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王府的大厅内,呼延无双正烦躁的来回踱步。他被席慕远的人追杀了两天,好不容易才逃回京城喘口气,却听到了那令他心惊的消息。
见席慕远来,他立刻冲上前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席慕远抬手一拳头打去,呼延无双没了愧疚灵巧的躲开,怒斥道:“你居然打断了她的腿!”
席慕远懒得解释,他这会儿完全只想杀了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也被气愤冲昏了头,只想杀了席慕远为顾烟寒报仇。一来二往,两个人再次搏命起来。
顾烟寒不放心席慕远与呼延无双单独见面,吩咐了婆子抬她出来。刚到前院,就看到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呼延无双察觉到她过来,稍一分神,被席慕远一掌打落在地。
他顾不得疼痛就站起来:“烟儿,我这就帮你杀了这混蛋!”
“找死!”席慕远怒斥一声,与再次冲上来的呼延无双打成一团。
顾烟寒有心让人去拉架,但侍卫们谁也不敢上前。无奈之下,顾烟寒大声道:“我有事跟你们说!”
没有人理她。
顾烟寒让下人们退下,眼看那两人真的是以性命相搏恨不能杀了对方,她挣扎着想要上前。
然而,软轿因为她的重心倾倒而翻到,将顾烟寒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席慕远立刻收手回到她身边,踹开压在顾烟寒身上的软轿将她抱起:“伤着没?”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晚了一步,听见这话冷笑:“虚伪!若非是你将烟儿的腿打断,她又怎会如此!”
席慕远将顾烟寒抱起,打算将她安置好再去处理呼延无双,却被顾烟寒拉住:“五皇子,我的腿与王爷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呼延无双表示怀疑。
顾烟寒又道:“我不是那种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人,你不必怀疑我是为王爷掩饰。正好今日你来,我有事要问你。王爷在寻春楼找到我的时候,我们究竟是不是清白的?”
席慕远抱着她的手在一瞬间收紧,没想到顾烟寒这么大胆的会问出来。
顾烟寒如今这副模样,呼延无双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只得原原本本将那日的情况全说了,磨牙道:“我哪里能想到洛北王真的那么无耻到能掀人被窝!”
席慕远冷哼。
顾烟寒松了口气:“多谢。”又看向席慕远,“王爷,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席慕远不甘心的看向呼延无双,衣襟被顾烟寒揪了揪,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转身走开。
呼延无双却追了上来,看向顾烟寒的眼神愈发的自责:“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收到消息说顾烟寒腿断了,下意识就认为是席慕远做的。
“只是不小心摔的。谢谢你那日帮我打掩护,也谢谢你今日将真相说出来。”顾烟寒没有责怪呼延无双的意思,她知道他只是想要帮自己摆脱席慕远。
呼延无双被她的道谢怔在原处,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给顾烟寒添了麻烦而已。
见他们要走,呼延无双忍不住喊住她:“有需要的话,跟我说一声。”
“不必。本王的王妃,本王会照顾。”席慕远剜了眼呼延无双,抱着顾烟寒往回走去。
将她安置到床上,顾烟寒拉住想要起身的席慕远:“王爷,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嗯?”
顾烟寒望着他很认真的道:“我不想当一个****,在需要你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利用你,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踹开。所以,你还是写休书吧。”
席慕远听着最后的话皱起眉头:“别胡闹。”
“王爷,我是认真的。休妻的理由,你若是不想用呼延无双,其他的也可以。”
“顾烟寒。”席慕远打断她,“本王说过不会始乱终弃就不会始乱终弃。你将来若是能治好最好,若是治不好,本王也养你一辈子。”
“那我要是治好了还逃呢?”顾烟寒问。
“逃一次本王抓一次!但本王绝不会写休书!”
顾烟寒蓦然就笑了:“王爷,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你说要娶我就娶了,将来你要写休书我被休了。怎么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因为本王是洛北王。”他爱怜的轻抚过顾烟寒这两天迅速瘦削下去的面容,“所以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都能把你抓回来。”
顾烟寒残废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各府纷纷前来探望,暗中幸灾乐祸。
顾国公来的时候,甚至都跟她提起了是否需要将顾雪珊送入王府为侧妃,好让她帮衬顾烟寒的念头。
顾烟寒轻轻拨动着茶叶:“这事二妹妹可知晓?”
“婚姻大事单凭父母之命,她何须知晓。”
“那父亲为何确定王爷会要她?二妹妹与赵齐鲁的事,王爷可是一清二楚。”顾烟寒懂顾国公这也是为她好,但思想观念不一样,语气终是冷淡了几分。
顾国公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叹息一声:“那你可怎么办?如今这副样子,再失宠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父亲不必担忧,往后女儿若是下堂回府,还望父亲不要嫌弃才是。”顾烟寒淡淡道。
顾国公没有办法,只能回去。
忠毅侯府老太君来看她的时候,将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一一都打量过,也是让她给席慕远安排通房固宠的意思。
顾烟寒一笑置之。她其实很不能理解,为何在这些古人的眼里,女人的价值就只靠那一张床实现?
他们一个个都忘了,当年将大应天下一寸寸打下的太祖,也是个女人吗?
晚间,席慕远依旧是宿在正院。因为顾烟寒残废了没有心情,他也不强迫她,最多就是抱着亲两下,又忍着欲望而放弃。
顾烟寒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毕竟在古人眼里,男人独宠一人才是没出息的表现。
“王爷若是想,不如去找姨娘们。”顾烟寒试探性的道。
席慕远冷哼:“本王并非那等注重****之徒。”
“您睡自己的姨娘不是很正常吗?”顾烟寒反问。
“又不是你。”换了平常,提起这件事席慕远早就甩袖走人了。可如今,他的耐心也好了起来。
“老王妃今日还来看我了。说是往常王府的规矩,王爷在正妻房里二十天,两个姨娘各五天。让我挑了日子照着办呢。”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转身抱住她:“母亲的话,不想听可以不听。往后她再来正院,你也可以直接托病不见。”
老王妃毕竟是席慕远的生母,不可能真的囚禁她。她生了场大病,安分了一段日子,最近有事没事就递帖子进宫,席慕远总不能次次都拦着。因而,她又能在王府走动了。
顾烟寒的心里暖暖的,又问:“王爷既然都不去睡姨娘,为何还要纳她们进府呢?”
“都是母亲做主。”席慕远提起这事也有些不快。
顾烟寒想起长公主今日跟她提起过,老王妃对席慕远的正妻之事从未上过心,之前有好几家托了长公主来说媒,都被老王妃不着痕迹的拒绝了。
但是,老王妃却很热衷于给席慕远纳妾。
一般的贵公子到一定年纪后,会有通房,这很正常。但其生母更看重的是为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且贤惠的正室,之后纳妾与否都看儿子和儿媳的意思。
已故的郑氏和秋竹都是老王妃做主进府的,顾烟寒起了好奇心:“那王爷就不心疼卫氏和方氏守活寡?”
席慕远不以为意:“又不是本王纳的,心疼什么?本王只心疼王妃是不是守活寡。”
顾烟寒咋舌:“他们也是老王妃做主的?”
席慕远颔首,难得见与顾烟寒谈了这么久的小妾,她都还没有生气,他也觉得可以趁机与顾烟寒开诚布公:“卫氏是下属所赠,进府之时我还在练兵,是母亲见她嘴巴伶俐留了下来。”
“方氏原是部下的女儿,其父阵亡后,她舅舅要将她卖去青楼。她深夜逃来了王府,本王见她可怜因而留下,却不料母亲又会错了意。”
顾烟寒诧异。思索了很久,低声嘟囔着问:“那你睡过她们吗?”
席慕远挑眉,原来他的小王妃一直在担心这个:“方氏原是打算与秋竹一样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本王是那种淫人妻女之人么?”
“那卫氏呢?”顾烟寒记得那可是个狐媚的。
“本王品味有那么低么?”席慕远反问。
“那郑氏呢?”顾烟寒还问。
“她是母亲安排过来监视本王的,本王不至于投敌。”
四个妾室都没睡过!
顾烟寒忽然觉得席慕远大概是这古代世界里的绝世好男人了!
内心赞赏了他半天,顾烟寒好奇地又问:“王爷……你是怎么忍得住的?”
“在你眼里,本王的自制力就那么差吗?”席慕远略有几分不满的反问。
顾烟寒自然否认:“当然不是。只是……美人在怀,您坐怀不乱,实在是让小的佩服的紧。怎么做到哒?”
“本王从十岁那年到现在,在京时间不过二三,却都在练兵。若非是你与你成婚而****回府,本王连她们几个的长相都记不住。”
原来是这样……
顾烟寒的心里乐了,感情四个都是摆设,她白吃那么久的醋了。
席慕远轻蹭着她的脸颊,顾烟寒为了表示歉意亲了他一口:“王爷,你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本王还能顶别的东西。”
顾烟寒的脸唰的红了。
一夜安好,第二日顾烟寒醒来之时,席慕远已经神清气爽的出门办公去了,留了话回来用午膳。
秋风习习,已经带上了桂花的芬芳。顾烟寒想起王府花园里的景致,让人将午膳摆在了湖边的凉亭里。
亭边靠湖的一侧用矮围栏围起,顾烟寒让人在地上铺了一整张华贵的羊绒毯,搬来一张矮桌,午膳便在桌上。而她则斜倚在湖边的围栏之上,时不时的洒下些鱼食,引得湖中锦鲤争相抢夺。
席慕远回来之时,就见她这般模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他走上前,顾烟寒丢下那些锦鲤而招呼人摆膳。浓郁的桂花气息扑面而来,顾烟寒问:“王爷可喜欢吃桂花糕?”
“还行。”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若是顾烟寒送来的,自然另当别论。
“那我让夏至去采写桂花,来日做桂花糕,还能酿酒。”顾烟寒雀跃的望向花园里那两颗极大的桂花树,想要站起身来,又生生倒下,眼中顿时满是颓废。
席慕远将她拥入怀中:“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你别累着。”
顾烟寒笑笑,没有说什么。残废了后,果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席慕远让夏至去采桂花,两人用膳结束,夏至抱着一篮子桂花来报:“王爷、王妃,前院管事说诗诗姑娘来了。”
顾烟寒原本欢欣的心一下子凉透,看了眼席慕远,又转开了视线。
“本王去看看。”席慕远说着起身,顾烟寒再次看向他之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她叹了口气,对夏至道:“你去处理桂花吧,把人都待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很快,花园内便安静了下来。顾烟寒将鱼食全丢进了湖里,一个人趴在栏杆边郁闷了许久。
四个妾室是摆设,席慕远还有常雅容和诗诗的亲娘。虽然说用不着跟死人计较,但顾烟寒心里总归是没昨天那么高兴了。
秋日的风很干燥,吹得久了不免唇干。顾烟寒伸手要去拿杯子,奈何杯子离她有些远,她只能用手撑地挪过去。
就在即将碰触到茶杯的时候,撑地的那只手蓦然在羊绒毯上一滑,竟是将杯子推倒了!
杯子落地,水撒了一地不说,反而还越滚越远,令顾烟寒更是烦躁。
一旁还有席慕远的水杯,她再努力一下也能拿到。然而这会儿一想起诗诗,她就不想跟席慕远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连他的杯子也一起嫌弃起来。
蓦然,她的茶杯滚落在一边,被人捡起。
顾烟寒抬头,发现那人是冬至。
冬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王妃这是怎么了?”
“滚。”顾烟寒撑起深吸,让自己重新倚靠在栏杆上。
虽然腿断了,可她这样的风华愣是不逊于任何人,反而更有一种脱俗的气质,看的冬至愈发嫉妒。
“王妃要喝水吗?”她笑着问,在顾烟寒面前不断把弄着那珐琅彩的茶杯。
“我说了让你滚。”顾烟寒哪里能看不出冬至是故意来气她的。
冬至非但不走,反而说的更起劲:“王妃,您要喝水跟奴婢说就是了。奴婢怎么说也是您带来王府的,不会让您连口水都喝不着。”
顾烟寒被她说的烦躁,拿过一旁席慕远的被子便朝冬至砸去。
冬至躲闪不及,额头上愣是被砸出来一大块血迹,还被热水浇了一头。她大声尖叫,引来的府里的侍卫。正要冲上前来与顾烟寒动手,扫雪立刻拦住她。
“把她丢去湖里。”顾烟寒眼皮都没抬一下。
哗啦啦落水声传来,顾烟寒转身看着她在湖里扑腾着,问扫雪:“你看她是会水的吗?”
扫雪摇头:“不像会。”
“那差不多了把她捞起来,死了晦气。”顾烟寒转过身去不再看冬至,让煮酒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
等到茶来,侍卫们也将冬至捞上来了。她呛了水,这会儿正趴在岸边毫无形象的咳嗽,浑身都湿漉漉的,显得无比狼狈。
顾烟寒品着茶,察觉到冬至投来的怨怼目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要不是你说,我都不敢相信我身边能有你这么蠢的人。从今日起,你的吃穿用度一律改为粗使丫鬟的份例,也不准再有人服侍。”
冬至不服:“我是王爷亲抬的姨娘!”
“我还是王爷亲娶的王妃呢。”顾烟寒凉凉道。
冬至不敢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闪着恨意。若是她有顾烟寒的出生,这王妃之位她也当得!
顾烟寒瞧着她那心比天高的模样就觉得可笑:“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告诉你,就是将来我被休弃赶出王府,这王妃的位置也绝对落不到你的头上!”更何况只要她身后两府不倒,她就能稳坐洛北王妃的位置。
席慕远这时回来,看见冬至眉头一皱:“落水了?”
冬至见机连忙哭诉:“是王妃将奴婢丢下湖……”
席慕远对她的话毫不在意,蹲下身抱着顾烟寒将她的姿势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这才在她身旁坐下:“又调皮。”语气宠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甚至都不问一句为什么。
顾烟寒的嘴角勾了勾,席慕远挥手示意扫雪将冬至这个碍眼的东西带走。
蓦然,他的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王妃。”诗诗走到顾烟寒面前给她行了个大礼。
顾烟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席慕远道:“那****为她解了马蜂毒,今日她说什么也要亲自来向你道谢。”
诗诗冲顾烟寒甜甜的笑着,果然乖巧又诚恳的道了谢,还拿出来了一个做工极其粗糙的小香包:“这是诗诗为王妃做的。”
顾烟寒勉强笑着收下,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递给她:“那日匆忙,还未给过你见面礼,这次补上。”
诗诗不敢收,胆怯的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瞥了眼不是他送的,微微颔首:“收吧。”
诗诗这才笑着接过,甜甜的道:“谢谢爹爹!谢谢王妃!”
瞧瞧,东西是她的,谢却是第一个谢席慕远。
顾烟寒低头喝茶不语,诗诗好奇的盯着她,又看向她的腿,怯怯的问:“王妃,你的腿怎么了?”
顾烟寒没想到这孩子的观察力这么细腻,淡淡道:“断了。”
诗诗一愣,又看向席慕远,见他没有反驳才信了,当即便是眼眶一红,担忧的问:“怎么会断了?是坏人做的吗?王爷爹爹一定会帮王妃打坏人的!”
她很快便哽咽出声,流眼泪的速度比那日老太君来还要快。
顾烟寒心中诧异。这几****也见过不少人在她面前假意为她惋惜而流泪,但真正关心她的只有那么几个。如今这孩子,她倒是看不透了。
是真的关心,还是和其她人一样的做戏?
应该是真的吧……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做戏?
顾烟寒对她的不喜一下子少了不少,宽慰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王爷爹爹做的很好了。”
原本正想要张口纠正顾烟寒什么的席慕远,听见最后几个字,又没有出声。
“那王妃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出去了?”诗诗红着眼又问。
顾烟寒一笑:“可以的。”
“那也没有以前那么方便啊……”诗诗低声嘟囔,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仰着头问:“那不如我往后每日都来告诉王妃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就像是王妃亲自看到了一样!”
顾烟寒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主,但又不好当着席慕远的面拒绝他女儿,只能道:“你有心了。”
诗诗高兴了一下,随即又失落:“可是我住在庄子上,来王府一次都要走好长好长的距离……要是能天天来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陪着王妃,王妃也不会觉得无聊了呢!”
顾烟寒没有出声。
席慕远想起顾烟寒那日为诗诗医治马蜂毒,总觉得这丫头心里对诗诗还是有那么几分喜欢的。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与她不要孩子,他又常年在外,往后若是有诗诗陪着顾烟寒,顾烟寒也不会感到寂寞才是。
“王妃若是愿意,不如就让诗诗住在府里。”他道。
顾烟寒一愣,随即意识到席慕远这是在给自己女儿找一个回家的借口呢。
她虽然不高兴被拿来当噱头,但席慕远这几天对她尽心尽力,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王爷看着办吧。”
席慕远误以为她是同意了,当即便吩咐人去为诗诗打扫院子。
顾烟寒试图起身离开,依旧是失败,只能道:“王爷,我累了。”
“本王送你回去。”席慕远抱起她朝正院走去,诗诗跟着走了两步,被席慕远打发掉,“夏至,带她去找管事。”
一路上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顾烟寒思索了许久,问:“王爷,诗诗的母亲是谁?”
“本王不记得了。”席慕远回答的很快。
顾烟寒心中苦笑,没想到席慕远连这也不愿意告诉她,也没有再问,闭眼睡了过去。
席慕远只以为她是还因为不能正常行走而失落,宽慰道:“本王已经派人去请了鲁迅,让他为你打一辆能自由行走的轮椅。往后,你想出门也方便些。”
顾烟寒的注意力却全部在那个人名上:“鲁迅?你确定不是叫周树人?”
席慕远一头雾水:“什么周树人?就是鲁迅,鲁班大师的传人。”
顾烟寒咋舌。她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先生哟……
在正院窝了一下午,说是睡午觉,其实一点也没睡着。席慕远重新去办公,回来的时候,诗诗的院子倒是都准备好了。
卫有妆与方姨娘来顾烟寒这里打探过这丫头的情报,被顾烟寒一句她也不知道糊弄了过去。
要她承认那是席慕远的庶女,除非席慕远让那孩子承认她是嫡母。
然而,众人还是很快知道了诗诗的身份。
席慕远傍晚回府,诗诗就等候在门口。一见他回来,便笑盈盈的冲上去:“王爷爹爹!”
这一开口将同样候在门口的卫有妆与方氏吓了一大跳,纷纷意识到顾烟寒下午可能是吃醋了,所以才说不知道。
席慕远对她却没有卫有妆想象中的热络,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径直问:“王妃如何?”
方姨娘叹息着道:“王妃睡了一下午,奴婢去请过安就让回了。”
顾烟寒很少睡这么长时间,席慕远以为她是不舒服,掠过还想要说什么的诗诗,大步朝正院走去。
卫有妆笑嘻嘻的看向了诗诗:“诗诗小姐?”
诗诗点头,恭敬有礼的应声:“姨娘好。”“姨娘”两个字可把卫有妆高兴坏了。
女人在后院的倚靠无非就是男人、主母和孩子。如今席慕远她没指望,顾烟寒虽然好,卫有妆心底对她其实还是发憷,最好是能将这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
这样有一个孩子,往后王爷肯定一个月也能来个几回。往后有依靠不说,说不定还能笼络王爷的心。
她越想越开心,蹲下道:“姨娘去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谢谢姨娘,不过诗诗还要去看王妃呢。”诗诗笑着拒绝,转身循着席慕远的脚步走去。
卫有妆想要跟过去,被方姨娘拉住:“你这个时候跟上去,不是给王爷添乱吗?”
“可是那孩子……”卫有妆不甘心。
“孩子的事还是再好好观察观察。”方姨娘瞥了几眼诗诗,拉着卫有妆离开。
正院内,顾烟寒正在吃奶皮酥。席慕远回来见她无恙,又放了心。
顾烟寒派人也给他准备了一份奶皮酥,正说着诗诗来了。
见她行礼过后眼神不断的瞥向桌上的奶皮酥,顾烟寒问夏至:“还有吗?”
夏至摇头:“没了……做奶皮酥的材料要明日才送来呢……”
席慕远将自己那份还没动过的给了诗诗。
“谢谢爹爹!”诗诗甜甜的一笑。
顾烟寒总觉得这父慈女孝的画面刺眼,将自己面前那吃了一半的奶皮酥往席慕远面前一放:“那委屈王爷只能吃我吃剩下的了。”
“你饱了?”席慕远问。
“饱了。”顾烟寒点头。
“那本王还真有些饿了。”他低头就着那半碗还真吃了起来。
顾烟寒诧异。诗诗那刚送到嘴边的奶皮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好在席慕远吃饭速度一向快,三两下便将半碗奶皮酥吃完,还问起了顾烟寒下午的情况。
“睡了一觉挺好的。”顾烟寒扯谎,“对了,王爷,诗诗往后是谁照顾?”
席慕远看向她,顾烟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王爷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自己都照顾不了,到时候委屈了诗诗。王爷还是另外择一人吧。”
如果是她照顾,诗诗就是记在她名下的。虽不是正经的嫡出,但也比一般庶女地位要高一截。而且,照顾好了是应该的,万一有什么差错,席慕远随时都可能因此而与她又嫌隙。
顾烟寒不需要靠孩子稳固地位,所以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席慕远无法,思索一番后,道:“先让乳母带着,你再派几个稳妥的大丫鬟一起看着。”
“好。”顾烟寒一笑,又看向诗诗,竟然发现这丫头一直都盯着自己。
察觉到她的眼神,诗诗嘴角上扬,又是甜甜的一笑:“谢谢爹爹!谢谢王妃!”
顾烟寒却是一怔。诗诗笑之前那表情虽然一闪而过,不该是一个五岁小女孩应该有的。
保险起见,顾烟寒问:“你对此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切但凭爹爹和王妃做主。”诗诗乖巧懂事的模样。
诗诗就这么住了下来,眨眼便是腊月。
初一之时,卫有妆与方姨娘来给顾烟寒请安。谈及诗诗,顾烟寒仔细打量着她们俩。
卫有妆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眼神迫切的就等着顾烟寒开口将诗诗记在她名下。而方氏始终是那番我见犹怜的模样,今儿个见到顾烟寒的腿还抹了一回眼泪。
顾烟寒打消了将诗诗记在她名下的想法,只是让她们往后多照顾些诗诗。
月底便是年关,顾烟寒掌管府中中馈再次忙碌起来。席慕远下属从各地从来了不少礼物,尤其是漠北那一块,兽皮、野人参等物更是成箱成箱的送。
顾烟寒打趣的问:“王爷,我今儿收下这些东西,明儿个你是不是就要被御史参一本收受贿赂了?”
“本王受贿就受这么点?”席慕远相当嫌弃,“王妃也太小看本王了吧。”
顾烟寒笑着,让人将东西登记后收入库房,又问:“咱们要给哪几府送礼?”
“宫里备三份,与父亲交好的几位老王爷与袍泽府上各一份,齐丞相府与严大人府上各一份。今年与你成婚,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也要。东西你按着往年的规格来就成,不必紧张。”席慕远怕她第一次管家不懂,都一一帮她想好了。
“好。”
顾烟寒忙碌着记着,看的席慕远有些心疼:“你若是觉得累了,不若交给母亲来处理。她虽然性子差了些,但这些事也是做惯了的。”
顾烟寒提笔的动作一顿,见席慕远是商量的口吻,坚决的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如今若是再没有了中馈权,那就任由老王妃宰割了!
席慕远也没坚持,只是嘱咐她不要累着,好好休息。
第二日顾烟寒小憩醒来之时,席慕远就坐在床边,仿佛特地等她一般。
“王爷……”顾烟寒呓语着,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只小奶猫。
席慕远低头亲了她一下,将她抱起来。
顾烟寒还没睡醒,任由他折腾。等到清醒过来之时,席慕远已经推着她在屋里走动了。
“轮椅?”顾烟寒一惊。
席慕远颔首:“鲁迅大师连夜赶工出来的,可还满意?”
顾烟寒自己试着推动轮子,比现代轮椅要紧一些,但她也可以控制好,不由得一笑:“谢谢王爷!”
“夫妻谈什么谢。”他又吻了她一下,将顾烟寒的手放到轮椅的把手上,“打开看看。”
顾烟寒照做,发现里面装着一架小型弩箭。她又忙打开另一端,是一个空盒子,可以用来存放东西。
“这是王爷的意思?”顾烟寒诧异的问。
席慕远颔首:“一边可以用来防身,一边可以与你装些果干。如何?”
顾烟寒忍不住给了席慕远一个大大的拥抱,抬头却见诗诗躲在门口,又忙松开了他。
席慕远略有不快,顺着她的眼神见到诗诗,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听说爹爹回来了,我来看爹爹。”诗诗怯怯道,仿佛被人吓着了一般。
席慕远微微颔首,推着顾烟寒走出门去:“王妃腿脚不便,你往后多来陪陪她。”
不等诗诗答应,顾烟寒笑着拒绝:“王爷,别了。小孩子娇贵,别的过了我的病气。”往后天天见到这孩子,顾烟寒每天都得自己跟自己怄气!
席慕远想要说一声没事,但见顾烟寒的笑并未到眼底,便不再坚持,而是对诗诗道:“来年开春后,与你请的女先生便会来,到时候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诗诗应了声是,顾烟寒让夏至带她出去玩了。说实话,她还是很不喜欢见到诗诗,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接受那孩子。
所幸席慕远在这方面不是个细心人,推着顾烟寒出去散心了。王府的路全部重修过,如今已经是平坦无比,就为了方便顾烟寒的轮椅走过。
下人们虽然有过抱怨,但更多的是羡慕洛北王对王妃的深情。
有了轮椅,顾烟寒的行动方便了许多。一日醒来,昨晚竟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皆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下人们早早的起来扫雪,顾烟寒抱着小暖炉坐在屋内,静静的听着夏至在廊下打趣:“扫雪大哥在扫雪,煮酒大哥你怎么不在煮酒?”
等着席慕远的煮酒无奈:“我没有酒煮啊。”
顾烟寒闻言一笑,大声道:“夏至,去取一坛烧刀子给煮酒煮!”
“好咧!”夏至蹦跶着就去了。
席慕远给她系上厚厚的紫貂皮大氅,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皮。”
顾烟寒一笑:“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还要出门吗?”
席慕远颔首:“本王要去军营看看。越是天寒地冻,越是不能放松。”
“那等煮酒将烧刀子热好了,王爷带些去吧。喝了能暖身。”顾烟寒道。
席慕远自然是没有意义。她将热好的烧刀子分别装了两壶,煮酒发现连自己也有份的时候,只夸王妃菩萨心肠。
忙了一上午,顾烟寒将腊月之事总算是安排的差不多了。她用的是现代管理法,将责任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她这个老大就能轻松很多。
下午瞅着雪停了,顾烟寒让夏至推她出去看雪。
夏至缩着耳朵:“王妃,外头那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没事,我就想去看看。”顾烟寒一笑,“推我去湖边。”
“湖都结冰了,没什么好看的呀……”夏至不解。
顾烟寒淡淡笑着,坚持要去。
夏至只能照做,推着顾烟寒去了湖边。
由于怕席慕远怪罪,顾烟寒只带了她一人出来。望着那冰封的湖,顾烟寒思绪万千,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让她对那人萌生情意的起始,便是他在冰湖上手把手教她溜冰。无论她摔倒多少次,因为怕疼哭着喊着耍赖说不学了,他都耐心的哄着她,慢慢的教她,直至她学会,去将当初嘲笑她不会溜冰的人一个个比下去。
如今……
顾烟寒瞥了眼自己的腿,吩咐夏至:“将湖上的冰全凿了。”
上一世她没来得及做个了断,这一世补上!
夏至去喊人凿冰,顾烟寒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只觉得京城真是越发的冷了。
蓦然,她感觉有什么打中了她的轮椅。原本平稳停在过道上的轮椅忽然失去了控制,直直的朝着湖面而去。
花园里此刻没有人,轮椅一路打滑来到冰上,更是不断的打转。蓦然,冰面出现裂痕。“嘎啦”一声巨响,冰面出现一大块坍塌,顾烟寒整个身子与轮椅一起沉入冰湖之中。
一瞬间,冰冷彻骨的湖水将顾烟寒吞没。她的腿不能动,双手无论怎么在湖里挣扎也没有办法将身子浮起。紫貂皮的大氅与棉衣沾了水更是沉重,像是索命的铁链一般将她往湖底拉去。
熟悉的面容在她眼前浮现,顾烟寒下意识的以为是席慕远,急忙伸手去抓,靠近一看却是陆篱!
她本能的要推开那人,双手却被那人禁锢住。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囚禁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