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我们这帮地位低下、干着粗活的建筑工人,每天都要去挤早班车。半睡半醒的我们把蓬乱的头蜷缩在脏兮兮的衣领里面,阴沉着脸,互不搭理。
一天,一个陌生的家伙加入到我们中间。大家懒得多看他一眼,他上车时先和司机打招呼:“先生,你好!”在他就座之前又转身朝后面的我们友好地笑笑。司机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其余的人态度冷漠。
第二天,这个家伙情绪高昂地跳上车。他笑容满面地问候:“各位早上好!祝大家一天都开开心心!”我们这帮粗人对此感到诧异和莫名其妙。我们中的两三个人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咕哝着:“好!”
第二个星期,我们更惊奇了。这个家伙竟穿上了一套旧式的西服,系着一条同样过时的领带,很明显,他稀疏的头发精心梳理过。他每天都快乐地向我们问好,渐渐地,我们大家也开始偶尔向他点头和搭话了。
一天早晨,这个家伙抱着一束鲜花走进了车厢。“一定是送给你女朋友的吧?查利。”司机微笑着问道。其实,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叫查利,但这并不重要。查利略微害羞地点点头,说是的。
我们这帮人热烈地鼓起掌来,有的还吹起俏皮的口哨。查利鞠躬表示谢意,然后又把那束花高高举起,像芭蕾舞演员一般优美地转了几圈,然后才坐到位子上。我们大家都看呆了,掌声再次响彻车厢。
从那以后,每天早晨,查利都要带一束鲜花上车。鲜花把车厢装点得鲜亮美丽,我们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慢慢地,我们中的有些人也开始带花插入查利的那束花中。我们互相推搡着,笨拙慌乱地把花插进去,黝黑的脸上闪着平常难见的柔情,柔情中又透着明显的难为情。“你好!”“你好!”“你好!”大家开始笑着互相问长问短,兴致勃勃地开着玩笑,分享着报纸上的各类趣闻。
可是,那个早晨,查利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他等车的老地方。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们猜想他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往好的方向想,他休婚假了。
星期五那天,我们几个人来到查利每次下车后走进去的那家公司,并让司机等我们一会儿。走进那扇大门时,我们每个人都很紧张。
“我们公司没有叫查利的,但从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我们公司的清洁工人戴文。”接待室的人告诉我们,“但是最近几天,他有点儿事没有来公司上班,不过你们放心,他很好。”
很多天以后,在老地方,我们果真等来了查利。看见他我们都很高兴,热烈地上前拥抱他,有的人甚至快要哭了。这个原本与我们格格不入的家伙,却给我们这些情感粗硬麻木的建筑工人带来了柔情,用他的鲜花和微笑唤醒了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东西,让我们学会了传递关爱和快乐,也懂得了分担悲伤和痛苦。“我的一位朋友去世了。”查利说,神情很伤感。此时,我们也都缄默无语了,每个人的眼睛都潮潮的,紧紧握住查利的手。
那一刻我才知道,人与人的情感是一样的,它高贵、温暖、柔软,不能因为生活的艰苦、状况的不堪就忽略它的存在——那些快乐、悲伤、友好、爱情……
我们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查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