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茬一茬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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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风飒飒啊,草纷纷

每年的清明,我的脑海里总会冒出这么两行诗句:风飒飒啊,草纷纷,清明携子来上坟。我忘记这是从哪里抄来的了,这么多年,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两句诗总会在清明时节如期而至,给我的心头增加些许的凄凉。

前几天与朋友谈起清明的假期,这本应是一个快乐的话题,没想到朋友却长叹一声说,原来从没有想过上坟烧纸,今年不行了。朋友的父亲去年冬天因病去世,今年应该是第一个清明节,也许从现在开始,在朋友的心里就有了一个牵挂,在清明的这一天,无论多么繁忙,他也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携妻带子去看一看父亲。

还有一个朋友,有一年我和他出差外地,偏遇清明,傍晚黄昏的时候,他说要给去世的父母烧烧纸。在那样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样的寄托哀思是否合适,但朋友的态度很坚决。那天的天气很不错,我随了他,看他点燃纸钱并念念有词,刚才还与我说笑的他,忽然就一脸的悲戚来。我知道他与父母感情很深,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他忧伤起来。“吴山楚驿四年中,一见清明一改容”,我想,老祖宗传下来的老例已经在我们的血液里扎下了根,无论什么时候,想忘记,都无法做到了。

几年前,或者更早以前,对于人们的生老病死,我采取的都是躲避的态度。每次有同事或朋友的父母去世,我只是去悼念一下,很少参加火化前的告别仪式。不知道为什么,每有那样的场面,我的心情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好长时间都无法忘记死亡带给我的恐惧感。而在去年,我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有那样的感觉了,遇丧事都是积极地忙前忙后,朋友们都说,这是年龄的缘故。三十岁以前,我们面对的多是喜事,而四十岁以后,多的却是丧事了,面对着每一个生命的消逝,已经没有原来的恐惧了。

去年的清明,我曾提前两天回到老家。目的有两个:一是给祖父母上上坟,二是给他们立一个墓碑。乡间多风雨,尽管坟堆年年加土,但依旧抵抗不了一场雨或几场风的冲刷。乡间的坟头多是群居的,家家户户紧紧相连,似乎生前没有处够,死了还要在一起过日子,难免有认错祖坟的时候,尤其像我这样的游子,如果没有家人带领,去一次是错一次的。

那次上坟,家里几乎所有的亲人都去了,连八十多岁的姑姑也不顾年迈加入到祭奠的行列里来。面对祖父母的坟头,我已经没有太多悲伤了。祖父去世得早,离开我们都三十多年了,即便是后去的祖母,也有十五六年的光景了,时间消减了一切,情感如远处的旷野,愈来愈淡了。

但姑姑她们不同,一开始,她们的表情就很凝重,虽然天并没有雨意,但仍能感觉到“欲断魂”的悲凉。我知道,面对着祖坟,一代人和一代人的感情是不同的,我们的忧伤也许只是一闪而过,而她们却是表情和内心的永远。

风飒飒啊,草纷纷,清明携子来上坟。在北方的旷野里,我忽然发现,这样的过程竟然是每个人都无法躲避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在草长莺飞的季节,我们都需要携妻带子,和祖先做一次心灵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