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从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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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席慕远见陆篱

李若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李夫人的话。她只感觉体内有一种狂躁的力量想要将她吞噬,让她气得几乎要发疯。

仇恨慢慢将心中的迷茫所替代,李若晴骤然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一把掐住李夫人的脖子。

“若晴——”李夫人震惊,可怎么也掰不开李若晴的手,反被她死死按在床上。

“你们居然要杀我……”李若晴仍旧觉得心惊,“我是你们的女儿啊!娘!”

“若晴……松手……”

“不!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我们母女一起去找洛北王夫妇偿命!”李若晴双眼通红,手上的力气奇大,李夫人怎么也挣扎不开。蓦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竟是李若晴掐断了李夫人的喉管。

李夫人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李若晴,她见母亲没有了挣扎,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想要逃走,却因为腿脚不便而直接摔在地上。

她体内刚刚那股奇怪的力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疲倦与浑身的难受,最后因为受不了那种噬咬着全身的疼痛而昏死过去。

听见暗卫对李家情况的回报,洛风一笑:“看来我的大力药又有了新的突破。”

正在与他下棋的席慕远神色淡淡:“派人去跟李御史说一声。”

暗卫应声离去,洛风又问:“李若晴死了不好吗?你干嘛要把她的毒药换掉?”

“想杀我的王妃,能便宜她?”席慕远眼神幽暗,自己撞上来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五日后,由李若晴上衙作证,证明李御史意图杀女,两桩命案之下,李御史被判问斩。

皇帝看着递上来的折子,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太子见缝插针的道:“父皇,重麟也太胆大妄为了!”

皇帝冷笑:“人证物证具在,有他什么事?”

“可这分明是他在幕后操控!”

“你有何证据?”

“这……”太子顿时傻眼,“儿臣没有……”

皇帝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有重麟一半,为父也就很欣慰了。学学他,什么事都撇得干干净净。就算知道是他,但没有证据,谁也指责不了他。”

太子心里不甘心,面上更是不服气,却还是垂着头恭敬的道:“儿臣知道了。”

皇帝望着外面草长莺飞的绿地,若有所思:“今年去江南,把重麟夫妇也带上。”有些事该下决心了!

重麟听说皇帝微服出巡要带他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关注点是在“夫妇”二字上。

明知顾烟寒腿脚不好,为什么还要带上她?

罢了,带他的小王妃出去走走也好。

三月中旬,一行人扮作商客坐船出门而去,约好了辰时在码头见面。

席慕远刚将顾烟寒抱上去码头的马车,一名不速之客就笑盈盈的走来。

“洛北王。”呼延无双笑着。

席慕远冷哼:“有事?”

“我有事找烟儿。”

“滚。”

谈话间,呼延无双已经来到了马车边,冲撩起帘子的顾烟寒微微一笑,看的席慕远异常不爽。

“烟儿,听闻你们找到了薛绍,你的腿怎么样?”呼延无双问。

“已经能恢复了。”顾烟寒也不瞒他。

呼延无双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席慕远冷声道。

呼延无双笑意盈盈,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那就要请洛北王手下留情了。”

“你安分些便可。”席慕远不看他,抬手将顾烟寒的帘子放下。

呼延无双笑了两声:“你们南朝有句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皇子自勉,也送给洛北王。”

“多谢。”席慕远冷冷吐出两个字,下令出发。

走了好一段路,顾烟寒探出帘子问席慕远:“王爷,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安逸日子快到头了。”席慕远神色凝重的道。

皇帝微服,随行人员加上护卫,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

顾烟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瘸子的特权,也不给皇帝行礼,只当自己腿还没好。护卫工作由齐望岳安排,席慕远也只当是个出来玩耍的闲散王爷。

他们包下了这艘船的上房,中下层还有别的人。

席慕远推着顾烟寒坐在甲板上看江景,秦少安走过来笑道:“雨涵也闹着要去,母亲怕她再和上次去赈灾一样私跑出来,愣是派了四个婆子看着她。”

“她喜欢热闹,女孩子家出来的机会不多,表哥该把她带上才是。”顾烟寒为秦雨涵感到可惜。

秦少安叹息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母亲还是担心雨涵。而且这次是同舅舅出来,不比寻常。父亲说,等他致仕就带雨涵出来玩。”

“等到那时候,雨涵早就嫁人了。你们就会唬她。”

秦少安一笑,又与席慕远聊起了别的。忽然瞥见一旁齐望岳带着一女子过来。

几人打过招呼,女子冲席慕远甜甜的一笑:“远哥哥!”

顾烟寒这心里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席慕远淡淡应了一声,秦少安好奇的问那女子:“你怎么来了?雨涵知道可得找我闹了。”

“是皇上特许的。”齐望岳见顾烟寒还不认识,介绍道,“王妃,这是我妹妹齐芷芊。一路上她也好与你搭个伴。”

“见过王妃。”齐芷芊一笑,顾烟寒淡淡应了一声。

齐芷芊是个很善谈的人,无论一旁三个男人谈什么,她都能插上几句。虽然有不少都说错了,但一旁三人大约是给面子,谁也没有点破。

不知不觉谈起了洛北,齐芷芊关切的提醒着席慕远去了洛北要注意保暖。

齐望岳脸色微变的想要制止她说下去,谁知齐芷芊越说越起劲:“远哥哥,我往后去洛北找你玩,你可不许躲着哦!”

“本王在洛北有要事,恐怕没空。”席慕远瞥见顾烟寒愈发的沉默,俯身问她,“可是不舒服?”

“有点凉。”顾烟寒回头扫了眼齐芷芊。

“回去添衣。”席慕远推着她往回走去,路过齐芷芊身旁之时,顾烟寒看到她的眼中露出不忿的光芒。

秦少安很快也离开,远远的后面传来齐望岳教育妹妹的声音:“芷芊,你僭越了。王爷身边有王妃,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齐芷芊撇嘴:“我也不过是朋友间的关心啊。王妃不至于那么小气。我和远哥哥只是普通朋友啊!就像哥哥和远哥哥那样。”

船舱内,席慕远命夏至给顾烟寒找衣服,被顾烟寒打发出去。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眼,席慕远有些迷茫:“怎么了?”

顾烟寒挑眉:“王爷艳福不浅嘛,还有这么个红颜知己。”

“齐芷芊?”席慕远很快意识到顾烟寒说的是谁,“她是望岳的妹妹,幼年也与长乐郡主一道经常去皇后面前,见过几面。”

顾烟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哟,还是青梅竹马呢。”

席慕远轻轻刮过她的鼻子,手指停留在顾烟寒的人中处:“本王怎么瞧着王妃这里都能挂油瓶了?”

顾烟寒重重的哼了他一声,席慕远低头吻过她。顾烟寒想要躲开,却没想到唇边传来湿漉漉的一阵触感,竟是席慕远的舌!

她推开他,席慕远站起身回味着刚刚的吻,装作一副疑惑的神情:“王妃今日的唇,怎么酸溜溜的?”

“哼!”顾烟寒抬脚踢他,被席慕远躲开。

“脚还没好,悠着些。”他抱起顾烟寒将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拿手打吧。”

顾烟寒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贫了。”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扬起,从前他只是在这片深渊之中独自挣扎。自从遇见顾烟寒,黑暗的人生之中仿佛有一隅被照亮,让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奋斗。让他知道,拼尽一切也要将她守护好。

因而人生也并非如他所想般枯燥,他也就多了几分游乐的兴趣。

“别醋了,本王与她不熟。”席慕远轻吻着顾烟寒的鬓角,双手不安分起来,被顾烟寒狠狠的拍开。

水路行走的很快,又是顺流而下,日夜兼行第二日就到达了湖州。皇帝先是上岸探查了一番上次赈灾的情况,回来将席慕远三人好一通夸奖。

四三日后,总算是越过长江,来到了扬州。一时之间,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江南温婉可人的气息。

找了城内最气派的客栈住下,听闻第二日有庙会,几个年轻的都提议去看热闹。而像忠毅侯等老成的,则担心庙会人员混杂会有危险。

最后还是皇帝拍案,决定去看看庙会,体验下人生。

顾烟寒听说后有些为难:“王爷,庙会人多,我是不是要自己走了?”她的腿如今已经能行动自如,但谁也没有告诉,因而大部分人都以为她还瘸着。

“本王背你。”席慕远道。

“那王爷多累呀。”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到时候咱们就带着轮椅去。大不了不去凑热闹就是。反正庙会人多,咱们看看就好。”

“你不怕无聊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摇头:“不会啊,人挤人有什么好玩的?”

席慕远自然是随她。

到了第二日,一行人去看庙会。

街上早早的就已经人头攒动,席慕远推着顾烟寒有意识的落在后面,周围却还是不断有人挤过来。

庙会人多,发生这种情况也正常。

然而,渐渐的,就是顾烟寒也察觉出来不对劲。她抬头,看到席慕远凝重的神情,更是紧张。

周围似乎有群人总是有意无意的跟着他们。这不是席慕远的暗卫。每一个人都带着杀气。

席慕远没有打草惊蛇,顾烟寒也不敢言语,只是暗暗将手放在了轮椅的机关之上。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另外两条路上的人流汇聚到这里,形势更是杂乱。

蓦然,周围杀气大涨!

席慕远一脚踢开那第一个冲上来的刺客,反手抽出藏在顾烟寒轮椅后的长剑与刺客们打做一团。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皇帝等人,也纷纷遇上了行刺。

慌乱的百姓四散而来,人挤人却是只能导致场面更为混乱。刺客们隐藏在百姓之中,一时之间,场面乱作一团。

刺客见不是席慕远的对手,纷纷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顾烟寒身上。

顾烟寒按动机关将迎面冲上来的刺客用弩箭射杀,但弩箭有限,又无法保证每次都射中要害,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烟儿!”席慕远的声音蓦然响起,无需多言顾烟寒就明白他的用意,默契的站起身来,被席慕远护在身后。

刺客们诧异了一下,继续攻击。

席慕远挥剑相迎,隐匿在暗中的暗卫们想要过来,却被慌乱的百姓挡住。其中,还夹杂着刺客,也是自顾不暇。

蓦然,一个小女孩跑到了顾烟寒身旁。

眼前一柄长剑朝女孩落去,顾烟寒下意识的将女孩扯到一边。刺客的长剑被席慕远挥开,顾烟寒的眼前却闪过另一道白光!

那女孩儿也是刺客!

她脚下被女孩用力一脚踢中,失了重心。

席慕远又与另外两个刺客纠缠,眼看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她的心脏,顾烟寒的身子忽然被席慕远抓住立直。

匕首侧着席慕远的衣袖划破他的手臂,顾烟寒当机立断掏出藏在自己袖子里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割断刺客的咽喉。

女孩倒下,假发落地,露出了侏儒的本相。

席慕远瞧见微微皱眉,又是一剑贯穿身旁的刺客,抱紧顾烟寒便往一旁躲去。

两人混在人群之中,钻入一条无人的小巷。

席慕远抱起顾烟寒跃入一户人家的屋内,如此翻了好几条巷子后,力竭倒在一户人家院内。

这户人家门窗紧闭,顾烟寒扶着席慕远去了一旁的干稻草上坐下,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看着那伤口不由得惊呼:“有毒!”

“嗯。”席慕远淡淡的应声。这是一种能够倒是人浑身无力的毒药,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带着顾烟寒离开。

顾烟寒忙用随身带着的金针给席慕远施针,又去院内的井中打水。

厨房的门虽然上了锁,但被顾烟寒用头上的金簪打开,又用里面的东西烧了一壶热水,还找到了一壶烧刀子。

用热酒给席慕远将伤口清洗干净,又给席慕远将毒素逼出,顾烟寒忙得热火朝天。

席慕远倒是淡然:“不是危及性命的毒,你不必担心。睡一觉便可。”

顾烟寒当然知道,可是她一看到席慕远无力的躺在这里,心里就难受的紧。

席慕远瞧着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将她拥入怀中,落下一个深深的吻:“放心,本王无事。”

顾烟寒点点头,又去这户人家的厨房做了些吃的,留下一锭银子后,喂席慕远吃了些。

“王爷,你带响箭了吗?”顾烟寒问,“咱们把暗卫叫来吧。”

席慕远摇头:“这次的行刺是冲着本王来的。发了响箭反而引人注意。”

顾烟寒一愣:“是谁要杀你?”

席慕远想起那倒地的侏儒。这样的杀手一般都是只潜伏在目标身边,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伪装成孩子,再趁着目标不备而痛下杀手。

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样的侏儒杀手……

席慕远的嘴角勾起一道冷艳的弧度,摸了摸顾烟寒的脸颊:“别怕,本王自有论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烟寒问。

“你不是嫌弃与老头子在一起太拘束了吗?借着这次机会,我们正好过两天快活日子。”也让他筹备一些事。

顾烟寒自然不会有异议,收拾起地上的碗筷,打算去洗碗,院门蓦然被打开。

一名青衫男子站在门口,诧异的望向顾烟寒。

顾烟寒却是整个人怔在原地,手中的青辞豁口碗落地摔得粉碎,她也犹然不知,只一眼不眨的望着门口那人,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的心海翻涌出惊涛巨浪,上一世的一幕幕都碎片般在眼前重现,以至于她好一会儿后,才发现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家,两位是?”他好奇的问。

“路过。”席慕远冷冷吐出两个字。见顾烟寒还在出神,他强撑着站起来,抓住顾烟寒的手。

顾烟寒一个哆嗦,转头撞见席慕远幽暗深邃的眼眸,才恍然惊醒,伸手扶住席慕远。

青衫男子打量着他们,微微一笑:“看这位兄台像是受伤了,如若不嫌弃,不放再多留一会儿,也好请个大夫。”

“不必。”

“好。”

席慕远与顾烟寒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得青衫男子一愣:“两位商量一下吧,我没有恶意。庙会上出现了歹人,我也是刚逃回来。”

席慕远蹙眉显然不愿,顾烟寒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出去太危险了,咱们就先在这里住一晚,等你身子恢复了就走好不好?”

席慕远不理。

顾烟寒无奈,只能继续放低姿态:“求您了。”

席慕远瞥了眼朝厨房走去的青衫男子,冷声问顾烟寒:“他是谁?”

顾烟寒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笑的勉强:“我不认识……”

席慕远蹙眉,顾烟寒又道:“王爷,我是京城人士,怎么会认识一个江南人?”

这话说的有道理。

席慕远的心神稍一放松,身子便就要往下栽去。顾烟寒连忙扶住她,在青衫男子的邀请下进入了屋内。

屋内摆设很有居家的气息,席慕远被送到一旁的床上躺下,终是不甘心的昏睡过去。

青衫男子又道:“需要我去请大夫吗?”

“不必,请问有笔墨吗?帮我去抓一副药就好。”顾烟寒道。

男子点头,很快拿来笔墨。

顾烟寒将药方与银子一并给他,男子从怀里拿出来另一锭银子:“这是你放在灶台上的吧?足够了。”

他转身要去抓药,顾烟寒喊住了他:“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陆篱。”

顾烟寒面上那勉强的笑容瞬间瓦解,化作夹杂着强烈仇恨的不可置信。

陆篱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他的样貌与后世的陆篱有着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所以顾烟寒才会见到他的第一眼那么震惊。

然而两人的容貌并非一模一样,他的言语谈吐更是比后世陆篱要温和许多。

可是见到他的第一眼,顾烟寒就将他与自己认识的那个陆篱重合了。明知不是,却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顾烟寒失神的坐在床边,回头望着席慕远,俯身轻轻抱住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她的害怕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篱才回来。顾烟寒仔细检查过药材都没有问题后,去厨房熬药。

陆篱跟了过来:“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他问的和蔼,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让顾烟寒激起一层寒意。

“顾烟寒。”她怔怔的道。

陆篱露出恍然的神色来,笑道:“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不,是‘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的烟寒。”顾烟寒心下骇然的纠正。她还记得上一世她与陆篱谈及自己的名字之时,也是用了这几句诗词!

眼前的陆篱细细品读着那两句词,微微一笑:“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去休息吧,我来熬药。”

“不,谢谢……”

她既然能穿越过来,陆篱说不定也能!

可眼前这个人,顾烟寒强忍住繁杂的心绪,仔细打量着他没有任何的异样,才敢确信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陆篱。

陆篱也不勉强:“我在书房看书,顾姑娘有需要随时都可喊我。”

顾烟寒微微颔首,却只想让自己快些与他划清界限。

熬好了药,她去给昏睡中的席慕远喂下。陆篱做了晚饭,她也没有胃口吃,倒是向他问起外面的情况。

陆篱道:“有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可疑人员,我回来的时候将他们引去了别处,你们是安全的。”

“你就不怕我们是歹人,害了你吗?”顾烟寒问。

陆篱淡淡一笑:“姑娘若真的是歹人,怎么会用点米粮还给我留那么多银子?我信姑娘。”

顾烟寒不再言语,心下却是想着席慕远不让叫暗卫的事。难道是暗卫里出了奸细?

是夜,她没有睡意,守在席慕远身旁,这本是陆篱的房间,他此刻去了东厢的另一间屋子。

房间里有书,顾烟寒拿起看了一本,只感觉头皮发毛。

她的毛笔字是陆篱手把手教的,对他的字迹再是熟悉不过。

眼前这本书上的空白地方,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注。那字迹虽然并非与后世陆篱的一模一样,却也能看出来的个神似。

顾烟寒不敢再找证据下去,只能希望席慕远醒来后,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子时模样,在她那碗药的作用下,昏睡毒素被中和,席慕远悠悠醒来。

顾烟寒大喜,连忙抱住了他。

席慕远对王妃的投怀送抱很享受,也同样抱住了她。正要与她缱绻,外头传来了官兵敲门的声音。

“开门!快开门!”声音急促,仿佛随时都会破门而入一般。

顾烟寒与席慕远携手出去,陆篱也醒来,站在东厢门口与他们面面相觑。

“来了!”他应了一声,给席慕远使了个眼色。

席慕远挑眉,打横抱起顾烟寒便翻墙而出。

下一刻,官兵们冲门而入:“你怎么回事!开个门还这么慢!是不是窝藏歹徒了!”

陆篱连忙摆手,官兵们进来搜查,顾烟寒与席慕远就躲在院外,将里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陆秀才,我说你怎么屋里一股子药味?”官兵问。

陆篱镇定自若:“身子不舒服。”

“那你可得保重些,咱们老爷还指望你考个状元回来了哈哈哈……”官兵笑的倒是没有恶意,看来与陆篱也是熟识。

简单的搜查过后,官兵便走了。

顾烟寒拉着席慕远想要走,席慕远回头望了眼那低矮的院墙,却是带着顾烟寒又翻了回去。

顾烟寒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多谢相助,这是谢礼。”

席慕远看着那锭银子,眼中闪过一道不爽,打量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烟寒来不及阻止,陆篱便已经报出了姓名。

席慕远狭长的凤眼霎时变得凌厉,低头看向顾烟寒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咬牙切齿:“本王是不是该恭喜王妃?”

“你别胡想了。”顾烟寒拉着席慕远要走,却被席慕远挥开。

“胡想?”席慕远挑眉,“本王不瞎!”

顾烟寒一开始打碎碗,他只以为是被吓到的。但是,看着顾烟寒一眼不眨的望着另一个男人,席慕远的心里其实早就气疯了。

结果,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陆篱!就是他掘地三尺派人在寻找的陆篱!

“故人相见,王妃是不是高兴坏了?”席慕远盯着她问。

顾烟寒感觉有什么在往自己心上扎:“你误会了,我与他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席慕远冷哼。

陆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连忙解释:“这位兄台,顾姑娘为了照顾你耗费心力,你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我们夫妻的事与你无关!”席慕远反斥。

顾烟寒心里也不爽起来:“夫妻间图个信任二字,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你瞒我之时可想过信任二字?”席慕远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更是气得发狂。

当他是聋子还是瞎子?听不见以前她心心念念叫着陆篱,看不见她如今见到陆篱之后的失态吗!

上一世的陆篱是顾烟寒心口最深的一道伤,席慕远一次次扒开,令她异常难过:“无关紧要的事不需要告诉你。”

席慕远的嘴角讽刺的扬起:“想必本王与你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喽?”

顾烟寒耐着性子与他说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住脾气,当场点头:“是啊!有意见?”

席慕远气结。看着她,又看着陆篱,满是恼恨:“好一个无关紧要!本王成全你!”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顾烟寒与陆篱面前像个笨蛋,怒极转身走人。等到顾烟寒反应过来之时,席慕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烟寒挫败的站在院门口,只感觉初春料峭的寒风凛冽的吹在身上,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他大概只是一时气恼,等到气消自然就回来了。顾姑娘进屋歇息吧。”陆篱望着她道。

顾烟寒摇摇头,她知道席慕远的脾气,不是气到了极点不会这样甩袖走人。

成全?

成全她跟陆篱吗?

开什么玩笑!

“我去找他,谢谢你的收留。”顾烟寒慌忙也跑了出去。让她跟陆篱单独呆在一起,她会疯掉的。

然而,夜色蒙蒙之下,顾烟寒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席慕远走的太快,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而去。

顾烟寒迷茫的游荡在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之上,一瞬间恍惚又回到上一世从别墅里逃出去之时,她也是这般的游荡在凌晨的街上。

零下十一二度的气温下,她只穿了一件逃出来时的单薄呢大衣。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蜷缩在一家早餐店旁躲雪。

又冷又饿下,她闭上眼已经准备就这么死去,脸上却蓦然传来了一阵热气。

她睁开眼,看见一旁的早餐店开门了,做包子的小哥送了她两个热包子、一袋豆浆。

大雪之下,她忍着眼泪将东西吃完,摘下脖子里的从小戴着的金镶玉貔貅作为谢礼送给早餐店的两个小哥。

正要走,陆篱带人从黑暗中走来,想要将她绑走。

争执之下,她夺过陆篱身上的枪杀了自己。

那晚的雪,一瞬间都仿佛变成了红色。

寒风吹来,让如游魂般的顾烟寒从心底涌出一阵惊惧,抱着双臂在原地打了个哆嗦。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烟寒以为是席慕远,急忙转身。

然而,看到是陆篱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所有的欢欣与期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隔了几千年的恐惧将他吞噬,令顾烟寒拔腿就逃。

“顾姑娘!”陆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如那晚雪夜下那沉声传来的“回来”两个字。

顾烟寒像是没了命一般拼命往前逃去,陆篱一头雾水的追在身后:“顾姑娘,怎么了?是我啊!”

“烟寒!回来!是我!”

“烟寒!你逃不掉的!”

“你能逃去哪里?想饿死在外面,还是冻死在外面?跟我回去!”

……

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从记忆的最深处不断的涌出来,无论顾烟寒怎么压制都不行。

蓦然,她闯入一条主街,官兵们正举着火把路过。顾烟寒顿时心下生寒,转身又要跑,被官兵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

“还是个姑娘?”

“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

官兵们叽叽喳喳的追问着,陆篱也赶到了,一并将他围住。

瞧了眼顾烟寒红着的眼眶,为首的官兵问:“姑娘,是不是他意图对你不轨?”

夜色下,陆篱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闪烁摇摆不定,越发像是顾烟寒记忆中陆篱那阴沉着的脸。

她惊恐着不知所措,官兵们嗤笑一声:“陆秀才,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渣!来人,绑起来!”

“我不是!”陆篱挣扎,却还是被官兵绑了个结实,他愈发的不解,“顾姑娘,你怎么了!”

顾烟寒恍然惊醒,连忙道:“不是他!”

“什么不是?”官兵领队回头问她,“那你也一并绑了送去大牢!有什么话等明儿个县太爷醒了再说!”

县府的大牢阴暗潮湿,充斥着发霉的气息。

顾烟寒被关入一间单独的大牢内,两只硕大的老鼠盘亘在墙角吃着什么,一点也不怕人。

顾烟寒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将头埋在臂弯内,抱着膝盖的双手却是不断的收紧。

席慕远居然就那么丢下她离开。

不顾她的解释,不顾她的害怕,不顾及她一丝一毫的感受,将她丢给她最深的恐惧。

寒意从顾烟寒的心底不断的涌起,又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将她那颗原本浸润在春水中的心再一次逐渐冰封起来。

顾烟寒疲倦的靠着墙,眼神暗淡无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老鼠眨着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爬到她身旁,被顾烟寒厌烦的一脚踢开。

她是医学院出生,读医之时小白鼠都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只,一点也不怕这些耗子。

老鼠发出吱吱两声的不满,昏暗的牢门被人轰然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闪现。

“开门!”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烟寒却懒得抬头了。

她依旧保持着抱头的模样,手腕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又被她甩开。

席慕远皱眉:“怎么这么凉?”

县令连忙讨好的道:“下官这就去给王爷生火盆!”顺便引着狱卒全部离开。

席慕远想要抱起顾烟寒,被顾烟寒挥开:“我没事。”声音淡漠。

“我来接你。”席慕远道。

顾烟寒的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多谢。”

席慕远的眉头蹙的更紧:“生气了?”

“没有。”

席慕远被她眼神中的疏离伤到,垂眼道:“牢里凉,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顾烟寒不语,席慕远伸手抱起她,顾烟寒站起身来往后一闪,先一步走了出去。

席慕远紧随其后。县令就带着人端着火盆等在外面,讨好的冲席慕远笑着,被席慕远直接无视。

两人走了没两步,顾烟寒蓦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县令:“和我一起抓进来的那个人呢?”

“在隔壁男牢。”县令吃不准她是什么身份,但洛北王身边的女人不敢小觑,恭恭敬敬的答着。

“废了。”席慕远冷冷道。

“不行!”顾烟寒立刻反对。

席慕远皱眉,顾烟寒冷着脸对县令道:“放他平安离开,他是无辜的。”

“本王还没说他牵扯进了什么事。”席慕远不满道。

“我管他牵扯进什么事?我现在就要放他。”

“放了本王一样能抓。”顾烟寒越是维护陆篱,席慕远就越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他看向顾烟寒,只能对上顾烟寒淡漠疏离的眼。没有了往常的笑意与温暖,甚至连她平素惯有的讽刺也不复存在。

一双空洞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像是个被抽干了生命力的玩偶,令席慕远的心没来由狠狠抽痛。

终于,他让步了。

“放人。”

“多谢。”顾烟寒转身再次往前走去。

外面的天依旧漆黑,寒风凛冽的吹在顾烟寒的身上,让她下意识的缩紧了身子。

席慕远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瘦削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跟上前去:“你在气本王不听你的解释?”

顾烟寒不语。

席慕远想起她当时看陆篱那眼神便觉得可恨,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只有陆篱一个人一般。

“顾烟寒,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知不知道?”席慕远扯住她的手腕问。

“我知道,那王爷知道您是我丈夫吗?”顾烟寒觉得可笑,席慕远口口声声强调着这件事,却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

“本王自然知道!”

“那你就不听我的解释,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席慕远一想起在陆篱家顾烟寒那口不由衷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的,他还不能将火气撒到顾烟寒的头上。

“顾烟寒,旁人欺我诈我骗我,本王都不在意!可你不能这么做!”

“我没有骗你!”顾烟寒恼怒。她知道席慕远对她真心相待,所以她也不想辜负他,同样掏出自己的心给他。可是席慕远却那样践踏了她的真心!

席慕远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更是气极:“你敢说那不是你口中的陆篱!”

“不是!”顾烟寒大声强调。

追出来的县令正探头探脑的在一边,被席慕远怒剜一眼:“滚!”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县衙内。

不一会儿,陆篱出来了。他有功名在身,除了关押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此刻见席慕远就站在顾烟寒身边,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失望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嘲笑。

他走上前:“多谢兄台相助。”

顾烟寒剜了眼板着脸的席慕远,道:“不用谢他,要不是他也不会被卷进来。多谢相助,后会无期。”

席慕远冷哼。

陆篱用眼神询问顾烟寒是否需要帮助,顾烟寒没有理他,转身走人。

席慕远跟上去,绕过一个拐角,蓦然将顾烟寒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吻上她。

追上来的陆篱就看到两人忘情拥吻的这一幕,蓦然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伤口在狠狠的翻滚绞痛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