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距离数发都能命中对方,姑且不论其人格,其枪法也是十分了得的。边想着这些诗浓随即朝着右侧跃去。随后,刚才身体所在的位置被来袭的数十发子弹引发的风暴所切裂。
“戴因,再向右移动...”
就在诗浓叫喊的时候。
重新从掩体内现身的两名激光Blaster,对着刚站起身的戴因毫不留情地射出了光之箭矢。
因为距离太近了。戴因的防护盾被热线所贯穿,其身体接二连三地被击中。
戴因一瞬间望了下诗浓。随即又把脸望向正面——
“唔噢噢!”
大叫着径直跑动起来。
对着偶尔袭来的光弹之雨戴因进行了迎击。躲避,钻缝隙,戴因用很快的速度向前突进。但是要回避全部的子弹是不可能的。
最后的几秒钟,戴因拔出腰间作为护身符的大型手榴弹,朝着掩体处扔了过去。同时HP全部损失掉,虚拟体就这样背对着诗浓,化作无数个多边形四散而去。
随后,世界被闪光染成了白色。
如同巨神的大锤撞击地面的冲击。青白色的能量流让狂风大作,卷起大量的沙土。一名Blaster的身体也混杂在内,被卷到了空中,在落到地面前就粉碎,消散掉了。
——NICEGUTS!
面对着退场的戴因送去了简短的赞许声,迎面扑来的尘土让诗浓眯起了眼睛,很快的又转到了战场上。
左翼进行突击的两人像是有一人被MINIGUN干掉了,但原本站在那边的一名Blaster的身影也消失掉了。
右翼的戴因由于那等同于自爆一样的特攻行为,连同敌方一名前卫一同消散掉了,另一名前卫大概正处于麻痹状态吧。
随后——在逐渐散去的尘埃之中,有一个顺着一条直线逐渐逼近的大个身影。
这样下去的话,接下来就是贝希摩斯与诗浓的单挑局面了。而且必须要在这种距离下,用狙击枪与重机关枪进行决胜。
必须得找到一个让MINIGUN无法进入射击态势的死角处不可。但是在一对一的正面战斗下,哪里又有死角呢……
——不。
诗浓一瞬间屏住呼吸。因为戴因扔出的手榴弹卷起的尘土让四周覆盖上了深色的颜色,贝希摩斯现在应该还无法确认自己的准确位置。当然自己也因看不清对方而无法进行狙击,不过,应该可以移动到那子弹的风暴无法触及的地点也说不定。
想着这些,诗浓转身猛地跑了出去。战场后方,一座破败不堪的大楼遗迹正直立在那。
通过入口进入大楼,因为大楼后方半数都已坍塌所以可以看到黄色天空,不过随即便在右侧的墙壁处看到了想要找寻的东西——通往上层的楼梯。诗浓为了不让地板上堆积的瓦砾发出声响谨慎地接近到那里。
金属制成的楼梯,这里那里的阶梯也像是要脱落似的,但诗浓毫不在意的跑了上去。踩踏着休息台处的墙壁进行方向转换,继续向上跑去。
不到二十秒便上了五楼,那里已经没有楼梯了。左侧有一巨大的窗户。
从这里应该可以争取到不让贝希摩斯发现,做好狙击态势的数秒钟时间吧。
想到这里,诗浓把HecateII的枪托顶在肩膀上,从窗户处望着下方的区域。
突然,视野染成了红色。
十多米下方的地面处,贝希摩斯早已将MINIGUN抬起到了临界的高度,正好对准诗浓。被看穿了啊。诗浓的思考与作战,全部。
后退的时间,卧倒的时间都没有。
厉害。他才是GGO的玩家,不是士兵。
但,这样的对手,才是诗浓梦寐以求的敌人。杀掉他。一定要杀掉他。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诗浓没有取消狙击态势,右脚踏上窗框,猛的跳了起来。
同一时间,闪现出如同燃烧般光辉的能量奔流从地面上袭了过来。啪!!一股猛烈地冲击直接击中了诗浓的左膝下。虚拟体的脚部被击飞了,HP猛的削减了很多。
但,诗浓仍然活着。她飞起越过MINIGUN的射线,在空中飘舞。仁王般站立着的贝希摩斯,直直的望着天空。
就像是要射击直到在弹仓完全变空,贝希摩斯向后仰起,让射线追击者诗浓。但依然无法触及到对方。悬挂在身后钢条上的MINIGUN,根本无法采取垂直射击的角度。
开始落下的同时,诗浓将HecateII的枪托顶着肩膀,眼睛贴上瞄准镜。
舍业中贝希摩斯那粗犷的容貌完全收纳在内。他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犬齿毕露,两眼放出由惊愕与愤怒的混合燃料所引发的火焰。
诗浓意识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就像是和对方对调了一样,嘴角上浮现出了笑容。那时狰狞,残虐,冷酷的笑容。
落下后的安定姿势虽然是一处远射,但距离还是太近了。枪口离贝希摩斯的头部只有一米的极度逼近的距离,绿色的着弹预测圆突然收缩,固定到了男子面容的中央处。
说出这话的同时,诗浓扣下了扳机。
从冥界女神的手指处,放出了在这个世界上,蕴藏着一发子弹最大能量的光之矛。
贝希摩斯的脸部直到身体瞬间被打出一个大孔,子弹深深地钻进了瓦砾混杂的地面。
随后,爆发般的冲击声响响彻这个空间,贝希摩斯的巨大身躯按照圆筒状分解,扩散开来。
在出校门的途中,干冷的风毫不留情地吹过了她的脸。
朝田诗乃停下脚步,把白色的围巾紧了紧。
等戴着圆框眼镜的脸有一半都被围巾遮住了,她才再次迈开脚步。在堆了一层枯叶的人行道上,她在心中轻轻感叹着:
……这样子,高中三年六百零八天的日子,就过去一百五十六天了。
终于过了四分之一。才一想日数,就开始为这被强制的苦行之长而感概。但如果把中学时代也算进去的话,那就已经有六成的日子已经度过了。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她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
话又说回来,就算到了高中毕业的一天,她也不是想着要去做什么,或者成为什么。只是,她实在是想从至今为止被半强制所属的、名为“高中生”的集团当中解放而已。
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去那个形如收容所似的地方,听着老师们有气无力的讲课,跟那些恐怕从孩提时代就没有任何变化的家伙站成队列做体操……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诗乃实在是无法理解。虽然也有极少数的、把课上得有意义的教师,虽然也有值得尊敬的学生,但那些家伙的存在对诗乃来说也不是不可或缺的。
很久以前,诗乃就跟她实际上的监护人,她的祖父母述说过自己的愿望。她希望不升上高中,马上投身工作,或者去专业学校里接受职业培训。古板的祖父马上就气得满面通红了,而祖母则是哭着说什么如果诗乃不能去所好学校嫁个好人家的话,就对不起她的父亲了。然后诗乃无可奈何地拼命学习,终于才考上了东京一所还不错的学校,但进到学校后又吓了一跳。因为这里的本质跟她乡下的公立中学,居然一点不同都没有。
结果诗乃她,只能像中学时代一样,每天出校门时都像进行仪式似地数着剩余的日数。
诗乃单身生活的公寓,位于学校跟JR线列车站的中间。虽然只是一个六块榻榻米大小、带着小小的厨房的狭窄房间,但正好在商店街的一头附近,买东西十分方便。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对一条拱廊商店街来说,还不是人开始聚集起来的时间。
诗乃先到书店的平台看了一眼,虽然发现喜欢的作家新出了一本书,但为了节约开支还是忍着走出了店。只要在网上预订的话,等大概一个月就能从区立图书馆那借到了。
然后她在文具店买了橡皮和方格本,确认了钱包里的剩余金额后,边考虑着晚饭的菜单边走向商店街中央的超市。一般来说,诗乃的晚餐只有一菜一汤,营养、卡路里跟价格的平衡掌握是第一要务,味道跟卖相都是次要的。
就做芹菜萝卜汤跟豆腐汉堡牛肉饼吧,正当她这么想着,走过游戏中心门口迈向旁边的超市时——
“朝田—”
在两个建筑的夹缝,一条小巷中,传出了这样的一声招呼。
反射性地停下脚步,诗乃慢慢地把身体转了90°面向对方。
出现在小巷里的,是穿着跟诗乃一样的制服——但是裙子的长度却差很远——的三个女学生。一个人正蹲在墙角摆弄着手机,其余两个人则是靠在超市的墙上,满面笑容地看着诗乃。
看见诗乃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站着的其中一人便一脸假笑地向诗乃说:“你过来啊—”
但是诗乃并没有动,而是小声地问道:“……什么?”
忽然,另一个人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抓住了诗乃的右手腕。
“别问啦,过来就是了—”
当诗乃被拉到商店街一侧无法看到的小巷深处时,蹲着的那人才抬头看向她。这个名为远藤的学生,是三人中的首领。她那带着漆黑眼线的吊眼睛,还有尖尖的下颚,都给人一种像是肉食类昆虫的印象。
“抱歉啦,朝田。我们刚刚在卡拉OK里唱得太尽兴了啊,现在没钱坐车回家了。明天就会还给你的,借点钱来吧。”
她竖起了一根手指。那不是指一百日元也不是指一千日元,而是指一万日元。
说唱得太尽兴什么的现在离放学连二十分钟都不到、车费什么的三个人都明明有月票、再说只是坐车为什么要一万日元——诗乃如此在心中列举着她们所说的理由里的矛盾点,但如果说出来的话下场可不怎么好。
被这三个人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勒索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她说没这么多钱而拒绝了她们。
同样的手法成功两次的几率很低,虽然是这么想的,诗乃还是回答说:“我没带着这么多钱。”
远藤连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然后再次露出了微笑。
“那,你去拿钱吧。”
“……”
诗乃一言不发地走向商业街。她们总不会跟着她到人来人往的银行,离开这里有哪个笨蛋会回来呢——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远藤说话了。
“书包留在这。钱包也是。只要拿着卡就OK了吧?”
诗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远藤的嘴唇还是摆出笑容的样子,而眯细的双眼,则是放出玩弄猎物时的猫一般的光芒。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以为能跟这三个人做朋友的啊,我。这么想来,诗乃越发感到了自己的愚不可及。
高中入学后,因为诗乃是从乡下升上来的,理所当然地没有朋友、也没有共通的话题,只有默默地度过每一天。对于这样的她,第一个聊天的,就是远藤她们。
开始时是叫上她一起吃午饭,后来四人更是经常在放学后一起去快餐店。诗乃主要是听她们说话,虽然很多时候听不懂她们的话题,但即使如此她也很高兴。因为远藤她们是相隔很久才交到的,不知道“那个事件”的朋友。在这个学校能做一个普通的学生了,她是这么想的。
发现到这三个人是因为从班级联系薄那知道诗乃是一个人生活的才接近她时,已经是很久一段日子之后了。
能去你家玩吗?被这么问的时候,诗乃马上就答应了。公寓的房间被远藤她们夸奖、羡慕,那天四人一直吃着点心聊天直到晚上。
之后,三个人经常在诗乃的房间里换衣服,然后坐车到别的地方玩。每当那时,诗乃的房间里总会留着她们的衣物,不知何时起她们的衣服已经摆满了小小的衣柜。
鞋。包。化妆品。远藤她们的私物越来越多。到了五月,出去玩的三个人喝醉后来到房间,然后直接住了下来。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诗乃终于战战兢兢地向她们诉苦说,像这样每天都来的话,她很难专心学习的。
远藤的回答是,“我们是朋友嘛”的一句话。第二天,还向诗乃要备用钥匙。
然后,在五月尾的周六。
从图书馆回到家的诗乃站到门前时,听到房间里不断地传出大笑的声音。而且不止是远藤她们的声音。
诗乃屏住呼吸,静心倾听。像她这种偷看自己房间状况的行为,也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干吧。
很明显地,听到了几个男人的笑声。
自己的房间里,有着不认识的男人。这么一想,诗乃便因为害怕而起了鸡皮疙瘩。然后怒意涌了上来。她终于发现了真相。
她走下了公寓的楼梯,用手机叫来了警察。来到的警察虽然因双方的主张不同而感到迷惑,但每当问到诗乃时,她都只是坚持说着“那是不认识的人”。
总而言之去派出所一趟吧,被警察这么催促着的远藤,用可怕的眼神看了诗乃一眼,然后留下一句“嘿,这样啊”就把行李全部带走了。
报复来得很快。
远藤展露出了从平时的她根本想象不到的恶魔般的调查能力,把诗乃一个人生活的理由——五年前在遥远的小镇里发生的、已经几乎不登在网上的“事件”调查出来,并在校内公布了。因此跟诗乃搭话的人再也没出现,连教师都不敢跟她直视。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一样。
但是诗乃她想,这样也好。
想要朋友这种软弱的想法,只是一时昏头才有的。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必须只靠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然后超越那个事件留下的伤痕。为了这个,朋友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或者说需要的只有敌人。必须打倒的敌人——周围的一切都是,敌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诗乃直直地看着远藤的脸。
远藤那眯细的双眼里,开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终于把笑脸完全扔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了。——快点去啊。”
“不要。”
“……啊?”
“不要。我根本不想借钱给你。”
直面着对方的视线,诗乃如此答道。
如此坚决的拒绝,应该会激起更强的敌意吧。明知会这样,但诗乃不止不打算听从威胁,连用暧昧的态度来制造机会逃跑也不愿意。不是因为远藤她们,而是自己不想看到“软弱的自己”。想变强,只想着变强而度过了这五年。如果在这里屈服了,那些努力就白费了。
“贱人……敢小看老娘……”
伴随着右眼角的抽筋,远藤向前踏出了一步。剩下的两个人快速地绕到诗乃的后方,在最近的距离制造了一个包围圈。
“——我要走了,让开。”
诗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就算再怎么做出威吓的样子,远藤她们都没有胆量做出实际行动来。就算是她们,回到家后依然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之前那次被警察通知到家里,听说也受到了惩罚。
但是。
远藤她,对于诗乃的弱点——刺激哪部分最能造成痛苦,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闪着流光的嘴唇,浮起了嘲笑似的形状。
远藤慢慢地把右拳举起,伸向诗乃眼睛的鼻托。然后,从拳头伸出了食指,做出了孩子才会做的、用手模仿手枪的动作。一个无聊的、幼稚的动作。
但是,只是这样,诗乃的身体就开始不停地颤抖。
双脚慢慢失去气力。平衡感逐渐消失。小巷里的景象慢慢失去色彩,而远藤那定在眼前的手指,涂着漂亮的指甲油的长长的指甲,吸引了诗乃全部的心神。伴随着心跳的加速,耳鸣像是高周波一样越来越高……
“砰!”
远藤忽然叫了出来。几乎在同时,诗乃的嘴里也发出了尖叫声。恐惧从身体的深处爆发出来,让诗乃的身体颤抖不已。
“嘿嘿……我说,朝田啊—”
维持着指向对方的姿势,远藤用混着嘲讽的声音说道。
“你的哥哥啊,拿着多少把仿真枪来着。下次我在学校拿给你看吧?你也喜欢的吧,手枪。”
“……”
舌头动不了。寒意驱赶了口中所有的湿气,舌头也因此而缩成一团。
诗乃颤抖着摇了摇头。要是在学校忽然看到真的仿真枪的话,她很可能当成晕倒。现在只是想象那个场景,她的胃就开始收缩,身体也忍不住弯了下来。
“喂喂,别吐啊朝田—”
身后传来的,果然还是带着嘲笑的声音。
“那次世界史课上你也是吐了之后倒了下来吧,之后清理时好废工夫的呀—”
“不过,这里的话会被当成喝醉酒的大叔吐出来的呢—”
笑声越来越响。
想逃走。想飞奔着逃走。但是那种事她做不到。相反的二个声音,在脑里滚成一团。
“总而言之,就先拿着你现在有的钱吧,朝田。毕竟你看起来好辛苦啊—”
虽然看见远藤把手伸向右手拿着的包,但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不能去想、不能回忆起来……越是这么想,记忆的银幕上那黑色的光辉就越是清晰。那厚重的、潮湿的铁的感触。逼进鼻里的火药的气味——
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叫声。
“这边!巡警先生,快!”
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远藤的手马上从包那缩了回来。三个人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跑向前方,然后消失在商店街的人群当中。
终于连脚跟都失去了气力,诗乃像是要马上倒下一样左摇右晃。
拼命地调整呼吸,压下恐惧症发作的迹象。慢慢地,来购物的顾客发出的骚动、从超市门前发出的烧鸟的香味都能再次感受到了,回忆的断片也像恶梦一样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