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船备好了吗?”
“早备好了,干粮也都上了船了。”
“我又弄了几瓶老白干,海上喝,才够劲儿。”
“该出发了吧?”
“嗯,不知强生准备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说话间,林强生就到了。
林祖生看到林强生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红布包。
“强生,你红布包里装是什么东西?”
“土。”
“土?”
“是土。”
“包土干什么?”
“我爷爷说,这叫‘乡井土’。”
“乡井土?”
“我爷爷说,到台湾后,如果水土不服,冲水喝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我爷爷说,以前有个兄弟到南洋,就带了这土去,果然派上了用场。那个兄弟还说,这土可以用来思念。”
说着说着,大家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别再说了……出发吧——”
林祖生从家里提出一个木箱子,里面供着一尊神像,香火弥漫。
“就带着祖师公一起去,他会保佑我们一路平安的!”
就这样,三个人挥泪告别了亲人,乘着一条小木船,从东山岛出发,开始横渡海峡。他们要到对岸去开拓一片新的天地,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我们会回来的——”声音消失在海浪中。
……
小木船在海浪上行驶,犹如一片落叶在流水中漂泊一样。
在他们之前,不知道有过多少人,多少条小木船就因为如此,丧生在风浪中。尽管他们出发的那天,天气晴好,风平浪静,但是,海上风云瞬息万变,小船在风浪中漂泊了两天后,天气骤然发生变化,眼看风暴即将来临。
“别紧张,来喝几口老白干就不怕了。”林祖生对其他人说。
“祖师公会保佑我们一路平安的!”林祖生一边说,一边又烧了一枝香。
大家几口酒下肚,热气上升,身子马上暖和了许多,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也不再那么害怕了,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只能豁出去的架势。
他们依着求生的本能,继续奋力行驶。风浪越来越大了,林祖生却不顾一切,十分虔诚地护着祖师公的香火,不让它因为风浪而熄灭,可以说,他是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祖师公的保佑上,在这种时候,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意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天空中,黑云翻滚,如浪涛般压了下来,又变幻莫测,诡秘异常,简直像是一大群凶恶的狼,正疯狂地嘶吼着,又有所畏惧的样子,仿佛轻易不敢太过近前,只在周围作势欲扑下来,可是,这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了。
果然,不远处的海面上迅速出现狂风暴雨,离林祖生他们的小木船,不到一海里,那种排山倒海、浊浪翻滚的情形,让人看得魂飞魄散。
天色渐晚,眼看距离台湾岛尚有相当一段距离,林祖生等人紧张得要命,心想,此生休矣。
“强生,怕不怕?”
“怕。”
“我也怕。”
“别怕。”
“都别怕。”
“现在怕也没用,来,喝口酒就不怕了。”
“快,抓住船桨,别让风给刮走了,否则就真的完了。”
“强生,你看——”
“哈,暴风雨走了。”
“是呀,真的是祖师公在保佑我们!”
……
暴风雨走了,没有扑过来,只在一海里之外肆虐着。小木船依旧在海面上,如一片无依无靠的叶子一样飘荡着。那场暴风雨走了,他们仿佛获得了新生。
“看,我们到台湾了。”
“我们成功了!”
“我们终于成功了!”
“我们到台湾了!”
“我们终于到台湾了!”
他们兴奋得不得了,是的,他们仿佛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
当他们安全抵达台湾岛时,首先不约而同地在海边用石头和沙土垒起一个简单的香坛,然后,恭恭敬敬地大把大把地烧着香,叩谢祖师公。
他们冲着台湾岛,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台湾,我们来了!”
接着,他们共同捧着那包“乡井土”,跪在海边,朝着大海,朝着海峡对岸,也就是自己的家乡放声嚎啕大哭。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懂得什么叫“乡井土”。
他们在大海边足足呆了好几个小时,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尽情让内心的情感得到发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情绪总算平稳下来。
当天,他们就在附近落脚,后来才到了南投。他们在南投找到落脚之处后,林祖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三平祖师的神像供奉在自己的家中,每天早晚都烧香,请求祖师公保佑平安和顺利,其他人也天天来为祖师公烧香。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在南投找到了一块土地,并开始开垦种植起来,后来,他们为了答谢祖师公的保佑,也为了让更多闽南人能够得到祖师公的保佑,于乾隆十四年(1749年)创建了台湾第一家三坪祖师公庙。
后来,闽南到台湾的人渐渐多起来了,祖师公的香火也越来越旺,求治病,求添丁发财,求四季平安、顺利的应有尽有,尤其是每年十一月初六这天,祖师庙所在地林屺埔(即竹山)的居民,就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仪式,包括请四平戏、潮剧、芗剧等戏班演出。除此之外,台南、屏东、高雄等地也纷纷建立祖师公的分庙,香火一直延烧到现在,而且,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