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为了心中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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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活地图

刘仁军揣着三百块闯进了京城。他要在这里找到用武之地。

此人有何所长,想在人才聚集之地“动武”?

论身材,不高;论力气,不大;论智商,并不超人;说话,直言快语;一个极普通的小伙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包里揣着由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颁发的证书,上面写着:记忆地名之最。

数量8856个刘仁军(江苏·南京)2000年3月14日在南师大地科院背诵完成,所用时间3小时45分钟。NO00931。

这是他断断续续花了近五年弄来的成果。他想在这枯燥无味、少有人迹的领域里有所作为。

有过目不忘的异人,他不是,全靠时间的积累和超出常人的毅力。记地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单要背,还有许多之外的问题,比如中国市县名称中普通话的读音、生僻的字、地方读音,这里面也有学问。生僻的字可以查字典,而地方读音就麻烦了,光看字面,肯定出问题。如大家熟悉的“乐山”、“乐亭”、“乐清”,三个地名,全发一个音就大错了,要发三个音(勒、涝、悦)才行;河南有个荥(形)阳,而到了四川就成了荥(营)经;至于江西铅(盐)山、福建的闽侯(候)、浙江的台(胎)州……语音的差异很大,没别的办法,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外国地名在翻译上的差异也不小,比如美国的圣弗朗西斯科有把“朗”译为“兰”的;冰岛的阿克雷里中的“克”有译为“库”的;西班牙的拉科鲁尼亚中的有“亚”译为“阿”的等等。这些地名在地图上都要规范统一。为此,刘仁军记了许多笔记。

一个城市人,记这些笔记不算什么,每周去两次图书馆,用上一段时间就能解决。而刘仁军是南京郊区的一个农家孩子,家离南京市有80里地。他只能骑自行车一个月去一次南京,周六一早走,周日晚上回来。白天,在图书馆或是新华书店查资料;夜里,就随便在车站、桥下睡一宿。

这样做的归宿是什么,最初他也不知道。还是在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有了地理课。当时,他的表哥在南通上中专。南通在哪里引起了他的好奇,是在长江北还是南?他怀着极大的兴趣在地图上寻找着,费了好长时间才查到。他想,一个南通就要查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再想查多个地方时间就会更长。于是,他开始努力学习地理。每次考试,地理成绩都是班里第一。由于过于偏科,到了初中,他的总分排在了班里十几名;读职高,他的总成绩下降到了二十几名。他觉得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出路。

他离开了学校,开始实施自己盘算已久的计划,专攻地理。买来了地图,把整张的地图按省份和国家剪开,做成拼图,然后一个一个确认,熟悉到一看地图形状就知道是哪省哪国。

他整天在家里摆弄地图,引起了同村人的笑话:不务正业;真是神经病的话语就传开了。甚至有人说:哼,他要是有出息,太阳从西边出来。家里人也极为不满,快18岁的大小伙子了,不去外边学个木匠瓦匠手艺挣钱,成天干这种无聊的事,一气之下,父母把他抄写的一些资料烧掉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把中国的大城市、各县的名称以及世界各国重要城镇及全球主要地名全背了下来。

环境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知道不能再待在家里了,要实现梦想必须改变环境。1997年,正是18岁的他对家里人说,不在家里吃闲饭了,决定外出打工。他跟着村里的民工走上了建筑工地,做起了建筑工人。建筑活很累,挖沟搬砖和泥砌墙绑钢筋粉刷墙壁什么都干,手也变得又大又厚。但背地名并没停,每天晚上6点下班,吃过饭,别人开始玩牌子、下棋,他却拿着两本地图册去找灯光和僻静的地方,一直到夜里11点。他不敢再晚,第二天还要干体力活。

一块干活的人对他说,你弄这些东西想干什么,出于什么目的?他回答,我想在这方面搞出点名堂,认准的路绝不后悔。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依然我行我素。每到天气不好休工,或是暂时没活停工,他就到城里的图书馆或是新华书店去查找资料,经常是一瓶水加几个烧饼度过一整天。

到1998年,他已经能背下5200多个地名了。就在这一年将要过去的时候,他忽然在《扬子晚报》上看到了一篇报道:江苏省淮安市有个叫张元鼎的人用了3小时50分钟背下了4810个中外地名,取得了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的证书。这一消息对他震动非常大,懊悔自己见识少,怎么就不知上海还有这么个组织。

他加速了。把地名重新归类:中国所有的城市、县城,共有2300多个;各国的首都(首府)共有220多个;外国城市常驻人口在5万以上的共有4300个左右;重要小城镇(人口1至5万之间)共有1200多个;自然地名包括主要河流、湖泊、山峰、岛屿等共有1000个左右;中外风景名胜区200个左右。这样,直到1999年10月,他已经能背下总共9000多个地名,另外还了解了很多知识:如主要城市常驻人口、名胜古迹、土特产品、交通状况并兼及一些历史文化情况。

他认为这已经是中外地名的极限了。再往下就是乡镇,我国光是建制镇就有两万个左右,但重名太多,仅城关镇就能有一大摞,以山西忻州、临汾、运城三市所辖为最,实在没有意义。于是他打通了上海吉尼斯总部的电话,说能背下9000多个中外地名怎么申报?电话里告诉他,只要有一份当地公证处认证,你用了多少时间背下多少地名及背诵地点,然后拿着录音磁带和公证书到这里来,经审核就可以发你证书了。

2000年春节刚一过,刘仁军就来到了南京师大地科院找到院长,说明来意。院长派了几名老师和学生一起监考。3月14日下午2时,他开始了长达225分钟的背诵。为了确保真实性,录音不能停,语音也不能断,要一气呵成。

一切准备做好,他开口了,按照顺序先从我国的东三省开始,接下来是黄河中下游五省一市、长江中下游六省一市、南部沿海三省一区(港澳台另计)、西南三省一市、青藏地区、新疆、北部内陆一省二区,按顺时针方向转了一个圈,然后转向世界,先从亚洲的东亚、东南亚、南亚、西亚、中亚,到欧洲的东欧(外加俄罗斯亚洲部分)、北欧、西欧、中欧、南欧,折向非洲的北非、西非、中非、东非、南非,向东到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新西兰及南太平洋岛国,再到北美的美、加、墨、中美七国、西印度群岛,最后是南美洲各国。城镇背完了紧接着是全球主要的自然地名……直背得天昏地暗,上下嘴唇粘到了一起。监考人员轮流进出方便,他却不能离开一步。直到监考人员划出了1800多个正字,考试才算结束。他共背出了9100多个地名。经过两天的核准,去掉一些口误及错误,总共8856个地名。

又经过两天认证,他从公证处拿到公证书的当天晚上,便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次日清晨,他把全部材料送到了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

5月20日,他终于取得了地名记忆数量方面的吉尼斯世界之最证书,为此也花去了两年打工的积蓄。当时,他的心情非常高兴。思考了几天,他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这几年,他用过了五六套地图册,凡是错误便用红笔圈划出来。打开一本最新的《世界地图册》,那是某出版社出版发行的,2001年5月第二版里面却有着百处以上的错误。几乎到了每页都有的地步。最多的是第4页,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图,错误多达20处。不说国内,连周边邻国的地名也错误频频,比如人们非常熟悉的日本的“札幌”竟印成了“扎幌”;伊朗阿富汗一图中:喀布尔南部的两个城市都成了加德兹,应该一个是加德兹,一个是加兹尼。另一本同时出版的《中国地图册》上也有五六十处错误之多。他就是想在这种工具书中当一剂“杀虫药”。

他最先找到的是地图出版社。人事处的回答是不缺人,没学历。

他又找到民政部。那里推荐他不妨到地名研究所去一试。民政部地名研究所组织人员对他进行考试。题目不多,一是中国主要的山脉与河流;一是中国历史朝代变更表。但每道题答起来都要用十几分钟的时间。比如山脉与河流,他按照中国西高东低的三个阶梯,把不低于1000米的山及不短于500公里的河流(只有黄浦江特殊)全部背诵下来。人才济济的国家级研究所破格录用了这个初中毕业生,聘他为校对员。

由于几年来每天背诵地名,他发现了不少地名存在着问题。在行政划分上,海南省的海口市与琼山市离得太近,经常闹矛盾。现在想合二为一,但一个是省会城市,一个是省直辖的县级市,一个级别高,一个历史久,很难统一。有的在起名上很容易造成混淆,比如安徽有黄山、黄山市、黄山区,外地人难以辨别。有的地名历史与现在并不一样,如李白的“千里江陵一日还”诗中所说的那个江陵,并非是现湖北的江陵县,而是现在的荆州市荆州区。还有市县同名的问题,如河南开封市、许昌市,它的周围还有一个同名的县。这很容易出现误解。

这些都是在背诵之余所取得的收获。其实他还有更大的乐趣在其中。与人聊天,他能把你想知道的任何地方说得一清二楚,布达拉宫如何雄伟壮丽,悉尼如何令人神往,威尼斯如何风光秀丽,卢浮宫如何金碧辉煌。至于各国的铁路、交通、特产全都装在他的胸中。他说去过世界的某地,没有人会怀疑。最让他引以为自豪的是任你是个旅行家,走遍天涯海角,也没逃出“如来佛”的手心。

谈起地理,他自然会有一种高屋建瓴的气势:如果把黑龙江的黑河与云南的腾冲县划一条线,就会发现这是中国人口的分界线,以东有12亿,以西近1亿;经济发展也是如此。中国最大的县是新疆的若羌,最小的县是山东的长岛县;人口最多的县级市是广东的朝阳市,人口最少县是西藏的札达县。这些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地名,名字正好相反,怀仁——仁怀,曲阳——阳曲,昌平——平昌,江浦——浦江,开封——封开,西安——安西……

现在刘仁军的地名记忆数量为9300多个。他最近知道了那个叫张元鼎的人也背出了8600多个地名。他知道在数量上相差无几。水平的高低看来要在综合能力上。他很想与对手狭路相逢,一决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