的草),“但我认为他喜欢别人请求他。”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迪格雷问。

“我肯定不知道,”草莓说,“除非你们试着吃点儿草,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要好一些。这些草鲜嫩多汁,十分美味!”

“唉,别说傻话了,”波莉跺着脚说,“人当然没法儿吃草,就像你不吃羊排一样。”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提什么羊排了!”迪格雷无奈地说,“这样只会更糟。”

他说,波莉最好靠戒指回家取些吃的,他自己不能去,因为他已答应阿斯兰要直接去完成任务。而一旦回到家中,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使他难以返回。但波莉说她不离开他,迪格雷说她太好了。

“哎呀,”波莉说,“我的口袋里还剩一些太妃糖,总比没有吃的好吧。”

“好极了,”迪格雷说,“但手伸进去时要小心,别碰着戒指。”这件事非常棘手,搞不好就会弄砸,但最后还是成功了。他们拿出来的小纸袋又软又湿,黏糊糊的,所以,从糖上撕下纸袋要比从口袋里拿出糖来更困难。有些大人——你知道他们遇到这种事时会如何大惊小怪地瞎忙乎一阵——宁愿不吃晚饭也不愿吃那些太妃糖。一共有九颗。迪格雷想出一个好办法,每人吃四颗,将第九颗种在地里。他说:“从灯柱上取下的铁棒都能长成一个小灯柱,这颗糖为什么不能长成一棵太妃糖树呢?”于是,他们在草皮上挖了一个小洞,埋下了那颗太妃糖,然后,开始吃剩下的八颗,尽可能久地慢慢品味。那是一顿糟糕的晚餐,即使糖纸全部粘在上面,他们也不得不吃下去。

草莓吃完丰盛的晚餐后躺了下来,孩子们坐在他的两边,靠着他温暖的身体。他伸开翅膀盖住他们,使他们感觉温暖、舒适。当新世界明亮而年轻的星星升起来时,他们开始谈天说地:迪格雷当初多么希望,能为妈妈弄点儿治愈疾病的良药,后来又是如何被派遣来执行这项任务。他们一再提及他们要找的那个地方的特征——蓝色的湖泊,山顶上有座花园。直到睡意袭来,他们的谈话才减慢了。突然,波莉惊醒,坐了起来:“嘘!”

三个同伴竭尽全力地仔细倾听。

“也许只是树林间的风声吧。”过了一会儿迪格雷说。

“不敢肯定,”草莓说,“不管怎么说——等等!有动静。我以阿斯兰起誓,一定是有什么。”

马猛地一蹶(juě),发出很大的响声,匆忙爬了起来。孩子们已经站好了。草莓前前后后地小跑着,嗅着,发出低低的嘶鸣。孩子们蹑手蹑脚地,在每一丛灌木和每一棵树后巡查。他们一直认为自己看见了什么。有一次,波莉非常肯定地说,她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迅速地溜向西方,但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草莓又躺下了,孩子们依偎在马的翅膀下,很快就睡着了。草莓好长时间都醒着,在黑暗中前后甩动他的耳朵,有时皮肤轻轻地战栗一下,似乎有只苍蝇落在他身上,但最后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