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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背石人

杨路文史学院11级汉语言文学

他搬来小凳坐在院子里,拿起放在地上的茶杯,用那饱满而干裂的嘴唇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杯用久了,泛黄的茶渍已无法洗去。“明天是个好天气。”他轻轻地嘟囔着。他的双手叠在一起,粗糙,黝黑,血管、青筋凸起,似乎在想着什么,双眼始终看着远方……

明天又可以去背石了。从山脚将那一块一块的阶梯背上山去,就是他自始至终的工作。一阵山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夜晚的山风是极冷的,他双手撑着膝盖想站起来,却像是被一座山压在了背上,动弹不得,保持着这半蹲半起的姿势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地立了起来,用那充满力量的手捶了捶腰,扭了扭,念叨了一句:“唉,年纪大了……老了……”便转身进了屋。

一早,他换了身干净的迷彩服,带上背石块用的绳子和擦汗的毛巾,出了门。游人不多,也许是早晨精力充沛,也许是长年走山路,他们的步子迈得有力。游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背石人背着石块,身体跟地面成了四十五度角。累了,就停在路边歇歇。看着年轻小伙们,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山脚下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会说话了,识字了,恋爱了,娶媳妇儿了,直到他们走了。“是啊,现在在干什么呢?”孩子大了,始终不满足这偏远的大山深处,就跑了出去,跑到了哪儿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附近的孩子都没有回来。“走咯。”一声叫喊把他拉了回来,双手紧紧地抓住绳索,仍是一步一步地走着。

忽然感觉一束目光,抬头,看见一个女学生拿着相机正对着他。他竟觉得下一步都不知道该怎么迈步了。女孩轻轻地说:“叔叔笑一个?”他被女孩的话逗笑了,咧着干燥的嘴唇憨厚地笑了……女孩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好脾气,跑上前来:“叔叔,歇歇呗。”看着前方仍在前行的同伴,他摇了摇头说:“不歇了,再歇就走不到了。”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他们与多少人有着不期而遇的擦肩而过呢?有多少人记得那些在那陡峭险峻的地方日复一日的匆匆而过呢?一年年一拨拨的游人来到这儿,他们把这儿当是度假休闲的地方,是曾受帝王册封的仙灵之地,是传说中问道求仙的圣地。可是对于他来说,这儿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一个无法离开无法舍弃的地方。人老了,终究盼望的是颐养天年,落叶归根,不是吗?

天暗了,游客们也都陆陆续续地从顶上走了下来。是啊,该回家了,天暗了。

那山间的石阶路上,仍有那一个个背石人,双手紧紧地抓住缚石的绳子,身体倾斜成了一个立体的锐角,长年行走山路的身躯由结实的肌肉包裹着,一步一步坚实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