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纳尼亚传奇:黎明踏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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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魔法书

那些隐形人大摆筵席,盛情地款待他们。看着那些盘子碟子在没人端的情况下送到桌面上来,确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如果那些隐形手就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样,沿着地面将盘碟水平移过来的话,应该更加有趣。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盘碟竟然蹦跳着在长长的饭厅里行进。一只餐盘最高一跳可离地十五英尺,然后突然下降并在离地三英尺的地方停下来。要是餐盘里盛有汤水或炖肉的话,那结果就惨了。

“我开始对这些隐形人感到非常好奇。”尤斯塔斯对爱德蒙耳语,“你认为他们究竟是不是人类。我看大概更像那些大蚱蜢或大蛤蟆。”

“看起来应该像。”爱德蒙说,“不过,不要跟露茜提起蚱蜢什么的,她不太喜欢昆虫,特别是那些大昆虫。”

这顿饭要不是极度混乱,而且交谈中没有那种一致的附和声的话,会让人更愉快。那些隐形人几乎从不争吵,对每件事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一致的。主要是因为他们大多数观点都不易产生分歧,就像我们常常说的那样,“一个人饿了,就想要点食物”或者“天色变黑了,晚上天总要黑”,又甚至是“啊,你们是远渡重洋而来的,海非常非常潮湿,对吗?”露茜忍不住看着楼梯脚处那黑漆漆的入口——她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得到——她在想,第二天早上,她走上那些楼梯能有什么发现。不过,除此之外,这顿饭还不错,有蘑菇汤、蒸鸡、热气腾腾的火腿、鹅莓、红醋栗、凝乳、奶油、牛奶和蜂蜜酒。其他人都喜欢蜂蜜酒,不过尤斯塔斯喝了之后感到后悔,因为他喝得有点醉了。

第二天早上,露茜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心情就像要面对考试或去看牙医那天早上醒来的心情一样。那是个可爱的早上,蜜蜂忙碌地从她那开着的窗户进进出出,窗外的草地看上去就像英国的某处。她起床,穿戴整齐,在吃早餐时,她尽量跟平时一样边说边吃。吃完早餐,那位头儿告诉她上楼要怎么做。于是她跟其他人说了声再见,就静静地走到楼梯脚处,开始头也不回地向上走。

光线很充足,这是件好事。的确,就在她的正前方,第一段楼梯的顶上就有一扇窗。行走在这么古老的楼梯上,她能听到下面大厅里的落地式大摆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接着她走到梯台上,向左拐到第二段楼梯,之后她就听不到钟声了。

现在她已经来到楼顶上,露茜看见一条长长的大走廊,在遥远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大大的窗子。很显然,这条走廊贯通着整间房子。走廊上雕有各种图案,镶有饰板,还铺了地毯,两边有多扇门开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不到老鼠的吱吱叫、苍蝇的嗡嗡声,也听不到窗帘的摇曳声,除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这让露茜有点毛骨悚(sǒng)然。

“左边最后一扇门。”她自言自语地说。要走到最后一扇门,好像有点难。在到达那扇门之前,她得走过一间又一间房。任何一间房都可能有魔法师——睡了、醒着,或隐身,甚至可能死了。不过不能再想了,她毅然决然地走进那条走廊,地毯很厚,因此她踩上去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什么可害怕的!”露茜给自己加油鼓劲说。这无疑是一条安静的、光线充足的走廊。也许安静得有点过头了。如果房门上没画着那些猩(xīng)红色、古怪的符号的话可能会好些,那些符号歪歪扭扭、错综复杂,显然都有含义,可能不会是很好的含义。如果墙上没挂着那些面具的话就更好了。那些面具也不是奇丑无比,可是那空洞的眼神看上去确实不舒服,如果放任自己乱想,你马上就会想象,自己一转身,用背对着它们,它们就会搞小动作呢。

走过第六扇门之后,她第一次受到真正的惊吓。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肯定自己看见一个邪恶的小胡子脸突然从墙上跳出来,对她扮鬼脸呢。她强迫自己镇定,向它看过去。原来根本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面大小跟她自己的脸差不多的小镜子。镜子顶上面挂着头发,下面垂着胡须,因此当你看向镜子时,你自己的脸就刚好位于那头发和胡须之间,乍看过去,好像那就是你自己的脸。“原来我刚才经过时,眼角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么回事,完全不碍事!”不过,她不喜欢自己的脸配上那头发和胡须的样子,于是继续向前走。(我不知道那面长胡子的镜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因为我不是魔法师。)

她还没来到左边最后的一扇门,露茜就禁不住想,从她踏上这走廊的第一步起,它是不是变得越来越长了呢?说不定这房子是魔法的一部分呢。不过,她终于还是到了,那扇门是开着的呢。

这房子很宽敞,有三扇窗子,从地面到屋顶,全堆满了书。露茜从没见过这么多书,有些微型书小巧精致,有些大书笨重厚实,有些书比你在任何一间教堂见过的圣经还要厚,所有书都是皮面装帧的,一股陈旧的书卷味扑鼻而来,还透着一股魔法的气味呢。不过之前那头儿已经嘱咐过她了,她不用管这些书,因为那本书,那本魔法书放在房子中间的书桌上。她知道她得站着阅读(反正那里也没椅子),而且她读书时,背要对着那扇门。因此她马上转身去关门,可是门关不上。

有人可能不赞成露茜这么做,不过我认为她做得完全对。她说如果能将门关上的话,她就不用留心着背后有什么了。要不然在这种地方,背对着大开的门,心里总会觉得不安。我也有一样的感觉。不过现在已无计可施了。

让她相当苦恼的事就是这书太重太厚了。那头儿没告诉她那段现形的咒语在书的哪一页。当时她提出此问时,他似乎很惊讶。他要她从第一页读起,直到找到它为止。很显然,他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在书上查到这段咒语。“可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得花上几天或几周的工夫!”露茜边看着那本厚书边说,“还有,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地方待了好几个小时了。”

她走到那张书桌前,将手搁在那本书上。当她碰到它时,她觉得手指有刺痛的感觉,好像书本充满了电一样。她努力想翻开书,起初打不开,不过这只是因为书本被两枚铅扣夹紧了的缘故。于是她相当轻松地解开铅扣——“这是本什么书啊!”

书是手写本,而不是印刷本。不过虽是手写,字迹却相当清晰,撇温婉娟秀,捺苍劲有力。字体很大,比印刷字更易于阅读。字体的美感让露茜盯着它足足发呆了一分钟,忘记了翻阅。纸质清新光滑,还散发出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在页面的空白处和每段咒语的开头处的大写字母附近,还有插图。

没有书名,也没有扉页,一开头就是咒语。开头的几页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一些关于疣(yóu)子的疗法(月光下,将手伸进一个银盆里清洗),有关治疗牙痛和抽筋的,还有捕捉一窝蜜蜂的咒语。牙痛病人那幅画画得栩栩如生,看得太久的话,你会觉得自己的牙都痛起来了。第四条咒语周围有很多金色的蜜蜂点缀,仔细看一会儿,你就会觉得它们真的在飞呢。

第一页就让露茜爱不释手,舍不得翻过去。但等翻过那页,下一页同样吸引人。“可我得继续向下翻。”她自言自语地说。她一直往下看了三十多页,如果她记得住的话,那些咒语已经教会她如何发掘宝藏,如何记住被遗忘的事,如何忘记你想要忘记的事,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说真话,如何呼唤(或停止)风、雾、雪、冰雹或雨,如何施法让人沉睡,如何让人变蠢(当他们一定要追根究底的时候),这书越读越精彩,插图也越来越逼真。

接着她翻到另一页,上面的图案艳丽夺目,夺人心魄,让她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去读上面所写的字。只是说几乎——不过,她还是注意到第一行字了。它们是一段让人变得美貌绝伦的咒语。露茜将脸凑近页面上的图案,尽管现在它们变得比之前更拥挤,更混乱,可是她觉得现在看得相当清楚了。第一幅图是一个站在书桌前阅读一本厚书的女孩,而且那个女孩的衣着跟露茜的一模一样。下一幅图是露茜(因为图中的女孩正是露茜本人)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一脸惊恐的表情,念着或背着什么东西。第三幅图是她变得美貌绝伦的样子。说来奇怪,开头读时,可想而知书上的图案是多么小,可是如今图画中的露茜似乎越来越大,变得跟真的露茜一般大小。她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真的露茜不一会儿就将眼光转开了,虽然她仍能在另外一个露茜那美丽的脸上看到某种神似,可是她的美貌让她倾倒不已。现在这些画接连不断地向她涌过来。她看见自己在卡罗门一场比赛中夺冠,全世界的国王都为得到她的美丽而战。然后比赛演变成真正的战争。由于各国国王、公爵和贵族都疯狂地争夺她的青睐,纳尼亚、阿钦兰、台尔玛、卡罗门和特里宾西亚各国变得民不聊生,一片荒凉。然后画面一变,依然美貌绝伦的露茜回到了英国,还有,曾经一直是全家最美的人儿苏珊从美国回到家中。画中的苏珊跟真人一样,只是朴素些,一脸不快的表情。苏珊妒忌露茜那份夺目的美丽,可是没关系,因为现在再也没人将苏珊放在心上了。

“我来念咒语,”露茜说,“我不管,我要念。”

她说“我不管”是因为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让她一定不要念。

不过,当她回头看看这段咒语的起始句时,在字里行间,她绝对肯定那儿原来是没有图画的。可是现在她看到一张狮子的大脸正凝视着她,原来是狮王阿斯兰的真身!画面金光闪闪,他仿佛正从页面上向她走来。事后她不肯定他是否真的来过。至少她相当清楚地记得他脸上的表情。他在怒吼,大多数牙都露出来了。她很害怕,连忙翻过了这一页。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到一条可以知道你的朋友怎么看你的咒语。因为露茜之前心里非常想试下那条能让自己美貌绝伦的咒语,她觉得为了补偿她没有念那条咒语,她应该念念这条。她怕自己改变主意,所以就匆匆地念了出来(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咒语的内容是什么)。念完后,她静静地等待事情的发生。

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开始看那些插图。一看那些图,她就看见了自己最意想不到的画面——在一辆火车的一节三等车厢里,坐着两个女生。她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她们是玛乔丽·普雷斯顿和安妮·费瑟斯通。后来,它不仅是一幅图画了,慢慢地变成了活生生的场面。她看得见窗外电线杆一闪而过。接着就像“拧开”收音机那样,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你这学期能长进些吗?”安妮说,“还是说你打算继续跟露茜·佩文斯一起鬼混?”

“我不知你所说的鬼混是什么意思。”玛乔丽说。

“噢,你当然知道,”安妮说,“上学期你可喜欢她了。”

“不,我没有。”玛乔丽反驳道,“我可比她聪明多了,她不是个坏孩子,可是还没到期末,我就对她非常厌倦了。”

“好!那你一学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露茜失控地大叫,“你这虚伪的小畜生。”然而,她自己的叫声让她记起自己正对着一幅画说话呢,而真正的玛乔丽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

“好吧,”露茜自言自语地说,“我确实高估了她。上学期,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别的女生不大理会她,我却对她那么好,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可她偏偏去找那个安妮·费瑟斯通。我真想知道我所有的朋友是不是都跟她一样。这里还有很多别的图画,不,我再也不看了。我不看,我不看!”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翻过了那一页,在那之前,一大滴愤怒的眼泪已滑落在页面上。

下一页是关于“提神醒脑”的咒语。插图很少,可是却画得很精美。露茜越读越觉得它不像条咒语,而更像个故事。这段咒语一共有三页。她还没读到页尾,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看书。她生活在这故事里,这些都是她的亲身经历。所有画面都是真实的。当她翻到第三页,看完最后一行,她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看过最精彩的故事,我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比这更精彩的了。噢,我真希望自己能一直看十年呢。至少我要再看一遍。”

可是这时,魔法书的部分魔法开始起作用了。你翻不回去!右手边的页面,就是继续往前翻的页面可以翻动,左手边的却不行。

“噢,多可惜!”露茜说,“我真的很想再读一遍。好吧,至少我得记住它。让我想想……它是关于……关于……噢!哎呀,全都记不起来了。甚至连最后一页的记忆都是空白的了。这是本非常奇特的书,我怎么可能忘记了呢?它是关于一个杯子和一把剑,还有一棵树和一座青山,我只记得这么多了,其他的我记不起来了,我该怎么办呢?”

然而,她永远都没记起来;打那以后,露茜所说的好故事,指的就是使她想起魔法书中遗忘的那个故事的故事。

她继续往下翻,她发现有一页完全没有插图,这让她相当惊讶。不过,开头的字句写着:隐形东西现形法。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弄懂了那些令人费解的词语。然后再大声地念了出来。于是她马上知道魔法在生效,因为她一边念,页面上部的大写字母开始变幻成不同的颜色,而且页面的空白处也渐渐显现出图画。就好像你将用隐形墨水写的什么东西放在火上烤一样,字迹慢慢地显现出来了;只是颜色不是青柠汁(最简单的显形墨水)那种暗淡的色调,而是艳丽的金色、蓝色和鲜红色。这些图画都很古怪,其中有很多露茜不太喜欢的人物。于是她想,“可能我不仅帮那咚咚响的东西现了形,连其他东西也都现形了,这种地方可能有很多别的看不见的东西在徘徊呢。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全都想见见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的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轻而有力的脚步声;她当然记得别人曾告诉过她,那位魔法师光着脚走来走去,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露茜决定转过身去,不论是否可怕,总比有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你身后好。

于是露茜转过身去,她脸上露出笑容,一时间(但她当然不知道),她看上去几乎就同画中的露茜一样美丽了。她高兴地轻叫了一声,伸开双臂,轻巧地奔上前去。原来站在门口的是所有至尊王中最至高无上的狮王阿斯兰的真身!他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温暖,他微笑着注视着露茜,就像看着自己孩子一样慈爱。他任她亲吻,任她高兴地大力将脸埋进他那金光闪闪的鬃(zōng)毛里。阿斯兰身子里发出地震般的低鸣声,露茜甚至不敢想象他是在打咕噜。

“噢,阿斯兰,”她说,“你来了真好!”

“我一直都在,”他说,“只不过你刚刚才让我显形而已。”

“阿斯兰!”露茜几乎带点责备地说,“不要跟我开玩笑,好像我真做了什么才让你显形一样!”

“我是说真的,”阿斯兰说,“你认为我会违反自己的原则吗?”

顿了一下,他又说话了。

“孩子,”他说,“我想你刚才在偷听别人说话。”

“偷听?”

“你偷听两个同学在背后说你。”

“噢!你是说这事,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偷听呢,阿斯兰。它是魔法吗?”

“利用魔法偷窥别人跟用其他任何方法偷窥是一样的。而且你错怪了你的朋友。她虽然软弱可欺,可是她爱你。她怕那个比她大的女生才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她说的那番话!”

“不,你不能这样。”

“噢,天呀,”露茜说,“我是不是将一切都毁了?如果我没做这些,你是说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吗?而且是真正的好朋友,也许是终身朋友,现在我们永远都不会了。”

“孩子,”阿斯兰说,“以前我没跟你说过,谁也无法预知将来发生的事吗?”

“是的,阿斯兰,你说过。”露茜说,“对不起,可是请……”

“说吧,宝贝儿。”

“我还能再看一遍那个故事吗?我是说那个我记不起的故事。你会讲给我听吗,阿斯兰?噢,讲吧,讲吧,讲吧。”

“当然可以,我要对你讲好多好多,不过,现在,来,我们得先见见这屋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