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海那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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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是什么

我很得意,每次我把我的一张张靓照送给人家看的时候,他们审视一番后,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一只虎啊,吊睛白额,那个额上的王字,真有大将风采,威风凛凛的。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我激动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就是名副其实的虎崽。

这照片来之不易呢,是我心血的结晶。不知道多少个昼夜,我把自己的一腔热情投入到描摹自己的形象之中。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我就开始对着镜子打扮,晚上还是依样画葫芦地梳妆一阵。眼看自己的形象越来越逼真了,惟妙惟肖的,我不惜代价,倾尽自己的私房钱,请了影楼里的一个著名摄像师,悄悄拍下了我的写真集。

这个写真集陪伴在我的身边,见到熟人我毫不犹豫拿出来展示,千姿百态的丰采引来了众多人的喝彩。我的知名度如旭日东升,一下子红火起来。我整日陶醉在自己的写真集中,甚至荒废了自己的工作,害得主人不停地对我横加指责,大声呵斥。我才不看主人的眼色,我有自己的美好理想,辉煌的前景已经向我招手了。

主人家你不要横眉竖目摆架子,说不定,我比你风光无限。你也不是这样吗?我就是在你的耳濡目染下,产生这个念头的。

我在主人家生活了几年,无忧无虑,吃香的,喝辣的。主人是女的,三十左右年纪,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是生活很安逸、很清闲。因此,我也得到主人的宠爱,主人抱过我,放在膝盖上,轻轻柔柔地抚摸着我的全身,我就眯上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一番。

一天,我从外面玩耍回来,回到家一看,家里有一个妖冶的女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女人眉毛弯弯的,又细又长,柳叶一般。嘴唇红红的,发着亮光。尤其是那个脸蛋,白白的,嫩嫩的,那种妩媚劲儿让我越看越爱看。我家的主人跟她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狱。难道我走错了门?看看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啊!

天上掉馅饼了,一个大美女从天而降。我好奇地跟在她的后面上蹿下跳的。晚上,女人从卫生间出来,我定睛一看,傻眼了,女人变成了我家的主人,眉毛又短又粗,嘴唇很苍白,脸蛋黑黝黝的,很粗糙。我断定,女人就是我家的主人,怪不得她老是在梳妆台前忙碌不停。

梳妆打扮,一个普通的人立即变得高贵起来,我觉得挺好玩,也有了心思。

主人家的大厅有一张虎啸图。老虎五彩斑斓,站在悬崖上俯视。那个神态,那个举止,力拔山势,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既然爸爸妈妈都亲热地喊我小虎,我就应该像图上的虎一样。我心血来潮,模仿虎啸图孜孜不倦地改头换面自己。

从此我就成了一只虎,一只人人钦羡的虎。谁不说虎是百兽之王?我显得鹤立鸡群,对其他伙伴不屑一顾,连自己的手足也冷眼相看。于是,我独来独往,招摇过市,兜足了威风。

以前,我最喜欢小白了,一个瓷娃娃一样,浑身白皙润滑。为了得到小白的青睐,我使出浑身解数套近乎。现在倒过来了,小白对我大献殷勤,我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这倒好,我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孤孤单单。伙伴们再也不跟我玩耍了。看着他们荡秋千,看着他们跳跃,看着他们捉迷藏,我只有眼馋的份儿。尽管我独自冷冷清清,但我从不屈服,我是一只虎,自命不凡,怎么跟他们同流合污?

我吃饭不香,睡觉不甜,身体日渐消瘦,光滑的柔毛也开始掉落,白天昏昏沉沉,萎靡不振。妈妈似乎看出我的不开心,几次要带我出去散散心。我瞥了一眼,掉头就走,摆起架子,耀武扬威。

一次,我心力交瘁,躺在阳台上晒太阳,妈妈唉声叹气地走过来,递给我一叠照片,说,小虎,你看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我不以为然,懒洋洋地问。

那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妈妈慈爱地看着我说。一听是小时候的照片,我打了强心针一样跳起来,我要看看我小时候的虎样。

我一张张地看过去,看得很仔细,一败涂地地说,妈妈,我怎么成了猫了?

孩子!妈妈语重心长地说,你本身就是一只猫,怎么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我是一只猫。我喃喃着,一下子颓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