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寒迟疑些许,点头:“好!”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如今有机会能找到席慕远,自然不会放过!
“我要将白虎带上。”她说着要推门去喊人,被呼延无双拦住:“我把他迷晕了。”
顾烟寒咋舌。她就说怎么她跟呼延无双说了这么久的话,白虎一点动静都没有。
“烟儿,我带你去找他。若是没有找到,你跟我回漠北好吗?”呼延无双带着几分忐忑的问。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你要为他守节?”
顾烟寒一听见席慕远出意外就特别烦躁:“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好吗?我相信他还活着!”
呼延无双看得出她的不耐烦,只能不再提醒:“那我们走吧。”
顾烟寒跟着他出门,才出去,呼延无双蓦然停下脚步:“有人来了!”难道是他被发现了?
顾烟寒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有不少脚步声传来:“你先走,守军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对我轻举妄动。”
呼延无双也知道自己被发现只会令顾烟寒的处境更加艰难,朝屋后走去。蓦然脚步又是一顿,“烟儿,那日攻城,我并非是想让你遭人猜忌!”他只是见到顾烟寒实在是太开心,一时忘乎所以。
顾烟寒微微颔首:“我知道。”
呼延无双顿时喜逐颜开,轻快利落的翻墙而出。
睡熟着的夏至终于被吵醒,揉着眼睛从偏厢出来:“王妃……怎么了?”
“白虎被迷晕了,你去弄醒他。”顾烟寒吩咐。
不知道怎么,她瞧着原本漆黑的云中城此刻不断亮起火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来的路上,怕遇上黑店,顾烟寒做了不少提醒神脑的东西来对付迷药。这会儿正好。
夏至连忙照做,她刚扶着白虎出来,院门就被人大力踹开。
层层火把照亮小院,煮酒寒光满面的走来:“请王妃移步。”
夏至天真的问:“煮酒大哥,是突厥人又进攻了吗?”
煮酒没有应声。
白虎扫了眼他身旁的人,骤然拔音调质问:“你想做什么!”
“请王妃移步!”煮酒将手按在剑柄之上。
“干云呢!”白虎厉声问道。
煮酒猝然抽剑指向他:“若是不想王妃无恙,还请白虎大哥配合。”
话音未落,他的长剑已经划向顾烟寒。削掉她耳边垂髫,直指咽喉。
夏至惊呼:“煮酒大哥!你在做什么!”
“混小子!你居然敢背叛王爷!”白虎大骂着要上前,被煮酒的剑光晃到,担心顾烟寒安危,他又生生止住脚步。
扫雪与煮酒的武功都是他教出来的。扫雪擅力,且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因而在武学之上略胜煮酒一层。
然而,煮酒的武功也不弱。而且他头脑灵活,剑法更是巧妙多变。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他想伤顾烟寒,白虎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虎气得要爆炸:“混账东西!你忘了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吗!是王爷!你居然敢拿剑指向王妃!”
“我没有背叛王爷!”煮酒怒斥,“但干云拿着鸡毛当令箭,坚守不出,实在是窝囊!今日,我们便要取了他这代帅的位置!”
“那关王妃什么事!”白虎怒斥。
“王妃是王爷正妻,王爷走前,有一封公函夹在给王妃的家书之中。因此,王妃才在王爷失踪后,千里迢迢远赴漠北。”煮酒道。
夏至与白虎没听懂。
顾烟寒挑了挑眉,问煮酒:“你们想要利用我?”
“只是想要请王妃将公函去帅帐公示。”煮酒道。
顾烟寒伸手,煮酒从怀里摸出一份公文递上。
借着火光,顾烟寒将公文打开。上面的字迹与席慕远的很像,还有洛北王和征北元帅的两个大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你们计划多久了?”她好奇的问。
煮酒不语。
顾烟寒慢慢将公文收好:“我要是不合作呢?”
“还请王妃配合!”煮酒强调。
顾烟寒叹了口气,冲白虎与夏至一笑:“看来咱们要当叛徒喽!”
白虎气得恨不得活剐了煮酒。
夏至也是双眼通红,一副又是伤心又是气恼的神色。
“我可以合作,不过有个条件,你得保证我的人跟着我。”顾烟寒道。
煮酒应声:“好。”
“带路。”
顾烟寒与夏至被送上一辆马车,白虎因为武功高,待遇要差一些,被绑住双手后跟在马车后面。
高阶军官都在元帅府,顾烟寒被径直带到这里。夏至扶着她下马车,煮酒上前道:“扫雪还在养伤,暂时不能过来。”
顾烟寒颔首:“不必告诉他,让他安心养伤。”
这里曾是太祖的潜邸,后来成为历代戍边元帅的暂居之所。这些年来,这宅子的主人是历代洛北王。
顾烟寒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迎面而来便感受到层层肃杀之感。煮酒在前面带路,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议事堂厅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干云:“我不服!这是王爷的命令!”
马海:“王爷失踪三个月!军情熟悉万变,怎么能用三个月前的军令!”
“那若是主动出击,你能保证将突厥军队击败吗!若是不能,一旦云中城失守,整个河套都会被胡人肆虐!”
“可你坚守不出又有什么用!就看着突厥一次次的将我们当猴耍吗!”
……
里面吵的热火朝天,煮酒推门而入,朗声道:“王妃来了!”
顾烟寒走进去,就见里面的人分成两拨面对面站着,吵得脸红脖子粗。
马海与煮酒交换了个眼神,笑道:“我听闻王爷之前为防止出现如今的局面,而将一份公函放入家书之中寄给王妃。如今,还请王妃将公函明示。”
顾烟寒瞥了眼他伸过来的手,右手微抬,将公函交给紧跟马海身后的干云。
干云看完满是震惊:“不、不可能!王爷不可能写这个!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顾烟寒一脸无辜的摊手,依次瞥过干云和马海身后那一帮人。这几****都见过,也算认了个脸熟,分批将他们记在心里。
支持干云的,大多是年轻将领,应该都是被席慕远提拔上来的。
站在马海那一边的,除煮酒外,大多都是多年没有晋升过的老将,或是从别处调来的新人。席慕远曾经跟顾烟寒提过里面好几个人,都是皇帝特地调来分他权的。
还有几位自老王爷在世就留守漠北的老将军不在。
不多时,干云那些人已经将公文传看完毕,纷纷向顾烟寒追问:“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不可能制定下这么粗糙的作战计划!”
顾烟寒抿了口煮酒送来的茶:“这我就不知道了。将军们若是非要问我,不若将大军交给我指挥?”
郑东冷笑道:“干将军,还不把帅印交给马将军!”
干云神色凝重:“王爷将大军交与我,除非见到王爷本人,否则我绝不会将大军交与任何人!”
顾烟寒为他的耿直捏把汗。
“这可是王爷的亲笔信!”马海怒斥。
干云不管:“除非是王爷亲临!否则免谈!”
“你大胆!”马海说着抽出长剑,干云挥剑相迎,顿时屋内刀光剑影。
煮酒拔剑来到顾烟寒身前,护送她离开屋子。
不多时,马海等人不能得手落了下风。纷纷退出屋外,大喊着朝外跑去:“去军营!所有人去军营!”
顾烟寒咋舌:“这是兵变啊……”
煮酒脸色微沉。
郑东路过他身边,焦急的问:“你怎么还不走!我们还需要你那支队伍!你可是答应我们的!”
“我知道。”煮酒神色淡淡,“就来。”
“郑东!”马海在外面一声大喊,郑东应了一声,匆匆瞥过顾烟寒而跑出去,“记得把王妃带去!”
随后,干云等人也跑出来,同样喊着去军营带兵。路过煮酒身边,干云担忧的看向顾烟寒:“王妃……”
“干将军且去,不必担心我。”顾烟寒冲他一笑。
干云为难的扫了眼屋外,又恼恨煮酒:“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要是还有两分良心记得王爷,就别让王妃出事!”说着无比愧疚的冲顾烟寒深深作揖,“王妃,实在是对不住!”
顾烟寒笑着颔首,等他离去,低声问煮酒:“被骂的感觉怎么样?”
煮酒本不想说话,但见顾烟寒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变扭着的道:“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走吧。”顾烟寒轻笑,主动朝屋外走去,“将夏至送去扫雪那里,白虎跟上。”
煮酒应声:“是!”
马车走的慢,顾烟寒来到内城门口的时候,就见云中城东西两城的军队举着武器在城门口对峙。
“干云!胆小鬼!竟然敢违抗王爷的军令!”马海占了内城,这会儿正站在城楼上怒骂城下的干云。
“你混账!”干云怒斥,“竟敢假冒王爷书信!挟持王妃!”
“你胡说!你刚见过王妃,我们要是挟持她,你怎么不救下她!”郑东立刻反问。
“老子那是怕你们伤着王妃!”
马海冷笑,给煮酒递了个眼色,让他带着顾烟寒走上前来:“你看清楚!这是王妃和王爷的近卫!他们如今都站在我这里,是你违抗王爷军令!”
“去你娘的胡扯!”干云一张脸被气得铁青,“那小子叛变!你们快放了王妃!”
“分明是你违抗军令!恋权不放!”马海怒骂。
要不是心疼内城那二十万士兵,按着干云原本的脾气,早就抄家伙跟马海打起来。可如今若是动手,两败俱伤不说,还白白便宜突厥!
同样,马海想要坐稳代帅之位,也不敢让四十万大军损伤严重,同样投鼠忌器。
然而,当得知干云已经派人去通知临近几个关隘的老将军之时,马海急了:“干云!你不要执迷不悟!”
“去你娘的!”
“放——”“箭”字还没来得及说完,马海的身子猛然从城楼之上坠下。
站在稍远处的郑东见状大吃一惊:“煮酒!你——”
煮酒一手持剑护着顾烟寒,一手掏出洛北王令牌:“奉王爷密令!将军马海、都尉郑东等人心怀不轨,意图带兵叛变!证据确凿!其余兵士,缴械不杀!开城门!”
干云诧异的望着这一幕,随即大笑。
郑东不甘心,瞥见城楼之上都是自己的心腹,决定背水一战:“大家跟他拼了!反正都是死!”
“反击!”煮酒亦有心腹,他拉着顾烟寒后退,将他交给白虎后,自己再一次冲去前面杀敌。
白虎还会儿还有点懵:“王妃,这……这小子……”
“他演戏呢,你快去帮他杀敌。”顾烟寒道。
白虎喜形于色,当即冲过去。
城门被打开一条缝,但马海早就派人在下面领兵。眼看就要再次被关上,干云先一步策马跳上吊桥,砍断绳索,将身后兵士引进来。
马海的心腹带上来与干云等人杀作一团,很快又****云斩于马下。
城下顿时也乱做一团,顾烟寒缩在城楼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原本很安全,可郑东从城楼下喊人上来,煮酒的人顿时应对不及。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王妃在这里!”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顾烟寒的身上,纷纷朝她而去。
只要抓住顾烟寒,就可以牵制煮酒!
顾烟寒内心叫苦不迭,掏出匕首正要将冲在最前面的人制伏,却没想到他先一步倒下。
一个挺拔的人影站在她身前,抽出藏于腰间的弯刀将冲上来的人一个个砍下。
抽空,呼延无双还回头望了顾烟寒一眼:“还好我没走。”琥珀色的双眸在火光下愈发流光溢彩。
弯刀是突厥的武器,众人见到皆是大惊。但这会儿也管不了太多,只顾着杀。
呼延无双武艺再高,到底双拳难敌四腿。还是有漏网之鱼冲顾烟寒而来。
因为想要活捉,那人抓住顾烟寒的手腕就想要挟持她。顾烟寒抽出匕首刺中要害,那人倒地。
随即又是第二个人上前,被呼延无双砍下头颅。
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冲来,一个个又倒下。顾烟寒跟着呼延无双的脚步躲开敌人。
猝然,脚下被一人抱住,她身子一顿,脚下的死人堆里忽然窜起一人,夺过她手上的匕首抵在她咽喉处:“我抓住王妃了!快住手!”
然而,他声音嘶哑,周围又是杀声连天,竟然没有人听到。
顾烟寒趁着他走神的一瞬间想要挣扎,却没想到反而被那人一推,竟是直接从城墙上摔落而下!
“烟儿!”呼延无双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他想要追着顾烟寒下去,却被一群人围住。
然而,城楼下的层层士兵之中,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尤为突出。顾烟寒错愕的望着马背上的人,只感觉眼前一花,蓦然已经被拥入那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夹杂着尘土的气味,一瞬间让她红了眼。
席慕远借力在城墙上一跃,平缓落地。顾烟寒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他回拥住,抬头撞见呼延无双,彼此眼中迸发出一道火星。
“王爷回来了!”随着煮酒一声欢呼,周围的兵士慢慢停了手。
呼延无双趁乱离开,席慕远轻轻拍着顾烟寒的肩安慰过她,环视过周围:“都给本王住手!”
霎时间,兵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席慕远牵着顾烟寒的手进入内城,瞥过城下那几个叛军首领,又缓步登上城楼。
“王爷!”白虎等人异常激动。
席慕远微微颔首,煮酒连忙道:“王爷!一切按计划进行!除了……”他说着眼神落在顾烟寒身上,不敢再说什么。
干云欢喜的从城楼下冲上来:“王爷!王爷你没事?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烟寒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你骗我!”声音恼怒,带着几分鼻音。
煮酒暗道不妙,挥手招呼城墙上的人都退下。
干云不明所以的还要往上冲,被相当有经验的白虎与煮酒架下去。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咱们下去清扫战场!这会儿别去招惹王爷!”煮酒低声道。
干云望着城楼上尽在咫尺的两个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哦”,笑的意味深长:“我懂得……男人嘛……”
煮酒汗颜,思索着要不要跟干云解释一下。
王妃那么聪明一个人,这会儿肯定把事情原委猜的七七八八。王爷这会儿别说想要温存,就是有个冷板床睡都是好的!
这不,城墙上的顾烟寒气得都要喷火。
“早就写好那么多信还说没骗我!”
“你混蛋!”
“我来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早点出来!”
“你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小妖精了!”
……
夜色下,因为席慕远归来而再次肃静的内城门口,站在前面的士兵将顾烟寒的话听了三分。
煮酒干咳两声,吩咐道:“打扫战场!将伤员送去医馆!别愣着!”
几个反应快的将领纷纷应和,城楼之下再次吵闹起来,盖过顾烟寒的声响。
席慕远将她带到一旁的城楼房屋之内,关上门,正要吻她,忽见顾烟寒正低着头啜泣,心慌无比:“别哭了……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走开!”顾烟寒一把挥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看的席慕远愈发心疼。
“是本王不好。”席慕远低头吻去她的泪,却听到顾烟寒的呜咽。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混蛋……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席慕远紧紧拥住她,细密的吻不断落下,轻拍着顾烟寒:“是本王疏忽。烟儿不怕,本王回来了。”
他已经尽可能的瞒着顾烟寒,只要瞒过这三个月就好。哪里想到顾烟寒能这么聪明与大胆,非但就从几封信上看出来有变,还一路追来京城。
回去他要把扫雪和白虎揍一顿!让他们保护王妃,没说让他们护着万王妃赶来漠北!
但是第一次见他的小王妃这般担心自己,席慕远自责与后怕之余,心里又涌起一股甜蜜。
终于,顾烟寒的啜泣声慢慢低下去。
席慕远零散的吻慢慢集中在她唇边,像是要将这半年多来的吻全数索回一般,又将顾烟寒压在桌上……
凌晨时分,在干云与煮酒的指挥下,所有的将士都已经安置好。这一回他们抓着不少将领,大多都是皇帝派来调换漠北大将的。
望着城楼上依旧亮着烛光的房屋,干云实诚的问:“要不要去通知王爷一声咱们走了?”
煮酒与白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畏的勇士:“你要不怕死你就去。”
“老子要是敢去,还用的找问你们?”
煮酒吹着口哨走了。
白虎追上去:“你小子可以啊!把我都给骗了!”
干云也笑着追上:“老子也被骗了!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哟哟,不喊‘末将啦?”煮酒取笑。
干云往他背上一拍:“去你的!那不是王妃么!老子不得给王爷长长脸,装装城里人?还是你小子装的好啊!谁也没发现!”
“你们没发现是你们,王妃可早就发现了。”煮酒本以为顾烟寒是在元帅府揶揄他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回想起来,顾烟寒其实在小院见到他时,那高挑的眉头就说明了一切。
三人有说有笑的去医馆见扫雪。
天亮时分,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回到元帅府的正院:“水!”
第二日,见到满面红光的席慕远,干云等人会心一笑。
席慕远坐在主位上,依次瞥过在场诸人,与他所料的相差无几。只是还有好奇的问:“王爷这三月去了哪里?”
“漠北。”席慕远道。
干云疑惑:“王爷去漠北做什么?”
“提早结束这场战争。”席慕远的脸微冷。
他这几日并非是躲在暗中候着马海等人上钩,而是深入漠北,进入金狼王帐势力范围内。近期内突厥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进攻大应。
他没有多说,但众人都深信不疑。
若非是收到顾烟寒北上的消息,他恐怕还要滞留几日才会回来。同样的,若非是以为可以利用顾烟寒来逼迫干云交出兵权,马海等人也不会提前夺权。
突厥金狼王帐在阴山以北,他骑着汗血宝马日夜兼行,才正好赶回来。
想起顾烟寒昨日的凶险,席慕远的眼神顿时便阴狠起来:“将叛徒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