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她与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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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波澜(3)

怒吼声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在颤,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有老张端了杯茶过来,劝道:“三爷,您就别气了,二少爷的性格您还不知道,一喝酒就犯浑!刚才您拿鞭子好抽了二少一顿,没剥他的皮也够他受的了!”

见齐三仍是一脸怒容,老张又搬出了樊歆,“您消消气,万一血压一高那可不得了,现在找到了小姐,您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齐三爷连喝了几口茶才平复气息,他靠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后转了个话题,“今儿这温浅倒是超出了我的意料,原先以为他为了温雅抛弃我闺女,多少有些薄情,现在看他不顾安危来救我闺女,倒是个情种。”

“情种可不止这一个。”老张忍俊不禁,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的一幕——那会盛唐总裁喝了那杯有五分之一概率致死的毒酒,凛然赴死……不想过了半天安然无恙,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叉着腰嘚瑟大笑,“老不死的!把人还我。”

齐老爷子的脸僵在那……原本他是正要还女儿的,顺便还要将自己与樊歆的关系知会女婿一声,但一听“老不死”三个字立刻炸了毛!立刻堵了一句让对方也炸毛的话:“我早把人给温浅了!你配不上她!”

慕总裁气的差点跳到桌上……

想到这老张笑道:“被您玩了一把,这慕总脸都绿了,如果他知道那水根本没毒,估计要吐血。”

齐三爷摆出解气的模样,“不玩他玩谁?敢喊我老不死!他爹当年都不敢!”

老张笑。

齐三爷喝了口茶,瞥他一眼,“笑什么,我是觉得温浅这后生挺好,盛唐这小子虽对我闺女是真心,但脾气太差了!要是还能选择,我肯定要好好考虑……”

过了会老爷子叼着烟斗笑起来,“不愧是我齐三的闺女,瞧把这圈里最好的种公给迷得!”

正笑着,有人敲门进了房,躬身对齐三道:“三爷,五爷六爷来了,说是二少爷的事要给您负荆请罪!”

“都来了?”齐三甩开烟斗,面色渐渐凝重,“单老六是为了儿子……可老五怎么也来了?”

老张朝窗外瞅了片刻,眸里浮起疑惑:“不仅五爷,八虎黑鬼他们都来了!咦,前段日子他们不是才联手闹事,被您下调到了内蒙吗?”

窗外微弱的光线里脚步杂乱,显示来人不少,摇摇绰绰的人影变幻,气氛一瞬紧张,竟盈起风雨欲来的肃杀。老张警惕道:“这事不对……二少爷的事没准是个幌子!我怀疑他们的计划有变,狗急跳墙!”

齐三眸光渐渐凝结,有备战前的冷意,旋即他笑起来,面色镇定如初,眼底浮起厉色,“来就来,老子这一生刀口舔血怕过什么!呵,就算鱼死网破,我也早把所有的都转给了我闺女……九重,他们半毛钱都拿不到!”

他说着挥挥手,“你先下去,喊阿力进来,万一今晚有什么变故,你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老张想起那个决绝的计划,有些忐忑,“三爷……”

“快去!”齐三将一个匣子塞他手上,“记得,一切以小姐为重。”

“是。”老张颔首,转身带着匣子离去。

走出房间的一霎,他下意识回看了一眼,齐三幽深的房间隐在夜色里,交织着院内无数双蠢蠢欲动与高度戒备的眼睛,气压低到骇人,像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海面。

老张压抑着心中的不安,自语道:“但愿今晚不要出什么事。”

他话落离去了,万万没想到,事情的激烈远超他的想象。

时间在夜色中一点一滴流走,翌日清晨樊歆坐在庭院里,看着院里的花出神。

桌上报纸刊登着昨天深夜九重的变故,她没心情看,想着昨晚的事。

昨晚她彻夜没睡,慕春寅完全不听她解释,甩下那句话就走了。

樊歆以为他只是置气而已,像过去一样,生几天闷气就回家。可她没想到,慕春寅这一去,就是四个月。

而四个月后他的首度回到家门,不是因为想通,而是另一件猝不及防的大事——许雅珍醒了!

樊歆听到这消息喜极而泣,她推掉所有工作,去S市疗养院将许雅珍接到了Y市,母女相见涕泪交加。

回Y市的当晚,许雅珍想着从前的事感叹万千,跟两人聊到深夜,最后她拉着樊歆的手说:“好孩子,当年把你抱回慕家,我就想着要把你变成世上最可爱的女孩,长大嫁给我儿子,陪他一生,如今还真心想事成!”

樊歆笑得勉强,那边慕春寅扭过头去,面无表情。

樊歆以为许雅珍的醒来会让夫妻关系缓和一些,然而并没有。

这个夜晚,当许雅珍睡去以后,慕春寅凝视着樊歆的眼睛,说:“我不想跟你过了。”

清楚明朗的一句话,樊歆却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你是认真的?”

慕春寅自嘲一笑,“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想散伙吗?那么爱旧情人,我就成全你。”

樊歆一怔。

平心而论,当初结婚她的确是负气之举,她也曾一度适应不了慕春寅,甚至两人亲密她会有不适之感,可经过两年多的磨合,她的心态逐渐改变,她慢慢接受彼此婚姻的事实,她甚至计划今年生大宝,因为她知道他想要小孩。

可是,她的丈夫现在这么郑重其事的跟她说散伙。

樊歆慢慢笑了,为了慕春寅最后的一句话,她抬头看他,隼利的目光中透着讽意,声音无比清晰,“所以在你眼里,是我樊歆不忠不贞,婚后还跟老情人藕断丝连?”

慕春寅冷笑打断,“别再提这些龌龊,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慕春寅未必非你不可,你有你的老情人,我也能找到我的真心爱人。没错,前些天你看到的报道都是真的,我在外面有人了,这次是认真的,我已经向她求了婚。”

樊歆杯中的水差点漾了出去,她静静看他,“你再说一遍。”

慕春寅闭上眼,靠在了沙发上,似乎极度疲惫,须臾他轻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追着你的脚步,我累了,不想再爱了,我想找个爱我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停顿了三秒,他一字一顿说:“我们离婚吧。”

初夏时节,清晨的雨有些凉意,樊歆坐在街头西点店。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淋到玻璃窗上。街道上人来人往,被雨痕模糊成一团团移动的彩色,像蒙了雾的油画。

“喂,樊歆,跟你说话呢。”莫婉婉推了发呆的樊歆一把。

樊歆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姐在跟你讲九重惊心动魄的内乱啊!齐家几兄弟为了争实权快打破头!之前九重是齐三掌权,中间他病了几年,齐五跟齐六就都想取而代之,几个月前齐三病好了些,大概是察出兄弟们对他虎视眈眈,齐三就逐步将外放的权力收回来,齐五齐六当然不肯,意图造反却被齐三镇压,原以为这事就以齐三的胜利为结局,没想到两月前峰回路转,齐三病情再次复发,又进了医院……”

莫婉婉喝了口果汁润喉,继续道:“这病发的突然又蹊跷,圈里猜测说齐三不是发病,而是被那狗急跳墙的两兄弟下手了!”

见樊歆又开始出神,她推推她:“你到底咋回事啊,丢了魂似的。”

樊歆抿着果汁轻轻苦笑,“慕春寅昨晚跟我说,他认识了一个叫曾心雨的女孩,要跟我离婚。”

“不可能,要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把他勾跑,那他就不是慕春寅。”

“可我今早问了赫祈,赫祈承认确有其事,两人好了几个月了,只是怕我难过,赫祈一直瞒着。”

樊歆低头搅动杯中的果汁,想起早上跟赫祈的对话。

赫祈给她看了曾心雨的照片,是个大学生,墨发齐腰,素净如清水芙蓉,也是舞蹈系的。

赫祈说:“樊歆,这个曾心雨跟之前的所有女人不一样,春春从没这样对一个人上过心,不仅送了戒指,求了婚,还拍了婚纱照……”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真心的。”

赫祈忖度着:“心也许不是真的,但态度是真的。”

赫祈还给她看了慕春寅跟曾心雨的婚纱照。照片上,希腊蔚蓝的海面一望无垠,曾心雨穿着拖地婚纱,环着慕春寅的腰,面上洋溢着甜蜜与幸福,而慕春寅将一个吻落在她额头,那眼里满满的温柔与爱意,无法度量。

三十余年相处,她知道,慕春寅这一刻的表感受是真切的。

夜里六点半,慕家别墅内灯火已亮,樊歆结束与莫婉婉的聚会,回家陪着许雅珍吃晚饭。

像前几天一样,慕春寅没回,就婆媳两人对着吃。樊歆吃着吃着又开始走神,许雅珍停下筷子,问:“慕心,怎么又没有胃口,你最近瘦了许多。”

樊歆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没事,工作有点累而已。”这阵子,眼看着许雅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稳定,樊歆恢复了一些工作量,偶尔会跑通告接商演。

许雅珍一语中的,“你不是工作累,是心累,你也不是身体毛病,你是心病。”

樊歆一怔,最后低下头去,盯着桌上英伦风的千鸟格桌布沉默。

“慕心,阿寅已经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些年你跟阿寅在我心里同样重要。你有任何感受都可以跟我讲,妈妈会理解你,妈妈希望你开心幸福。”

许雅珍凝视着樊歆,眼里的疼爱无法遮掩,“慕心,你告诉妈妈,嫁给阿寅,你快乐吗?”

这问题让樊歆愣住。

毫无疑问,是快乐过的,但太稀少,不论在这段婚姻之前,还是这段婚姻之中,他们之间的矛盾永远是信任,他从不相信她,永远都在怀疑她,那些不信任的累积,将这段婚姻伤得千疮百孔。

见她不答话,许雅珍问:“如果回到过去,你还会嫁给他吗?”

樊歆抬起头看着窗外,雨还在下,庭院外的乔木在风中簌簌而落,初夏的凉意顺着窗子缝隙窜进人的心里。

许久,她摇了摇头。那一刻眼神的悲凉,像窗外坠落便无法挽回的树叶。许雅珍将这一幕收进眼底,轻叹一口气。

饭后樊歆去了书房看剧本。屋外雨还在不眠不休的落,慕氏别墅的大门却打开,一个人影撑着雨伞走了出去。

来人来到了盛唐,在一群人恭敬殷勤的目光中,推开总裁办的门。办公桌后慕春寅微怔,起身道:“妈,你怎么来了?”

许雅珍向儿子一笑,“我来看看公司现在的样子,顺便也找你聊聊慕心的事。”顿了顿,她开门见山,“你真想好了,要离婚?”

慕春寅点头。

许雅珍将头靠在沙发上微闭了会眼,道:“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有些话,我还是要替慕心讲的。”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十几年前那个雨夜,慕心说雨太大,让我们不要去颁奖仪式,但你爸爸非要去,而此前车子的刹车就有了故障,你爸粗心忘了修,开到那架垮塌的桥面前我们看到了危险,你爸爸想停车,可车根本停不住,跟着断桥冲进了湖里……”

慕春寅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睁大。

“你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许雅珍说:“所以你一直都冤枉了慕心……今天我打电话给莫小姐,详细问了这些年你们的事。莫小姐告诉我,出事后的很多年你对她不好,打、骂、囚禁、甚至拿刀划破她的脸,而她永远都在承受。”

慕春寅的沉默不安又沉重。许雅珍的声音还在继续,“阿寅,你一直怪慕心爱温浅而不爱你。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扼杀了她的爱。在她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很可能会爱上你的年纪,你对她却只有伤害。没有女人会爱上伤害自己的人。”

慕春寅不说话,脸色越来越白。他点了一支烟,指尖莫名颤了几下,火没点着。

许雅珍道:“莫小姐说那段时间你折磨慕心,让她患上了重度忧郁症,甚至想要自杀,直到后来遇到了温浅,慕心被他的琴声治愈,这才渐渐恢复对生活的向往……所以她喜欢上他,完全是把他当做了绝望中的光……”

许雅珍看向慕春寅,“爱本身没有错,你要真计较,也只能怪自己。你如果当年对她温柔以待,她不一定会爱上那一个人。”

慕春寅嘴唇颤抖,许久,吐出低低的话:“是我的错……”

“阿寅。”许雅珍走到慕春寅身边,将手放到他肩上,是个抚慰的意思,“妈妈跟你说了这么多,是希望打开你的心结,你不要再追究谁对谁错,也不要再耿耿于怀她曾爱过谁。既然在一起,就好好待她,爱一个人是要她快乐幸福,如果给不了,好聚好散也是一种尊重。”

夜渐渐深了,许雅珍走后很久,总裁办的慕春寅仍然未出来。

凌晨一点,二世祖推开了总裁办的门,屋内黑漆漆一片,他嘀咕着:“文件在哪?死春春又让爷加班!半夜还要给他审文件……”

嘀咕到一半,周珅猛地一蹦,“谁!”再定睛一看,就见没开灯的房间角落,有人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周珅开了灯,光线盈满房间时一愣,“春春你干嘛!大半夜不回家,呆在办公室也不开灯!”

慕春寅没有反应,雅白的灯光映出屋外空旷露台,慕春寅失魂落魄地坐露台冰冷的地上。周珅走过去问:“你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是不是你妈来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个模样,木偶式的。”

呆滞的慕春寅终于回过神来,压了压下巴,旋即就见慕春寅猛地甩了自己几耳光,周珅忙去拦住他,“你干嘛!”

慕春寅呵呵笑着,眼里却有苍凉掠过,“那些年,是我错怪了她,我那样伤害她,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周珅云里雾里,但仍拍拍慕春寅的肩,“知错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对她好点,慢慢弥补吧。”

慕春寅摇头苦笑,“我犯的错太多,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了……前几天我说离婚,是觉得自己爱的太累了,无论怎么做,她心里还是更在乎别人,我绝望又委屈,发脾气、置气,只不过是想让她在乎我,多看我一眼……可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不是我爱的累,而是她被我爱的累。呵……可笑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本末倒置,我把温浅看作是我们的第三者,但其实他们俩从头到尾都是相爱的,真正的第三者是我……现在,我不想再做这个第三者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