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与顾烟寒平素一般衣饰,席慕远躺在地上累得很,又想着不能太宠着这丫头,特意别过头去没有看她。
然而,来人的脚步声比顾烟寒重很多。
席慕远微微皱眉,转过头来之时,那人已经来到他身旁蹲下:“王爷,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席慕远这才看清是上次给他报信的那丫头,叫冬什么来着。
挥开她伸过来想要扶自己的手,席慕远坐起身。
冬至又道:“王爷,王妃也是一时糊涂,您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她肯定不是故意不要子嗣的。说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她边说边打量席慕远的神色,见他听见最后几个字而皱眉,嘴角微微扬起。
席慕远起身,冬至想要扶他再次被席慕远挥开:“王妃的事不许声张。”
收起心间的失落,冬至低眉顺眼道:“奴婢晓得。”
席慕远转身要走,冬至心一横,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松手。”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冬至倏的哽咽起来:“王爷,奴婢是您是侍妾……奴婢愿意侍奉王爷……”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白光闪过。
在席慕远挥剑而下之时,冬至惊恐的尖叫出声。剑刃划破他镶金边的黑袍,冬至瘫倒在地,手里只拿到一处衣角。
席慕远转身要走,眼角却忽然瞥见院门口站着一人,是他的王妃。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寥寥几步,彼此凝视着对方。
蓦然,顾烟寒的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西汉汉哀帝为了不惊醒小欢董贤,将被董贤压住的袖子割断,称为断袖。王爷这一刀也当真是情深意切!”
“本王割断的袍!”是割袍断义!
顾烟寒不理,又瞥向冬至。她知道是冬至告的密,但这不是诬告,她心里其实也没那么痛恨冬至。
然而,刚刚看在他们俩那么亲密的站在一起时,顾烟寒左边胸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非常的疼。
她挑眉:“王爷,冬至告密有功,你该怎么奖赏呢?”
顾烟寒的语气让冬至不安,她本以为避孕药丸的事发生后,顾烟寒在王府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然而,顾烟寒仍旧是王妃。
除了这几日席慕远没有宿在正院外,府里更是一切如常。甚至,卫有妆还嘲讽她,别想踩着王妃上位。
没有等到想象中席慕远的暴怒,冬至此刻前所未有的不安着,哆嗦着道:“奴、奴婢不敢讨赏……”
“要的。”顾烟寒生硬的出声,“王爷奖罚分明,说吧,赏什么。”
“你的丫鬟你自己处理。”席慕远知道她在气冬至吃里扒外。
顾烟寒轻笑:“王爷就不怕我打死了这丫头?”
冬至面色大变,腿肚子发软当即就跪倒在地:“王妃饶命!王爷救我!王爷……奴婢也是为了王爷的子嗣着想!王爷救救我!王爷救命!”
冬至生死与否席慕远其实并不在意,毕竟吃里扒外的做相令人不齿。但若非是这丫头,他还不知道要被顾烟寒骗到什么时候呢!
此刻顾烟寒还跟个没错人一样,让席慕远心里不爽,问冬至:“你想要什么赏?”
冬至不知道席慕远这话是向着自己还是向着顾烟寒,谨慎的道:“奴婢不敢要赏……奴婢只是王爷的侍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与王妃……”
席慕远这才想起来顾烟寒那日还给他添了个侍妾,原来就是眼前这丫头。他又看向顾烟寒,顾烟寒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从今日起,你的位分抬为姨娘。”席慕远的话是给冬至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顾烟寒。
顾烟寒眸光微暗,指甲掐进肉里,面上神情凝滞了些许,随即挤出一抹笑来:“那真是恭喜了!”短短六个字,在各种语调里都转了一圈。
冬至欣喜若狂,一个劲的磕头谢恩:“谢谢王爷!奴婢谢王爷怜爱!”她是王爷亲自抬的姨娘!这地位可比方姨娘还要高!
没有人理她,席慕远仍旧是凝望着顾烟寒。他在等顾烟寒生气。然而,顾烟寒看向了冬至:“往后为王爷开枝散叶,冬至你就辛苦些吧。”
她很平静的说完,很平静的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席慕远的心蓦然空了一块,抬步便追上去。
冬至想要抓住他的衣摆让他留下,却没想到席慕远压根儿就没看他,一脚踢开她伸过去的手,大步离开了后院。
正院内,顾烟寒正淡然的在喝茶。席慕远站在她身旁,见她始终不看向自己,略有些使性子的在她身旁坐下。
“本王给你个认错的机会。”
“我没有错。”
席慕远从小就见老王妃各种求神拜佛想再要个男孩,怎么也想不通顾烟寒关于妻子与生育工具的那番言论。
“你不愿意要孩子是不是还想走?”席慕远问。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顾烟寒喝茶的动作略微一顿,抬头问他:“王爷会放我走吗?”
“不会!”他不会给她和那个陆篱一丁点机会!
席慕远等了半天不见顾烟寒再开口,转身离开。
夏至有些担忧:“王妃……子嗣重要啊……”
“想给他生的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顾烟寒不以为意,瞥见夏至手上的提篮,眼中闪过一道决绝,“扔了。”
“这可是您特地给王爷做的……”
“扔!”
席慕远去京郊大营了,并且在那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顾烟寒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给他送东西过去,而是叫来了自己陪嫁铺子里的掌柜:“我要对账。”她忽然意识到她有这个自主权。
“可王妃,这还没到年底呢……”
“年底事情太多,我第一次接手这些事,怕到时候忙不过来有了疏漏,因此现在就对账。”顾烟寒道。
她是主子,掌柜们只能照做。派侍卫们将各个铺子里的银票和账本护送进王府后,顾烟寒打着算盘,仔仔细细的清算着自己能拿到手的银子。
陪嫁很多,她没日没夜的算了三天,发现自己居然能拿到五千多两!
她仔细的收下掌柜们送来的银票,分成好几份藏在自己的首饰里。
席慕远听见煮酒报告这些,只以为顾烟寒是一时兴起找些事做。
顾烟寒换了男装出门,煮酒一路跟踪,却发现自己把人跟丢了。顾烟寒进了一家客栈之后,居然再没出来过!
他慌忙跑进去,发现扫雪与夏至还守在门外,松了口气,低声问:“王妃来这里干什么?”
夏至道:“王妃说累了,要午睡。”
煮酒觉得疑惑,午睡为什么特地来客栈睡?他有些不放心,示意夏至进去看看。
夏至为难:“王妃不让打扰……”
“王妃若是有个万一,你担得起?”煮酒反问。
夏至缩了缩脖子,轻轻敲了敲门:“王妃?”
里面没有动静。
夏至试了三次都这样,慌忙之下,煮酒一脚踹开了那门。他与扫雪依旧守在门外,夏至进去看了眼,叫出声来:“王妃不见了!”
两人忙进去,就看到一旁的床上还放着顾烟寒的衣服与首饰,而她的人却是不知所踪。
“夏至你守在这里等消息!扫雪你回府派人去找!我去禀报王爷!”煮酒只觉得自己这颗脑袋今儿个可能要搬家了!
与此同时,顾烟寒打扫完了她的四合院,正悠悠然的在家具店买家具。她之前逛的时候就看中了一套,今儿个来是杀价的。
几个轮回下来,她成功买到了一套价美物廉的家具,并且付了定金,让店家派人送去她的四合院。
之后,她又去买了被褥等一系列生活用品,还将自己常穿的一些服饰放进了新买的樟木衣柜里。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顾烟寒匆忙就要回去。
然而,走到街道上,她看到来来往往不少的侍卫,不禁疑惑,洛北王府的侍卫怎么都出来了?
她好奇的跟着走了两步,蓦然意识到什么,忙往客栈跑去。
客栈已经被包围起来,顾烟寒想走上前,又想起自己的脸易容了,转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脸上的东西洗掉,恢复了本来面目。
“白虎。”她走到客栈门口叫那背对着她的侍卫长。
侍卫长欣喜的冲下来:“王妃您回来了!”
顾烟寒颔首,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一道墨色一闪而过,猛地将她拉入了一个怀抱。
席慕远紧紧的抱着她,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顾烟寒回抱了他一下,一笑:“王爷,怎么了?”
“别走。”他低声道。一贯高傲的人,此刻语气中竟然有些几分哀求的模样。
顾烟寒低头不语。
席慕远又道:“孩子不要就不要吧。”
顾烟寒一窒。他居然让步了……
“王爷……”
“本王不追究。”他又道。
顾烟寒有些无奈的抬头,这才发现席慕远的眼眶如那天一样有些泛红。她的心莫名的跟着有些酸楚,低头抱紧了他:“我不是还在么……”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推了他好几次才推开他,问:“你们没看到我留下的信吗?”
“没看!”居然敢留书出走!
顾烟寒无奈:“我信上写着我出去走走,天黑前就回来啊。”
还以为她想一走了之的席慕远一愣,不满的看向煮酒。
煮酒哆嗦着:“没有看到信……”
“我写了!”顾烟寒不信邪,拉着席慕远上楼去那间客房,找了半天,从床底下找出来一封信。
煮酒松了口气:“王妃,您怎么将信藏在床底下了……”
“我放在衣服上的!肯定是你们拿我衣服的时候把信弄下去了!”顾烟寒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这间屋子窗外就是厨房的屋顶,顾烟寒从那上面爬下去的。席慕远只看了一眼便猜到她的出逃方式。
如今知道她不是真心想走,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磨牙问:“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本王?”
顾烟寒瞥了眼煮酒:“王爷,你派人跟踪、监视我了吧?”
煮酒的身子一僵,他自认为做的很好,没想到会被王妃发现。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又道:“我今天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跟踪我的人是谁。”
“本王是为你好。”他是真的担心顾烟寒会丢下他自己走了。
顾烟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回到王府,累了一天的她早早的沐浴躺在了床上。
席慕远今晚回了正院,但顾烟寒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正出神的想着,席慕远已经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在她身旁躺下。
顾烟寒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挪了些,席慕远不想被她当做急不可耐的色狼,躺在原地没有动。
两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的躺了很久。蓦然,席慕远问:“若是有机会,你走了还会回来么?”
顾烟寒侧头看向他,席慕远故意将后脑勺对准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我今日就有机会离开。”顾烟寒道。
席慕远的心稍稍雀跃了一下,他侧身看向顾烟寒,慢慢将她圈在怀里:“你若是离开,往后怎么过活?”
“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的。”顾烟寒不以为意。
席慕远皱眉,他本是试探,没想到顾烟寒还没死心,还想着离开。
“那今日为何不走?”他的声音沉了些。
顾烟寒一愣。望着被重新装饰起来的四合院,她其实是当晚就可以住下来了。可是,一个人站在那空荡荡的院子里之时,孤单如潮水般朝她涌来,令她窒息。
那一刻,顾烟寒害怕了。她害怕自己自此又会成为一个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
“王爷……我想我大概还是舍不得你吧……”她淡淡的笑道,带着几分自嘲的落寞。
席慕远的心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活过来,低头轻轻的吻上她。
顾烟寒想躲,没能躲开。熟悉的吻密集的落下,席慕远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本王也舍不得你。”
一夜欢好,第二日梳妆之时,顾烟寒习惯性的打开妆奁最下层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所有的避孕药丸都被席慕远毁掉。
她的手停顿在原处有些彷徨,席慕远带着几分心疼的声音蓦然响起:“洛风说你上次吃的药药性太猛,近期即使不服药也不会有孕。”
顾烟寒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转头去看席慕远,他有些失落的转过头去。
顾烟寒在他身旁坐下用膳,席慕远给她夹了个小笼包,蓦然又道:“往后你若还是想不通,我们在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就是。”
顾烟寒一顿。
席慕远怕她误会,又补充道:“无需你照顾,只需要记在我们俩名下就行。”
顾烟寒莫名觉得眼眶发热。
席慕远有些慌:“你别哭,你若是不想见那孩子,往后不见就是。只是在族谱上记个名字而已,我不能让父亲和列祖列宗打下的这份家业后继无人。你能理解我吗?”
顾烟寒点头。她不是觉得委屈,她是觉得席慕远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她忽然不想走了。
王爷与王妃和好的消息又很快席卷了洛北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下人们都在感慨主子们的闹腾,但这也给一向死气沉沉的王府带来了几分生气。
冬至听说这个消息,气得差点把手中的帕子都给撕了。
今日是十五,照例要去给顾烟寒请安。卫有妆早早的起来约她同行,顺带想要嘲笑她一番。
冬至没给她这个机会,早早的就去了正院。然而,刚走近,夏至便拦住了她:“王妃有令,你不准再进来。”
“我是来给王妃请安的!”冬至看见夏至脸上的厌恶只觉得这小蹄子是嫉妒她。
夏至冷哼一声:“我们王妃可受不了冬姨娘的安。也不知道是谁,前儿个天天宣传王爷给自己抬了个姨娘,多了不起哟!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哟,夏至姑娘一大早在赶什么呢?”卫有妆拉着方姨娘笑盈盈的过来。
夏至一笑:“在赶苍蝇呢!嗡嗡嗡的叫的惹人嫌!”她说着侧身一让,“王爷和王妃就在里头用膳,两位请吧。”
卫有妆挑衅的看了冬至一眼,和方姨娘进去了。
冬至想要跟进去,被夏至猛然拦住。
“你让开!”冬至怒斥,“我是王爷的姨娘!你不过是个丫头!”
“那又如何?”夏至不服气的反问,“你难道不是王妃的丫头?也是我瞎了眼,竟然求王妃带你一起来王府!”
冬至如今最恨别人说自己的出生,听见夏至的话当即大怒:“我撕烂你的嘴!”
夏至灵活的躲开她扬下的手,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冬至脸上:“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主的东西!”要不是她告密,王妃才不会受委屈呢!
冬至一瞬间被打蒙,瞧见席慕远迈步出来,连忙上前哭诉:“王爷,这小蹄子打奴婢……”
席慕远置若罔闻,掠过她径直朝门外走去。
冬至骇然。
颜夏这时也走过来,冷眼瞥过冬至:“你若是不想再自取其辱,就少来我们王妃跟前晃悠!王妃说了,往后这院子你不许再踏进来一步!初一、十五的请安,在门口便行。”
卫有妆与方姨娘不多时也都笑容满面的出来了,两人身后的丫鬟手上都还抱着一匹湘绣,看的冬至眼红不已。
席慕远的军务再一次忙碌了起来,秦雨涵来看顾烟寒的时候,告诉她波斯使臣即将到来。
顾烟寒蓦然想起了呼延无双:“突厥五皇子呢?怎么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动静了?”
秦雨涵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不定在想方设法的回突厥吧。”
席慕远回来之时,也与顾烟寒说起了此事。如今波斯使臣一行人已经在城外驻扎,明日便可进京。皇帝为此特地安排了宴席和表演,席慕远带顾烟寒一起去。
波斯与突厥同为胡人,但在外貌上还是很容易区分。突厥人脸部轮廓深邃更立体,而波斯人则更偏向于是红种人。
席慕远地位超群,他与顾烟寒的席位自然也就放在了最好的地方。
波斯带来了不少珍奇异兽,这会儿正在表演。顾烟寒许久没见这些新鲜玩意儿,也看的起劲,不知不觉间就将面前的果酒多喝了几杯。
渐渐的,她面露难色:“王爷……我去更衣……”更衣就是去厕所。
席慕远颔首。
顾烟寒带着夏至就走,从茅厕出来一身轻松,慢慢悠悠的朝席间而去。
转过一道弯,前面一人斜倚在栏边仰头喝酒。
顾烟寒的脚步一顿,那人转过头来冲她一笑:“烟儿。”语气慵懒的像只猫。
想要换一条路的顾烟寒被迫停下脚步:“五皇子。”
呼延无双微微颔首,提着酒壶上前而来。他似乎是有些醉了,但琥珀色的眼神却闪着清亮的光。
他靠的近,顾烟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呼延无双眼神微暗,停下不再上前,低声问:“听闻你前日逃了?”
“皇子听谁说的?我若是逃了,怎么还会在这里?”顾烟寒反问。
呼延无双闭眼笑着:“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帮你。”
“不用,谢谢。”
“他对你好吗?”呼延无双蓦然又问。
“王爷对我很好。”
“呵。”呼延无双轻笑,蓦然抓住了顾烟寒的手腕,“若是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呢?”
顾烟寒试图挣扎,可呼延无双的手劲太大,她没办法,冷声道:“五皇子,你喝醉了。”
“醉了你肯跟我走吗?”呼延无双问,嘴角挂着一抹自嘲而又落寞的笑,“烟儿?你是不是也要与他们一样弃我而去?”
顾烟寒想起他如今的处境,也是在心里为他叹了口气:“五皇子,你真的喝醉了。”
呼延无双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顾烟寒推开他,蓦然身后身后传来一道力量拉开了她与呼延无双。下一秒,呼延无双深邃的轮廓之上挨了一拳。
“洛北王。”呼延无双不怒反笑,丢开酒壶便冲上前来想要与席慕远交手。
席慕远迈步要迎战,却被顾烟寒拦住:“别跟一个醉鬼计较了!”
“松开。”他今天一定要教训呼延无双!
“他真的喝醉了。”顾烟寒还记着呼延无双重阳那晚保护她的恩情,“一会儿闹大了,又该惊动皇上了。”
“本王还怕了他不成?”席慕远不敢真推开顾烟寒,又不能带着她上前与呼延无双打架,只能僵持在此。
怕伤及顾烟寒,呼延无双也没有上前。脸上挂着一抹惬意的笑,满是对顾烟寒保护的欣喜,看的席慕远愈发恼怒。
蓦然,顾烟寒踮起脚亲了他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席慕远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下,挑衅的瞥了眼呼延无双:“可以。”拥着顾烟寒便大步离开。
呼延无双琥珀色双眸中一汪清亮的光芒瞬间暗下,面上如秋风般萧瑟。随即,又恢复了他的不羁,稳稳当当的朝席间走去。
这次的宴席摆在皇家马场内,一只碧眼雄狮正被指挥着跳火圈,看的众人不禁连连叫好。
表演了好一番,波斯使臣起身对皇帝笑道:“陛下,这些都是臣属敬奉给陛下的。皇帝陛下请看这里,这是白骆驼,几千万头骆驼了也不一定有一匹。在沙漠中的人若是能见到白骆驼,则代表着好运。还有这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只是脾气犟了些,谁也驯服不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圈,顾烟寒的眼神却被那四只波斯猫幼崽吸引了。
席慕远淡淡瞥了她一眼。
马匹对每一个国家都很重要,皇帝看着那汗血宝马不由得笑了。波斯使臣又道:“臣属听闻南朝能人辈出,不知可有能降服此马的英俊?”
每次会见附属国其实都是一次亮风头,若是让对方觉得不行了,他们就会换条大腿去抱。
皇帝自然是不会示弱,当即便问:“谁愿一试?”
齐望岳第一个站出来:“皇上,臣愿!”他在家养了两个月的病,都闷得要长蘑菇了!
“好!去吧!”皇帝知道齐望岳前两年也驯服了匹烈马,当即信心倍增!
齐望岳走到那高大的汗血宝马面前,还没靠近,宝马已经开始出发不快的嘶鸣,想要警告他后退。
齐望岳试图伸手去摸摸它的脸,汗血宝马忽然长鸣一声,抬起马蹄便往齐望岳身上踢去。
齐望岳险险的躲开,汗血马却是怒了,反而追着他跑。一人一马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齐望岳累的大汗淋漓,知道这马是看不上他了,失望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皇帝叹了口气,心里不悦,宽慰两句便让齐望岳退下。秦少安摩拳擦掌的站起身来。
他的训马方式与齐望岳不同,瞅准了机会就往马背上一翻,任由汗血马怎么颠簸,他也死死的端坐在马背之上。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秦少安有望将汗血马制服之时,他被摔了下去。马蹄就要落在他身上,秦少安灵巧的躲开,翻身到一边,也是失望无比。
随后,又是几位贵公子上前,下场比齐望岳与秦少安更惨。
皇帝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波斯使臣笑道:“皇帝陛下,这马在我们波斯也是无人能降服。因此,我们陛下才特命我带来南朝,希望能找到以为训马高手。若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他本是想给皇帝三分面子,但皇帝听了反而觉得更没面子。
蓦然,呼延无双笑道:“本皇子听闻太子也精通骑射,不若请太子试试。”
原本在一旁安静看热闹的太子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他有几斤几两,皇帝哪里能不知道。而且,太子身为国之储君,若是与秦少安等人一样被摔下来,大应的脸面放在哪里?
呼延无双分明就是借机拆台!
皇帝下意识的看向了始终没有出声的席慕远。
太子正在思索着自己编什么借口推脱掉好,席慕远看了眼眼睛还黏着波斯猫幼崽的顾烟寒,站起身来:“皇上,臣愿意代太子一试。”
皇帝父子面露喜色,呼延无双又道:“洛北王怎么能取代太子?”他的话充满了歧义,在场诸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过是杀鸡焉用牛刀罢了。”席慕远淡淡道。
太子这回也终于学乖了,笑道:“重麟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不是旁人一两句就能离间的。”
“远哥儿,且去试试。”皇帝也道。
“王爷小心。”顾烟寒拉了拉他的衣角。
席慕远嘴角微微勾起。旁人千言,也不敌顾烟寒这一句小心。
汗血马已经是桀骜不驯的在场地中央踱步,高傲的像个君主。席慕远随手捡起一根不知道谁落下的马鞭,迎面走到汗血马面前。
见它不停的磨牙警告自己,他抬手就是一鞭子落下。
汗血马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后腿蹬力起来,前腿重重的从空中落下,当即便要去踢席慕远。
顾烟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席慕远却灵巧的躲开。趁着汗血马冲向自己的那一瞬,抓住它的鬃毛翻身上马,抬手又是一鞭子落在汗血马的头上。
汗血马不停的在原地旋转跳跃不停歇,席慕远牢牢的坐在马背之上,抽空就抽几鞭子。场地内被激起一大片灰尘,将席慕远与汗血马包围其中。
不断有马鸣声传来,汗血马见甩不开席慕远,撒丫子便朝别人撞去。席慕远自然不能让它撞到别人,揪着它的鬃毛硬生生的让它调转方向,从南安王的身侧越过。
年过半百的南安王捂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汗血马一击不中,又朝顾烟寒而去。
呼延无双立刻站起身,席慕远却先一步将鞭子缠上汗血马的脖子用力一拽,将不肯调换方向的它拖倒在地。
轰一声巨响,那马在顾烟寒两步之外倒下,她连忙起身躲到一边。
汗血马也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旁却猛地甩过来一道鞭子将它的双腿绑在一处。它的身子失去平衡再次倒地,席慕远一脚踩在脑袋上,粉碎了它的骄傲。
健硕的马不停的在地上挣扎着、嘶吼着,却始终无法从席慕远手下逃脱。最后,它的动静慢慢小了下去,只是看向席慕远,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哀求一般。
席慕远撤去鞭子,汗血马起身乖巧的站在一边。见席慕远不动,还主动蹭了蹭他。
“好!”不知道是谁主动喊了一声,随即宴席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纷纷为席慕远驯服汗血马而喝彩。
席慕远却只看顾烟寒,瞧见她脸色同样欢欣的笑容,这才有些高兴。
“皇上,臣幸不辱命。”席慕远冲坐在龙椅上的拱手。
皇帝大喜,笑着道:“远哥儿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王!赏!”
“臣有个不情之请。”席慕远蓦然道。
皇帝瞥了眼他身旁的汗血宝马,眼中有舍不得,但还是道:“但说无妨。”
“臣想将皇上的赏赐换成那里的波斯猫。”
原以为会要汗血宝马的皇帝一愣,瞥了眼一旁路都走不像的丝质小奶猫,一笑:“当然可以。没想到远哥儿喜欢猫。”
“王妃喜欢。”
顾烟寒一愣,随即接收到了全场女眷投来的羡慕与惊羡的目光。
一直到内侍跟着席慕远将那一篮子波斯猫幼崽送到她手上,顾烟寒都是愣愣的。更让她发愣的是,那汗血马挨揍还挨上瘾了,居然跟着席慕远走回到她身边。
“这马什么情况?”她问。
席慕远看向皇帝。
皇帝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的大方:“宝马配英雄。既然是洛北王驯服了汗血宝马,朕便将这宝马赏赐给洛北王了!”
废话,不赏给他别人也骑不了啊!
席慕远谢恩,顾烟寒抱着四只小奶猫爱不释手,看的秦雨涵眼馋的都挪到她身边来了,可怜巴巴的问:“姐姐,能不能送给我养一只?”
“皇上赏赐的,我可不敢做主。”顾烟寒无奈。
“这个简单!”秦雨涵一笑,站起身跑到皇帝面前,“皇上舅舅,能不能让姐姐给我一只波斯猫?我也喜欢……”
这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皇帝不会在意,摆手道:“你姐姐没意见就成。”
秦雨涵给顾烟寒投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顾烟寒偷觑了眼皇帝身旁坐着的另外两个女人,恭敬的道:“皇上,波斯猫稀有,臣妇一人养三只实在惶恐。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是爱猫之人,不如也一起将养一只?”
原本就眼馋波斯猫的那对婆媳瞬间笑了:“还是远哥媳妇孝顺。远哥儿这孩子现在有了媳妇,就忘了我们这些人了哟!”
顾烟寒腼腆一笑:“王爷也是这个意思。”玩笑着,四只波斯猫就这么分好了。
唯有席慕远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顾烟寒问。
“哼。”席慕远不理她,还剜了眼她怀里的直着尾巴的小奶猫。
顾烟寒明白过来,轻声道:“你又不是没看见太后和皇后两个人的眼神,我一个人独占,太拉仇恨啦!以你的名义送,不是还能增加好感度吗?而且,养一只够啦。多了话,也麻烦呢。”
她居然嫌弃麻烦?
席慕远更受伤了。
顾烟寒无奈,也不知道席慕远为何也会跟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思索了半天,她道:“王爷,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你看,我有猫啦,我以后做梦都要笑醒的呢!我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好不好?”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席慕远决定理她一下:“还有呢?”
“我给你搓背!”
“还有呢?”
顾烟寒仔细想着,她好像也就会这些,问道:“王爷还想要什么?”
洛北王正襟危坐:“本王要试试你在《********》上写的意大利吊灯。”
顾烟寒一口血。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回去她就把那本破书烧了!
相比于连年征战的突厥,波斯乖巧的就如同顾烟寒怀里的猫咪。因此宴席上除了训马之外,并没有什么波澜。
宴席一直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晚宴借宿后,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汗血马,汗血马打了个响鼻表示不快。
“又想挨鞭子了?”席慕远冷冷的用鞭子敲了敲它的头,汗血马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表示不爽。
席慕远坐到顾烟寒身后,略一示意,汗血马便疾驰而出,撒丫子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而出。
顾烟寒乖乖的抱着小奶猫锁在席慕远的怀里,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暖。
“怕吗?”席慕远箍着她的腰身问。
顾烟寒一笑:“有王爷在就不怕。”
席慕远惬意的勾唇,低头吻她。
王府早就接到了消息,猫窝与马厩都已经准备好,将两只畜生丢给下人,席慕远拉着顾烟寒去仔细研究某种吊灯。
翌日,顾烟寒打开席慕远放《********》的暗格,却发现里头已经空了。他居然还知道转移阵地!
顾烟寒捂着腰起身,用过早膳,洛风来给她把脉。
顾烟寒知道席慕远信不过自己,也不矫情,爽快伸出手来。她虽然也医术不凡,但到底是在现代医学背景长大的,在把脉这一层上还是略逊洛风一筹。
洛风一边写方子,一边倒是把她骂了一顿:“你是不是傻?没有孩子,你这王妃之位拿什么巩固?往后就算是寄养庶子或是从外面抱养,到底不是你亲生的,与你隔着一层。到时候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呢!”
“你这么骂我,小心我告诉王爷。”顾烟寒没好气的道。
洛风冷哼一声:“他来我连他一起骂!”
“你确定?”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居然是去而复返的席慕远。
洛风一个哆嗦:“你不走了吗!”
“忘拿东西了。”席慕远说着扫向屋内,从床缝里找出来一本身残志坚的蓝皮书,卷好了出去。
洛风看得好奇:“那是什么?”
“你少问!”夫妻两人同时道。
洛风撇撇嘴:“不问就不问。诶,你脸红什么?”
“要你管!”顾烟寒吼了他一句径直出门去,与小奶猫玩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庄子上来人了。顾烟寒以为是她的陪嫁庄子,连忙去见客,却发现来人是个陌生的庄头。
“怎么了?”她问。
庄头支支吾吾:“小的来见王爷……”
“王爷不在,有事与我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