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一的晚上,刚刚当上神父的萨特将维拉斯请到教堂,一起商量即将举行的圣公会的筹备方案,他们商量到很晚才分手回家。
萨特刚跨入家门,电话就响了,是维拉斯。原来是维拉斯回到家后,发现妻子倒在厨房的地上,已经死了。这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共进晚餐的——她精神很好,看不出有什么不适,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去了。
萨特得去看维拉斯,这也是他的工作。
萨特步行往维拉斯家走去,这不只是因为路程不远,而且萨特也需要有时间考虑一下,到了那里,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自己对他能有什么帮助?这不同于准备一次布道,因为准备布道会有较多的时间,也有书籍可以参考。维拉斯刚刚还和自己在一起谈笑风生,而现在他的妻子,他的伴侣与挚爱,也是他的孩子们的母亲,死了!虽然作为神父在这种时候出现是萨特的工作,但萨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整个晚上,萨特几乎都处于这种手足无措的状态之中,他始终缄默无语。萨特和维拉斯在起居室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其间,萨特只是例行公事般念了几句祷告词。他第一次遇到生离死别的事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萨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颓丧极了:一个神职人员,在别人遭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时,竟然袖手旁观无能为力,他为此而自责不已。
两年后,萨特接到调令,要去另一所教堂担任神父。得知萨特要离开的消息后,许多教民前来与他道别。在这些人当中,萨特见到了维拉斯。维拉斯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说:“萨特,没有你,那晚我肯定挺不过来。”
当然,萨特很快就明白对方说的“那晚”指的是什么事情,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晚没有他维拉斯就“挺不过来”。那个晚上自己明明是那么无用,那么无能,什么也做不了;也就是那个晚上,萨特痛苦地认识到,自己的语言是多么苍白,力量是多么渺小,既不能让死者复生,又不能让生者感到慰藉。但是,对于维拉斯来说,那晚正是由于有了萨特,他才“挺”了过来。为什么同样的事,他们却有不同的记忆?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因此我们可能阻止不了不幸的降临;但我们只要努力去“做人”,便能生成一种无限的力量,它能穿透心灵,润物无声,洒下一片希望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