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放飞心灵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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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秋天里怀念春天

现在正是春天。

我的青年时代,如同这季节的春天,也曾有过撩人的景色,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那时,皱纹不曾爬上脸庞,心境未被忧郁骚扰,我似乎并未意识到青春的可爱。在我当时幼稚的意念里,青春就如同这自然季节,今年过去明年还会再来,同样又是花红柳绿的风景。何必为此担忧?就这样,任凭季节的替换,任凭岁月的流失,转眼之间我已经到了中年,进入生命的秋天时节。这时才蓦然知道,原来生命的季节,并不是自然季节,一旦流失了再无法替换。

自然界的秋天深沉、充实、富有,连一片随风飘零的叶子,都有生机勃勃的过去,不是奉献过颜色,就是捧出过果实,看见它会感到生命的价值。然而我生命的秋天,却是如此浅薄、空泛、嫩弱,那么多时光之树的枝条上,未能挂上饱满的果实,现在想起来总是不免痛惜。生命的春天骤然消失了,转眼到了人生的秋天,这时才知道生命春天的可贵,当然也就格外地怀念它。真的,只有失去了才觉得可贵。

其实,我在年轻的时候跟别人一样,听过许多关于爱惜青春的话,只是听过了也就听过了,并没有真正地往心里去。经过生活的坎坎坷坷之后,懂得了人生的艰难与莫测,更感受到青春的易失与娇嫩,最后终于明白,即使活百岁、千年,青春也很短促。倘若在青年时期不知道珍惜,总是漫不经心地任其闲置,到了中年就会像我似的,回想起来就会感慨万端,怀着惋惜的心情在怀念。

青年人大都比较喜欢春天。因为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季节,与青年人心境、性情、追求有着天然的契合,理所当然地受到年轻人的钟爱。记得我在年轻的时候,每逢春光明媚的季节,总要约上三两知己去郊外,或爬山、或戏水、或踏青、或漫游,尽情享受大自然恩赐的美好境界。痛快地玩耍了一天,黄昏时走在返家路上,疲惫得连话都不想说,可是充盈在心中的喜悦,却如同和煦温柔的春风,吹得人依然如醉如痴。春天真的很好。

然而,春天毕竟是春天,生活毕竟是生活,生活绝不是风和日丽的春天,让你由着自己的性子快乐玩耍。如果用季节来比喻生活,它更像夏日的黄昏,哪怕此刻正是晴天,顷刻间忽然雷雨来临,弄得你无处躲无处藏,这是经常都可能发生的事。例如我自己就不曾想到,正当青春年少、雄心勃勃,很想认真干一番事情时,一场政治运动突然袭来,使我的命运完全彻底改变。刚刚开始的青春岁月,还未来得及仔细谋划,就被这场政治风暴完全毁灭,从此我的生命进入了冰封时节。

好不容易政治生活完全恢复正常,很快又迎来改革开放的日子,对于一个有志向发展的人来说,这是多么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惜这时我的生命进入了秋天。按说人到中年各方面都已经成熟,正是干事情的最佳年龄段,只是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有些想法还未容实现就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就格外地怀念那逝去的青春岁月,常常地这样跟自己感慨:要是依然青春年少该多好。然而时间总是那么不饶人,不管你怎样感叹和惋惜,它总是无动于衷地泰然处之。

有了这番特殊经历以后,面对青春消失以后的时光,我总是跟我的忘年友人说:“趁年轻的时候,好好干点事情,不然到了我这般年纪,你会后悔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表情也许是平静的,但是我的内心却很苦涩,而且还隐隐地作痛。这时候的心情和处境,很有点儿像冰雹过后蹲守在被毁弃庄稼前,农民此时的心情一样,没着没落的不知所措。当然,对于客观环境也会有些埋怨,但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责备。认为哪怕在逆境中稍微努力些,说不定就会生活得主动,起码不会白白浪费掉时间。

那么你们呢?年轻的朋友。此刻自然界正是春天,就跟你们的生命一样。你是不是意识到春天的美好呢?假如已经意识到了,我相信你的心境,肯定也似这春天,同样是充满朝气和美好。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否定生活里的烦心事情,社会上的污垢杂尘,只要置身在人群中,就不可能满目皆净。

问题是我们自己要清醒,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要为美好而生活而工作,只有这样心境才春光不老。珍重眼前的春光吧。免得像现在的我,到了人生的秋天,因失悔而深深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