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先是当掉了一对镯子,然后请镜匠帮忙修理镜子。
镜匠收了钱之后,墨迹了半天告诉她:“修不好了,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的镜子,你挑一面吧?”
黛执拗的摇摇头:“我只要这一面。”
接下来她又当掉了一把魔法匕首,还是之前从奴隶商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用这笔钱找了个预言师,请她占卜该如何修好这面魔镜。
大大的黑色帐篷内,裹着黑色面纱的老预言家坐在水晶球后,枯老的手抚过面前的球身,一只拇指大的精灵蜷在球内,伸了个懒腰,爬到她手上,然后振动翅膀飞到她耳边,对她窃窃私语。
老预言家慢慢掀起眼皮子,对黛摇摇头:“精灵告诉我,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精灵,没有任何魔族能够修复你手里这面镜子。”
黛抱着镜子,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掉眼泪。
这个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首饰了,只有一条简单的纱丽,染着血,沾着灰,包裹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天已经渐渐黑了,可是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黛抱着镜子,一个人走在街上。
有不怀好意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偷偷尾随着她。
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上倒了迷药,正准备过去蒙住她的脸,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许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不然我开始读条发大招了,三二一……蠢货!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跑起来啊一二一,一二一……”
黛先喜后惊,她转头看了眼身后那群男人,然后抱着镜子飞快的跑了起来。
用文艺点的话来说,她的身体轻盈的犹如飞鸟一样。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她这辈子的技能点数全点在逃跑上面了。
周防甚至怀疑她拥有一个叫做脱兔的技能,一旦发动,必定能逃离战场……
那群不自量力的尾随男在后面追,一开始他们以为这是一场百米冲刺,后来他们觉得这是八百米男女混合比赛,最后他们才发现这特么根本是死亡马拉松啊……啊,又一个倒下了,啊,我也倒下了,啊,还有没有人在啊……没了吗?救命啊……
“呼,呼,呼……”白色纱丽飞扬而起,黛又跑了一会,然后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一边抬手擦汗,一边回头张望。
不知跑了多久,天已经黑了。
白天金灿灿的沙漠,在月光的照射下,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银色,风吹过,银色的沙浪绵延起伏。
那几个尾随男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还有怀里的镜子。
黛举起镜子,平视里面的人,又喜悦又害怕的问:“周防大人,周防大人你没事了吗?”
镜子上面布满可怕的裂缝,就像坏掉的老式电视机一样,滋滋一下,里面的人出现一下,又滋滋一下,里面的人消失无踪。
“我没事。”周防像在赶时间一样,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丢过去,“这些先便宜卖给你,你随便拿个什么给我。”
他丢了个大大的行李袋过来,里面放了水,羽绒服,打火机,露营装备,指南针,腌制食品和压缩饼干……还好他家是开杂货店的,仓库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行李袋掉地上,黛蹲下来,打开一看,大多数东西认不出用途,但是水和腌肉是认识的,跑了这么久,她早就又渴又累,如果换了平时早就什么都不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
但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吃。
“……我……付不起钱。”黛低下头,小声的说,“我身上……已经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肚子咕噜噜叫,喉咙也干得要裂开了,她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
“但我很快就会有钱的!”黛急匆匆的补充道,“明天早上我就去找工作,反正我年轻有力气,一天打八份工的话,很快就能脱贫致富,变成有钱人的!所以……所以……”
黛说着说着,抱着镜子哭了起来:“所以……请别放弃这样的我。”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国家,失去了臣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直到此时,直到此刻,她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她,是一名亡国公主。
滴下的泪水穿透镜面,像沙漠里的珍贵雨水一样,飘到周防的脸颊上。
伴随这泪水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周防大人……我……不想失去你。”
然后,滋啦一声。
屏幕彻底黑了下来。
周防在屏幕面前坐了很久,跟等插播广告似的,耐心的等了很久,然后开始不停抽打屏幕。
抽了半天没反应,他只好收回手,朝另一个屏幕道:“如此人间惨剧发生在你面前,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吗?猫伯爵。”
猫伯爵:“……”
周防:“来,看看这枚戒指,看见什么了?颜值九十一啊!镜子对面正在哭泣的那个,可是颜值高达九十一的美少女啊!号称妇女之友的你,这个时候居然冷眼旁观,不肯伸出援手,你不觉得这种行为有违你的人物设定吗?”
猫伯爵:“……”
周防:“难道说,比起黛,你更喜欢对面那个蒙面妞?”
猫伯爵:“……谁会喜欢那种不知廉耻的叛徒啊?”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任他自生自灭的猫伯爵终于被他气得破功,整张脸贴在屏幕上,青筋直爆道:“可这都是你的问题啊!老夫为什么要帮你擦屁股啊!”
“我的问题?”周防指了指充满裂纹的屏幕,“我倒觉得应该追究一下这面镜子的质量问题……”
魔镜七号仅有的一条交易路线,仅亮着的一扇屏幕——狂杀之地,现在已经呈现出一副随时要报废的面貌。
屏幕上裂纹斑斑,像被敲碎的电视机屏幕一样,时不时滋滋白屏一下,跟电线短路了似的。
“怪我咯?”猫伯爵怒气冲冲的说,“九块九还包邮的镜子你还想怎样?从没拿到过投资的零级镜子你还想怎样?你……”
它话没说完,忽然顿住。
因为周防已经解开手上缠绕的那条猫的祝福石,放在它面前。
“那我现在开始投资。”周防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它,对它说,“还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