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龟大伯卖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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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动物大逃亡

天麻麻亮,我睡得正香。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电话是报社值班编辑小金打来的,说动物园发生了一件天大的怪事。半个钟头前,饲养员小胡开始给动物投放食品,当他打开黑猩猩的笼门时,黑猩猩像风一样从里面窜了出来,伸着胳膊抱起小胡,转身把他往笼子里一塞。然后将笼门一关,“嘎巴”把门锁上了。小胡急得在笼子里直蹦,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什么?黑猩猩把人锁进笼子?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奇闻。

接下来,黑猩猩捡起小金掉在地上的钥匙,把所有的笼门挨个打开。这可不得了,金钱豹、狮子、狗熊、老鹰、穿山甲……还有那只斑斓的东北大老虎也被放了出来。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天哪,这么多动物一旦跑上大街,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想起那只大老虎。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我去动物园采访,正碰上虎妈妈在生孩子。我亲眼看到,不用半天功夫,虎妈妈竟然生下四只小虎崽,我还特地为它们母女拍了几张照片,登在晚报上。我问小金,那些小虎崽呢?小金说:“都跟大老虎跑啦!”

“跑哪去了?”

“我也不是老虎,我哪知道。”

小金说他是刚刚接到动物园打来的电话才转告我的,叫我赶快去看看。我既紧张又担心。你想想,我是专门负责采访这方面内容的记者,这样的素材撞到枪口上,能不精神紧张吗?担心的是万一真的碰上那些凶猛的家伙,说不定……嘿,既然干了这一行,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胡乱抹了把脸就往外跑。楼下就是大马路,我叫了辆出租车,飞快地朝动物园方向驶去。

前面有个规模很大的农贸市场,要想去动物园,必须从市场当中穿过。正是早市时间,路上的人挤成了一疙瘩,远看,黑压压的一片。车还没到跟前就听有人在喊:“不得了啦!老虎来啦!快跑呀!”

市场上顿时乱成一锅粥,你挤我,我撞你,一片混乱;有的人扔下菜篮拔腿就跑,有的一下子迷失了方向;有的像打愣了的鸡,站在那儿对着天发呆。就在离我们的车不远的正前方,一位老奶奶好像已经听见了虎叫,顿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她闭着眼睛,伸出手臂摸索着,好像想抓住什么东西靠靠,但什么也没抓住,便像烈日下的一支蜡烛软软地瘫倒在马路边。

司机停下车,呆呆地看着,脸色煞白。我说让我去把老奶奶扶起来,司机说:“反正前面走不通了,就在这里下吧。”

这时,我完全有理由让出租车带着我杀个回马枪,但我是记者。记者的职责是及时准确地反映事件的最新动态,必须迎难而上,怎么能到了现场还打退堂鼓呢。我跳下车,上前把那位老奶奶扶起。我本想让出租车把老奶奶带走,扭头一看,那车早跑得没影了。我只得把老奶奶安顿在旁边的一间房子里,然后大步朝人群走去。

前面更乱了,因为人们都急于离开,全都挤在路当中。嘈杂的人声就像暴涨的河水一样喧闹。我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那只大老虎带着四只小虎崽迎面朝这边走来。

看见老虎,人们更惊慌了,吓得到处乱钻。我突发奇想,老虎是有灵性的,我们曾见过一面,说不定因为我为它拍过照片而认识我。我壮着胆子上前叫了一声它的名字:“莎莎!”老虎好像听见了,停了下来,朝我望了一眼,然后将身子一扭,朝旁边的一条岔道上走去,四只小虎一步不拉地紧跟在后面,有只小虎好像腿脚有点跛,走路一瘸一瘸的。但为了赶上妈妈,她竟然一走一跳地跑了起来。那奔跑的姿势,实在有趣。

幸亏时间还早,那条道上除了几个在打太极拳的爷爷奶奶之外,没几个人。老虎旁若无人地从他们旁边走过,连瞟都没瞟他们一下。但它还是把爷爷奶奶们吓得不轻,个个保持原来的造型姿势定在那里,张大嘴巴,痴痴地望着兽中之王从他们面前走过。

我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有困难找警察”,我立刻想到报警。摸摸身上,走得匆忙,忘了带手机。我正在想其他办法,听见又有人在大叫:“快跑呀,大狗熊来啦!”

我扭过头,见刚才老虎过来的路上,真的来了头大狗熊,足足有两人高,浑身漆黑,眼睛篏在皮毛中,使人根本看不出它的位置。只见它拖着红红的舌头,一摇一晃地往这边走,下巴还流着长长的口水。可能是身体太笨重,也可能是它头回走这条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住地东张西望,我好像听见它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片刻,它进了农贸市场,在一家豆腐店门口停了下来,抓耳搔腮的,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这时街道上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青菜、苹果、塑料袋……扔得满地都是,那场面真跟电影里日本鬼子进村的镜头一模一样。不知从哪跳出一只小鸡,翅膀上还拴着草绳,在路当中扑腾着,叫着,好像知道危险就在眼前。

豆腐店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伯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顾低着脑袋往外走。怪了,难道他是哑巴,是聋子!那伯伯一直走到卖豆腐的柜台前,抬头一看,终于看见了一只大狗熊像墙似的立在面前,吓得“妈呀”一声,扔下担子就跑,白花花的豆腐掉了一地。大狗熊看见豆腐,伸手就抓,可稀溜溜地怎么也抓不上手。它急了,干脆用爪子捧。有一次,好像捧住了一块,刚捧到嘴边,豆腐又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大狗熊扯起脖子拼命地吼,声音好响,震得豆腐店的玻璃沙沙直响。可能是发怒了,它上前一步,伸出粗壮的胳膊把柜台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扫了一地,还不甘休,又将肥大的屁股猛地一撅,一溜子柜台全被拱倒了,我看见那老伯伯正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我不能让这种场面继续下去,便像旋风一般冲进豆腐店。我来过这里,记得店堂的茶几上有一部电话,我得赶快拨打110。

我快步从大狗熊旁边闪过时,还是被发现了。这家伙跟着我就往店堂里闯。可是,门太低,它进不去,被门框撞得摔倒在地。我趁它挣起来的功夫,伸手把门一关,“哐当”,大狗熊被关在门外。隔着门,我听见它在大声咆哮,用锋利的爪子抓门,用笨重的身体撞门。那门虽然很厚,但毕竟是木头的,随时有可能出现危险。电话就在旁边,我连忙把话筒抓到手里,正要拨号,外面传来阵阵警笛声。

太好了,有人报警了!我放下电话,推开身后的一扇窗户,“唰”地蹦了出去。大狗熊真笨到家了,它以为我还在屋里,仍在不停地抠门,撞门。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把农贸市场围得水泄不通,打头的几位大步流星地朝豆腐店包抄过来。大狗熊见这些穿着一样服装的人在它面前移动,好像在办一件天大的事情,觉得可笑,转过身,瞪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小眼睛,嘴里发出呜呜噜噜的声音,一摇一摆地朝防暴警察迎了上去。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警察后退两步,把身体隐在离豆腐店不远的墙角拐弯处,端起枪瞄准了大狗熊,正要扣扳机,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不行,狗熊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开枪!”小个子警察一抬头,见一双灼灼闪光的眼睛正盯着他,只得把枪放下,犟着脑袋说:“队长,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能眼睁睁地望着大狗熊伤人。”

“少啰嗦,服从命令!”队长说完,一个箭步冲进附近一家店堂内。那是个卖肉的铺子,里面的案板上放着一条条的肉。他上前拿了一块,提在手中,返身跑到门外,往大狗熊面前一丢。大狗熊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先是一惊,愣愣地望着地上的肉,抽答抽答鼻子,闻出来是肉,抓起来就往嘴里丢。它的嘴真大,那么一大块肉丢进去连嚼都没嚼一下便吞了下去。

队长再次返回肉店,又取出一块往大狗熊面前一扔,这回丢得离大狗熊远了一点,它只得往前挪动几步;把肉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瞅着队长。队长又丢下一块,再把它往前引了几步。就这样,一步一步,一直把大狗熊引到肉铺门口。别看狗熊笨,还很有警惕性呢,它先把脑袋伸进去,仔细看了一阵,发现里面全是肉时,便不顾一切地撞了进去。恰巧,那小个子警察正好站在门口,来不及躲闪,竟和大狗熊滚跌在一起。大狗熊抱着他在地上连打几个滚。一直滚到柜子边,柜子倒了,正好堵住了大门。队长带着几个队员拼命推,门怎么也推不开。一个队员急得一头是汗,大声说:“队长,开枪吧!”队长把头直摇,“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开枪!”

那队员急得直蹦:“现在,不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吗?”

队长不理他,从腰间拔出手机跟外面通话,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呜呜叫着开了过来。车一停,从车上跳下几名队员,打头一位手里提出一杆特殊的枪,那枪不像是半自动步枪,枪杆细细的,长长的。那队员举起枪走到肉铺窗外,用枪托敲碎一块玻璃,把枪头伸进去。我扑上前,想拍张照片,队长把我往旁边一推,不让我靠近一步。我刚站稳,只听“扑”的一声,那队员把枪收了起来,说:“打中了!”

看出来了,是麻醉枪!

我跟队长进屋一看,狗熊已经昏倒在地,小个子警察的衣裳也被抓得稀烂,脸上有许多血道子。队长把他扶起,怪他不该进来冒险。他揩着满脸的血污,望着队长哧哧地笑。趁他不注意,我打开了相机,留下他那光辉而奇特的形象。

我正想采访他,有人进来向队长报告,说他们把一只金钱豹打死了。队长脸色猛地一变,大声问:“怎么打死了?”

那队员解释说,“不是打死了,是用麻醉枪打昏了。”

“你别吓着我。”队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问,“在哪?”

“在税务局门口。”

税务局门口?真奇怪,金钱豹也不交个人所得税,跑到那里干什么?旁边一个队员说,一只狮子被麻醉枪击中,在百货商店前的石阶上,正呼呼大睡呢。又有队员跑来报告说,黑猩猩跑到自来水公司门口,在门框上打秋千;一群猴子跑到林业局办公室里,摔水瓶,扔纸团,闹得一塌糊涂。正说着,不知谁大叫一声:“快,朝这边看!”

我把头抬起,只见几只老鹰在天空中盘旋,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农贸市场那栋刚刚建好的十层楼的楼顶上,一个个像石雕似的,纹丝不动。

我想起那只老虎,便指着旁边一条岔道告诉队长,说虎妈妈领着几只小虎就是从这路上跑过去的。队长说知道了,老虎早就到了市政府门前,正在那里静坐呢。我听得更是纳闷,老虎怎么跑到市政府去了?难道它想见市长不成?怪呀,金钱豹在税务局门前,大狗熊在豆腐店和肉铺附近打转转,黑猩猩在自来水公司门口打秋千,猴子大闹林业局……这些调皮的动物,它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我问队长,队长把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我要跟你一样,是记者,一定去学学动物语言,到它们那里去采访采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在跟我开玩笑。

我掏出采访本,正想把所碰到的记录下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是不是动物园里所有的动物都倾窠而出了呢?是不是还有动物还留在那里?把跑出来的和留下来的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分析,说不定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带着这个谜团,我跟着队长乘警车火速赶到动物园。进去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的笼子都空空荡荡,只有长颈鹿挺着长脖子傻瓜一样高高地耸立在木栅栏里,它的眼里滚动着泪花,我想它一定是在为自己的颈脖太长出不去而伤心吧。

靠里边的一只笼子里关着一个人!我们还没到跟前,就见他在里面拍着铁丝网,扯着脖子大声呼叫:“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立刻认出是小胡,这家伙,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竟跟动物来了个角色调换,有趣,真有趣!我打开相机,想隔着铁丝网给他拍一张狼狈相。他不停摇着手,用胳膊肘遮着脸,说:“别拍,别拍,发表出来我就完蛋了!”可我还是拍了一张,心想到时候给你看好了。如果你不同意发表,那就给你留个纪念吧。队长要我赶快把笼门打开,放小胡出来,可是开笼门的鈅匙不知被黑猩猩扔哪去了。没办法,只得把锁撬开。小胡猫腰从里面钻了出来,连声说“倒霉”。

折回头,我们赶到市政府,老远真的看见那只大老虎带着它的虎崽子伏在那里。可能虎妈妈是太累了,它闭着眼,任几只小虎在肚皮下不停地拱动。也许是奶水不足,小虎崽吸着吸着,乳头滑脱了。小虎崽咕咕直叫,你挤我,我拱你,互不相让。

市长是在上班前得到这个消息的,他觉得这真是件不得了的大事,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这些动物为什么会出现种种怪异的现象。是出自一种要获得自由的本能,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如果是后者,那么,组织者是谁?策划者又是谁呢?

大家讨论来研究去也没个结果。最后市长拍板,决定从北京请一位专家来。这不是一般专家,是个专门翻译动物语言的专家。我听了心里喜滋滋的,这不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如果我真的能跟专家学会动物语言,将来去动物王国采访,不是太方便了吗?

下午,我们赶到机场迎接老专家,这是位白发苍苍,背稍稍有点驼的老人,他一下飞机,连水都没喝一口,就马不停蹄赶到动物们静坐的地方,想听听它们的意见。

我一步不拉地跟在后面,仔细观察人和动物是怎样交流。

第一站是市政府。老专家走上前,满脸堆笑地问老虎。老虎眼直翻,一声也不吱;僵持了半天,毫无收获。老专家又赶去问狗熊,这家伙还没睡醒;问金钱豹,金钱豹一问三不知。最后,老专家赶到自来水公司门前问黑猩猩。黑猩猩抬起愤怒的眼睛瞪着跟在旁边的市长,挥动胳膊,叽里哇啦不知说些什么。老专家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地点头,好像理解了它的意思。市长问老专家它在说些什么,专家说:“它们对你有意见呢!”

“什么,对我们有意见?什么意见?”

“上个月,你是不是亲自去动物园召开过一个现场会……”

市长把头直点:“是的,是的,是有这么回事。”市长解释说,因为考虑到动物园经费不足,他在会议上要求全市有条件的单位分别认养一批动物。那些单位的头头当场答应,不少人还当场签了字。

老专家接着道:“可回去以后,不知你们是忘记了,还是不负责任,几乎没有一个单位认真落实这件事。连你这个市长也……事情就这样就拖了下来,可动物们等不及,它们要吃饭哪,于是,便瞅这个机会来了个大逃亡,跑到准备认养它们的单位门前静坐示威。”

市长“啊”了一声,原来是为这。他拍拍脑袋,唉呀,都怪自己,一天到晚忙,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他决定马上召开第二次会议,把认养计划真正落实下去,让所有的动物的生活有个着落。

直到发稿时,动物们才回到各自的位置,只有楼顶上的老鹰一只也不见了。老专家说,它们实在等不及,一起飞进了山林。明天他准备带我进山找找,把它们劝回来。

什么?你问我可学会了动物语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改日就跟老专家进北京,先进修一阵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