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从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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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出嫁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顾烟寒夺过那鞋样子就往外丢,奈何手上没力,鞋样子没飞多久就恹恹落在了地上。

第二日,苏州楼的绣掌便来了。是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妇人,绣的一手好苏绣,传言京中不少名门想要请她上门教习都请不了。

见到顾烟寒的第一眼,顾烟寒从她眼中读出了诧异与同情。但没有旁人的轻慢,对她也就客气了些。

她并没有想给席慕远缝鞋子,让颜夏将人请去抱厦好生招待后,自己则继续在药房制药。

一旦离开了顾国公府,这里的许多药材她都没有办法再轻易得到。还是要趁现在能接触的时候,尽可能的将药材制成便于携带的药物。

然而翌日清晨,顾烟寒发现自己的早膳少了两个菜。厨房的人如今都换的是她自己的心腹,不可能还会克扣她的伙食。

她让夏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一脸无奈:“是王爷的意思……”

“席慕远?”顾烟寒一惊,见夏至点头更是恼怒,“他凭什么克扣我的伙食!厨房又凭什么听他的?”

“是王爷跟公爷说,您的毒不能吃这么多油腻的,要吃清淡些才好。”

扫雪适时的补充道:“王爷还说,您要是不尽快把他的百蜡底布鞋做出来,您往后就只能吃咸菜白粥,一日三餐都是。”

“他说你们就照做了?这里是顾国公府!不是他洛北王府!我才是主子!把我的肉松拿上来!”

“公爷不让……”

顾烟寒不信邪,自己去了厨房。里面别说肉,就是一颗蛋都没给她多留!

吃了两天的白粥咸菜,顾烟寒终于明白胳膊扭不过大腿,躺在床上病怏怏的道:“扫雪,去请绣掌。告诉你家王爷,不就一双鞋子么,我给他做就是了。”就怕他不敢穿!

绣掌很快来了,对顾烟寒前几天的躲避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耐心的教着。顾烟寒是第一次接触女红,虽没什么基础,但悟性高,记得又劳,学起来很快。三四日后,基础知识就已经融会贯通。

她给自己和两个丫头各做了一双鞋练练手,虽不算好,但穿脚上完全没问题。顾烟寒这才看向了席慕远给的鞋样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夏至,帮小姐我出去找个铁匠。”这双鞋是定亲的女方回礼,顾烟寒保证做的席慕远终身难忘。

如此又过了五日,顾烟寒总算是将那双鞋匆匆赶制了出来。让扫雪去交给席慕远的时候,她着重吩咐了:“你可一定要让你们家王爷亲脚穿上,试试合不合脚。你看看本小姐这双白嫩的手,上面这一道道的划痕和针孔,可都是为了你们家王爷这双鞋!莫要让他辜负了本小姐的一番心血!”

扫雪郑重的点着头:“顾小姐请放心,您的话扫雪一定带到!”顾小姐原来还是很在意他们家王爷的嘛!

席慕远望着扫雪送回来的那双鞋,眉头微挑。他以为顾烟寒不会那么听话的,可偏偏的,这鞋除了做工有些生疏稚嫩外,其余做的都很好。

听着扫雪的话,席慕远总觉得顾烟寒挖好了坑。将鞋子来回端详了许久,他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是自己多想了吗?

也许这女人知道要嫁人而收敛性子了呢?

席慕远如是想着穿上了那双鞋。鞋底纳得很厚,他以为会很柔软。可是双脚刚落地站起来的一瞬间,扎心的疼痛不断的从脚底涌来,他立刻坐下脱掉了那双鞋。

袜底染这点点血迹,席慕远拆开那布鞋,厚厚的鞋底之下,居然密密麻麻的藏了一脚掌的铁钉!

好你个顾烟寒!

扫雪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顾小姐这是谋杀亲夫啊……”

席慕远却是笑了。他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几顿饭的事就摧眉折腰。这才是顾烟寒的风华,才是她铁骨铮铮的叛逆,也是第一抹射入他眼中的光彩。

“让府里绣娘将鞋重新纳好。回去告诉那丫头,本王很喜欢。”

“那铁钉的事……”

“本王连着铁钉一并喜欢。”

顾烟寒听完扫雪的转述,酷夏的天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现在很怀疑自己要是溜不走,当日出嫁的八抬大轿里,席慕远说不定也给她整这么一张铁钉凳子呢!

而在顾烟寒蜗居的日子里,赐婚的圣旨也下来了。皇帝实则并不愿意放手顾烟寒,但到底也没有那么执着。

席慕远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军功封赏皇帝本就为难。如今席慕远只要一纸赐婚,皇帝再不甘心也只能答应,并且特许顾烟寒以郡主之仪出嫁,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如今,京城里津津乐道的不再是顾烟寒的丑,而是席慕远的脑子。包括顾烟寒在内的许多人都怀疑他们的战神脑子受伤,这才看上了丑到姥姥家的顾烟寒。

但也有人想的就比较复杂,说是洛北王本就有一个相好的,但身份太低。为了能够迎娶那相好,他才假意娶了顾烟寒。反正那么丑的王妃也带不出门,他那个小相好就算是做侧妃,也能是洛北王府实际的当家主母。

顾烟寒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带着幂篱在茶楼喝茶。扫雪神态局促的想要为他家王爷解释,顾烟寒却压根儿听都不要听。

茶博士添了茶,又问:“客官需要什么茶点吗?”

“我闻到了枣泥糕的味道,是桂花枣泥糕吗?”顾烟寒问。

茶博士一笑:“那要香雪海才有呢。我们这的,就是普通的枣泥糕。客官要不要来些?”

顾烟寒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扫雪想起香雪海出事那天,顾烟寒还惦记着请他们家王爷吃桂花枣泥糕,如今这副样子显然是还记着当时的事。

他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顾小姐,王爷那天是有苦衷的。他……”

“和我没关系。”顾烟寒难得冷着脸打断扫雪。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她只知道席慕远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不是知恩的人,若是席慕远提前跟她说清楚要用她做诱饵,顾烟寒看在他之前时时刻刻帮自己的份上,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可他用骗的手段,骗的还是她差点交出去的心。

扫雪心中叹息,茶博士上了枣泥糕,顾烟寒默默低头吃着。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枣泥糕有什么好吃的?甜腻的像个娘们!”

一人从屋外走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到顾烟寒的对面。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顾烟寒浑身的血液都冻住!

扫雪立刻站起身,却发现他们已经被呼延无双的人包围。他一个人突围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还要保护顾烟寒和夏至。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扫视着顾烟寒,呼延无双丢了块枣泥糕吃下,痞子般的抖着腿:“腻是腻了些,但像娘们,再腻也是要的。”

这荤段子说的含蓄,夏至听不懂,扫雪却懂,当即怒斥:“嘴巴放干净点!”话音未落,他身后两个人突厥人忽然偷袭。扫雪躲过了一个没躲过第二个,一柄弯刀就此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们扮作中原人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包下了整间茶楼。顾烟寒坐的靠里面,此刻更是没有人发现异样。

呼延无双亮闪闪的眼眸盯着顾烟寒:“你们是怎么从回头崖上跳下去还能活着的?”

顾烟寒强作镇定:“你放了扫雪,我告诉你。”

“那我不要知道了。”呼延无双拒绝的飞快,“杀了。”

“慢着!”顾烟寒忙阻止,“你的肩膀还要不要了!”

那柄即将落在扫雪头上的弯刀骤然停下,呼延无双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原来你还记得。”他这几日肩膀的酸痛愈发的难受,可偏偏找了多少个大夫都看不出症结所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般冒险的在大街上出现。

他站起身走到顾烟寒身上,轻轻嗅着女子身上的清香。蓦然,伸手掀起了顾烟寒的幂篱。

看到里面那人的模样之时,呼延无双愣在了原地,随即像是碰触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将手抽回:“居然真能丑成这个样子。”

“我又不靠脸吃饭。”顾烟寒看着他眉宇间的厌恶,蓦然便想起来了席慕远那日的强吻,他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可是有碍观瞻啊……”呼延无双摸着下巴打量着顾烟寒,“你们洛北王是怎么了?你丑成这个样子还愿意娶你?莫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强要了他?”

“你觉得可能么?”顾烟寒开始有些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呼延无双大笑两声,又有些苦恼:“这样子让我还怎么叫你小美人儿?罢了,跟我走。”

顾烟寒没有动:“我跟你走,放了他们俩。”

“杀了。”呼延无双眉头都没动一下。

顾烟寒怒道:“那你就等着瘫痪吧!”

呼延无双蓦然回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讨厌人威胁我?”

顾烟寒回以同样的语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讨厌别人欺负我的人?”

即使跟着厚厚的幂篱,呼延无双却仿佛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眼中此刻闪动的光芒。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这般的风姿,慢慢笑了:“你自己都保不了,还想保别人?再说了,你就是不肯医治我,我也有的是千百种折磨你的方式。你总会低头的。”

“要不然我们试试?”顾烟寒非但没有害怕,语气里反而还有着几分跃跃欲试,“看看是你让我先低头,还是我让你先瘫痪?”

呼延无双莫名的感到一阵危险。他随即一笑:“罢了,不就两个奴才么。放了。”

他一挥手,夏至与扫雪顿时倒了下去。顾烟寒上前探了两个脉搏,好在只是被打晕,过段时间便会醒。

她忐忑的跟着呼延无双离开,与他一起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忽而听到呼延无双问:“你的医术也不错,怎么就不治治你自己的脸?”

顾烟寒本不想理他,但洛风的话忽然在脑海里闪过,顾烟寒叹息道:“治是能治,但缺一味药。”

“什么药?”呼延无双觉得她要是能治好自己,帮她找一味药也不是不可以。

顾烟寒尽可能的表现平静:“盈月草。”

呼延无双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他扯掉顾烟寒的幂篱盯着她,不信的问:“你要盈月草干什么?”

“治脸啊,你不知道脸对女孩子有多重要吗?说起来,那也是草原戈壁上才有的草药,呼延公子来自漠北,知道哪里有吗?你要是帮忙治好了我这脸,我也就尽心给你治肩膀了嘛。不然,你整天对着这么丑的一个我,也倒胃口不是?”

呼延无双轻哼一声:“你最好没打别的主意。”

“你觉得我一个女孩子除了爱美,还能有什么主意?”

呼延无双没再理她,显然是对盈月草之事有了防备。顾烟寒也在心里骂自己没用,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席慕远去做解药。

忽然,呼延无双问:“席慕远为何娶你?”

“我也想知道呢。”

马车出了城没多久,骤然停了下来。呼延无双撩起帘子,就看到席慕远昂首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埋伏在树林里的侍卫纷纷冲出来,分分钟将他们包围其中。

“洛北王,我可是持国书而来,这便是你们南朝的待客之道?”呼延无双用眼神警告顾烟寒安分呆在马车里后,握着弯刀下车。

席慕远的眼神扫过顾烟寒,见她平安稍稍放心。落在呼延无双身上之时,又满是不屑:“既为使臣,为何穿着中原人的服饰?既到京城,又为何迟迟不将国书呈上?五皇子这般举动,与细作无异。”

“本皇子想多看看这大应繁华、体验下中原人的生活不行么?”

“那便放了本王的未来王妃。”

呼延无双闻言噗嗤笑了:“席慕远,本皇子是真好奇。里面那丫头以前那张脸那美得的确是倾国倾城,你要娶她本皇子理解。可如今,真不是本皇子嘴毒,她真丑的跟头猪一样,你怎么还愿意娶?莫不是你们那皇帝逼你的?”

“五皇子这种肤浅之人是不会懂的。”席慕远面无表情的玩弄着手上的弓箭,不断的瞄着呼延无双,忽而松手,那长箭划破夏风便对着呼延无双呼啸而来!

呼延无双躲得再快,左肩之处还是被箭尖划出来一道口子。他大怒,却听得席慕远又道:“箭上有毒。”

呼延无双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扯开肩膀一看,果然伤口泛黑!

“好!堂堂大应战神洛北王,竟然也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席慕远神色淡然:“彼此彼此。你给本王下毒之时,怎么不觉得下三滥了?一再劫持本王未来王妃,怎么又觉得不下作?”

呼延无双理亏,不回答,只问:“这是什么毒?”

席慕远高冷的回应他一个下巴:“放了本王王妃,解药自然给你。”

呼延无双回头扫了眼顾烟寒,眼神挑衅:“这可不行,她如今已经是本皇子的人了。”

“你找死!”席慕远勃然大怒,拔剑便跃身而起,直冲呼延无双而来。

“看好本皇子的美人儿!”呼延无双笑着拔出弯刀,同样朝着席慕远而去。

一时之间,洛北王府的侍卫与突厥人们打在一处。

顾烟寒来到马车车辕处,看守她的四个突厥人分别守在马车的四角,而且背对着她。她拔出衣角的金针,趁着没人注意,便扎进了左边一人的黑甜穴。那人瞬间昏迷倒地。

右边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是顾烟寒动的手当即便要收拾她。顾烟寒躲开他的弯刀,用力踢了那马一脚。一声嘶鸣,那马立刻带着马车朝前狂奔而去。

马车横冲直撞,一时倒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可顾烟寒被颠的七荤八素,几次都差点从上面摔出去。

与席慕远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却看到席慕远将长剑朝呼延无双用力一掷,借机绊住了他之后,飞身跃上马车,抱住她看准时机后一跃而下。

眨眼间,两人已经退出了混战的地方。双方再次恢复了对峙的模样,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自己的马,与她同骑。

“五皇子若是真为使节,本王今日便不以细作论处。煮酒,送五皇子去礼部。免得又不认路,跟着耗子一样到处打洞。”

说完,也不顾呼延无双那阴的能下雨的脸,席慕远自顾自的便带着顾烟寒离开。

他带来的侍卫人数远多于突厥人,呼延无双没有太大的胜算。但双方刚刚停战,眼下若是杀了呼延无双,则战火再起,他便不得不奔赴战场。

席慕远倒不是怯阵,只是他就要大婚了,顾烟寒又是个不安分的。他可不想成婚第二天就上战场,回来老婆跑了,他又成了一条老光棍。

两人同骑进城,期间顾烟寒提出自己再骑一匹马,被席慕远直接无视。

因为出征与凯旋之时的风姿,不少人都认识席慕远。此刻见到他,百姓们更是纷纷跑来围观。

见到他怀里的顾烟寒,因着幂篱而看不清她的脸,众人纷纷猜测那就是席慕远暗中的小相好。还有声有色的描绘着她幂篱下是多么的美若天仙,才能令洛北王如此念念不忘。

顾烟寒的嘴角抽搐了一路,终是一个没忍住,掀下了幂篱。

见到她那张脸之时,刚刚还在赞叹她美貌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同情的顾大小姐。

察觉到那些不解、怪异的眼神落在席慕远的身上,顾烟寒这才心满意足的看了眼席慕远一眼:“王爷,跟个丑八怪在一起的感觉如何?”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趁机又道:“所以你真的要娶吗?你看看他们,这些人眼中的同情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本王的一辈子,与他们无关。”席慕远也不理会她这样的恶作剧,这张脸左右她开心就好。至于旁人的眼光,与他何干?

于是,传言就变成了洛北王对顾大小姐是多么的深情不悔,洛北王哪里是什么冷面阎罗,分明就是个绝世好男人!

原本想臭一臭席慕远的顾烟寒若是听到了,估计能气死。

夏至与扫雪已经被送回来了,毫无意外的,保护不力的扫雪又被扣掉了一个月月俸。但夏至表示,她也拖了后腿,可以把她的月钱分一半给扫雪。

扫雪表示他以后教夏至几招防身,夏至又说可以给他做好吃的。

顾烟寒:我怎么有种被喂狗粮的错觉呢?

大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顾烟寒逃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终于等到了初八这一日。

顾国公请了安宁长公主来给顾烟寒做全福夫人,她看着顾烟寒那模样,忍不出流出泪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被那两个贱人给害了!”

“舅母,我这样也挺好的。指不定以后遇上良医,就变回来了呢。”顾烟寒宽慰着她。

秦雨涵也道:“是啊,母亲,你就别担心啦!姐姐丑成这个样子,洛北王还愿意用军功来娶她,可见是真心的。再不济,还有咱们忠毅侯府呢!姐姐,王爷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和哥哥!我们帮你出气去!”

“好。”顾烟寒忍不住一笑。

长公主拿着红木梳为顾烟寒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一群人热热闹闹了半天,总算是将顾烟寒拾掇好了。她穿着鲜红靓丽的嫁衣,即使已经丑态毕露,却依旧是那般的风姿卓卓、风骨绰绰。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叹息,若是顾烟寒还是原来的样貌便好了。

“小姐,你吃点糕吧。不然一会儿饿了。”夏至悄悄给她塞过来一块枣泥糕。

顾烟寒咬下一口,尝到了桂花的味道,不由得微微诧异:“桂花枣泥糕?”

夏至点点头:“扫雪大哥清晨来轮值之时带来的。”

看不出扫雪那憨直的性子,还会想到拿这个来讨好她。顾烟寒也真是饿了,连吃了两块枣泥糕,又含了一口鸡蛋水后,听到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知吉时已经到了。

秦少安没一会儿精神抖擞的从外头走进来,给屋里的夫人们见过礼后,道:“洛北王已经来迎亲了,烟儿妹妹,我背你出阁。”

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落下的一瞬间,顾烟寒迟疑了。这场婚事她并不愿意嫁,可是怎么也逃不掉。

昨晚,席慕远还将要逃婚的她抓了个正着。虽没见着脸,却还是放下狠话了——她今天若是不乖乖上了花轿,他就派人把她绑回洛北王府。

这黑心的男人说的出更是做得到,顾烟寒被秦雨涵叫了几声,回过神来,趴上了秦少安的背。

世子爷一笑:“烟儿妹妹,你就别害怕了。往后若是受了委屈,随时来忠毅侯府告诉我们。左右有我们护着你,雨涵也会经常去看你的,别紧张。”

顾烟寒点点头,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外头很热闹,她在盖头下什么也看不见。一路进了轿子,摇摇晃晃许久,总算是到了洛北王府。

轿子停下,听见喜娘说踹轿门。咚咚的声音传来,顾烟寒透过盖头下方的一点点空间看见席慕远的皂靴踢进来,本能的就是一脚踢了出去。

一时之间,外头观礼的宾客笑作一团:“重麟,你这王妃脾气可不小,往后莫要成了妻管严哟!”

“重麟怎么可能成为妻管严,王妃您以后可得好好管着他!别跟他客气!”

年轻的公子们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玩笑着,听语气大概都与席慕远是熟识。

顾烟寒晕晕乎乎的被喜娘扶出轿子,瞥见席慕远就站在她身旁。她有些紧张,听得喜娘说跨火盆,忙迈步而过,却不料火盆上原本微弱的火苗骤然一下子窜起,直冲她的小腿而去。

她的身子蓦然被人抱起,顾烟寒只感觉脚下生风,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被席慕远抱着越过了那火盆。

有人在火盆上做了手脚!

顾烟寒与席慕远心中闪过同样的想法,她察觉到手背被人轻轻拍了两下,竟是席慕远在安慰她。

一旁的人倒是没瞧出来有异,纷纷吹着口哨喝彩:“王爷威武!身手非凡啊!”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席慕远也没理他们,与顾烟寒各牵了红绸一头进入喜堂。拜过天地与老王妃,两人总算是被送入了洞房。

由于早就知道顾烟寒被毁了容,闹新房的几位夫人便没有闹着要席慕远掀盖头,客气了几句后,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顾烟寒却觉得她们是被席慕远吓走的。

“我去前头应酬。”席慕远蓦然道,竟是在给她交代行程。

顾烟寒嫌弃的冲他挥了挥手,示意快走。

席慕远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她的盖头里面,略有几分期待的离开了。

他一走,顾烟寒便扯下了盖头。夏至惊呼:“小姐,盖头是要王爷挑的!”

“别说了,快看看有没有逃的地方!”顾烟寒提起裙子就打算翻窗。一推窗,看见扫雪正讨好的冲她挥手:“王妃好。”

这小子改口改的倒快!

顾烟寒转身又想去另一边,那边的窗户已经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煮酒探了探头,道:“王妃,王爷吩咐了死守,您就死心吧。”

顾烟寒恼怒的往床上一坐,上面铺床撒帐满是枣子等物。她推开一块空地,翘着二郎腿摸到什么吃什么,权当零食。

忽然,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合卺酒上。

对夏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顾烟寒悄悄走上前,将藏在袖子里的药粉拿出,轻手轻脚的倒在里面,确认完全看不出痕迹后,她将装药粉的纸团在龙凤红烛上点燃烧掉,毁尸灭迹!

夏至急的不得了,不停的用手势问顾烟寒这是什么药。她就怕顾烟寒一个激动把席慕远给毒死了!

顾烟寒却只是笑而不语。

期间无论她使出什么办法,扫雪与煮酒始终没有露出破绽。就这么一路到了天黑,顾烟寒还在盘算着离开的事。夏至却盯着她看个不停。

“怎么啦?”顾烟寒问她。

“小姐你……”

“见过王爷!”外头传来的声响打断了夏至的话,顾烟寒狐疑的瞥了眼夏至那见鬼了的表情,就见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席慕远迈步而入。

顾烟寒原本一直觉得男人穿红色会显得娘,但席慕远这一身大红色,硬是穿的铁骨铮铮。

“哟,王爷。”顾烟寒挺直了脊背,假装那个刚刚还想翻窗逃走的不是她,也没注意到席慕远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

席慕远微微颔首,瞥了眼地上的盖头,沉声:“谁允许你掀掉了?”

顾烟寒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怕累着王爷么?”

“盖上。”席慕远眸光清冷。

夏至立刻狗腿的上前将盖头捡起,拉着顾烟寒坐到床边给她盖上。

席慕远走上前,拿起喜秤挑起盖头。顾烟寒下意识的随着那盖头的挑起而抬眼,美眸流转间,席慕远即使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顾烟寒却是轻笑:“王爷,我都丑成这个样子,你就不用装出这副样子宽慰我啦。”

才说完,她就看到夏至拼命的冲她摆手。顾烟寒不解,夏至情急之下拿起妆奁上的小镜子递上前来。

顾烟寒不以为意的接过一看,诶,镜子里有个美女呢!

等等!这不是她么!她原来的样子!

“怎、怎么会这样!”顾烟寒大吃一惊,错愕的站起来,与席慕远保持了距离。

席慕远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顾烟寒忽然灵光一闪,诧异道:“桂花枣泥糕!那不是扫雪买的,是你买的是不是?里头有解药是不是?”

席慕远颔首:“还不算笨。”

顾烟寒就说扫雪哪有那个脑子!可是转念之下,她又不懂了:“你哪来的解药?”

“薛绍。”席慕远冷艳的吐出两个字。

“薛绍不是没同意治我么?”

“他是没同意为皇帝治你,可没不同意为本王治你。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回京?”

原来他什么都算计到了。顾烟寒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举动在席慕远看来,一定幼稚到了极点。

怪不得他要娶她呢!怎么说她这张脸放出去还是能艳压群芳的!

顾烟寒现在杀了席慕远的心都有了,可偏偏的,席慕远毫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了一杯给顾烟寒:“王妃,礼还没成。”

顾烟寒瞥了眼那清澈的酒水,接过举杯祝福:“祝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姐……你胡说什么!”夏至急的直跺脚,哪有祝福自己丈夫天天当新郎的!

席慕远却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嘴边的笑一下子更深了:“只要王妃撑得住。”

顾烟寒一愣,总觉得席慕远这话好像占了她什么便宜。“当”一声脆响,席慕远已经与她碰了杯,拉回了她的思绪。

顾烟寒期待的看向席慕远饮下那杯酒,可偏偏席慕远只是打量着不喝:“王妃在里面加了什么?”

“没什么啊。”顾烟寒立刻笑道。

“来人,换一杯合卺酒。”席慕远放下了酒盏。

顾烟寒立刻拿起来个他劝酒:“王爷别呀,换合卺酒多不吉利!来来来,咱们喝了这杯酒,来生再做好兄弟!”

席慕远一次将顾烟寒手中的两杯酒拿掉,递给夏至:“去给洛风,本王要知道新婚夜,王妃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本王。”

他挑眉看向顾烟寒,真怕顾烟寒毒杀亲夫的夏至抱着酒盏非一般逃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眼生的侍女走进来送了合卺酒。席慕远望着她微微皱眉:“怎么是你?”

侍女冲他福了福身:“老王妃知道王爷要换合卺酒,特地让奴婢给王爷、王妃来送酒。”

顾烟寒意识到老王妃原来一直派人监视着这里。察觉到那侍女的眼神瞥向她,她机警的往席慕远身后一躲。

席慕远打发掉了侍女,依次拿起酒盏,又给了顾烟寒一个,与她轻轻碰杯,道:“往后王妃就辛苦了,毕竟本王年年有今日。”最后几个字拖得意味深长。

顾烟寒总算明白过来席慕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变相的夸自己某方面能力好呢!

可她也不是好像与的主,狡黠的一笑:“王爷可曾听过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往后府上进了新人,还望王爷不要忘了我这个旧人才是。”

“一派胡言。”席慕远就没见过大婚之夜说这般昏话的人,与她挽了手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烟寒将酒杯一放,席慕远又拿起了一旁的饺子:“张嘴。”

这个出嫁之时长公主关照过顾烟寒,然而她没有动弹。可偏偏席慕远的眼神锋利,她又怂气的咬了一小口。

“如何?”席慕远问,还特地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想清楚再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烟寒咬牙吐出两个字:“生的。”

“乖。”席慕远这叫一个心情愉悦,放下了碗筷。

正常夫妻这个时候都该盖着棉被聊天,再聊着聊着把床单给滚了。顾烟寒心里有些怕,试探性的问席慕远:“王爷,您没公务要处理吗?”

“没有。”

“那您不去送送客人?人家大老远来的,多不容易。”

“门房会安排。”

“那你就没别的事了吗?”

“你说呢?”

顾烟寒心情复杂的往床上一坐,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了,索性挑明:“先说好,我睡床你睡地。我不是自愿嫁给你的,虽然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但你不能强迫我!”

席慕远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往她身边一坐:“本王凭什么要在自己王府打地铺?”

“那我睡地上还不成么……”

“本王缺你一张床?”

顾烟寒语塞,不知道是不是跟席慕远争辩的,她感觉有些热。这一套喜服从里到外用的都是冰蚕丝所制,触肌生凉,即便是炎夏也不会感到闷热,这会儿是怎么了?

顾烟寒有些疑惑,见席慕远也同样的满头大汗,不由得嘲讽道:“王爷,你要是热了,就出去吹吹风嘛……”话一出口,竟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魅惑。

席慕远的眉头一挑,那声音便仿佛一只猫爪勾过毛线一般,将他原本压制住的情动一一勾起。他慢慢的靠近顾烟寒,闻着她身上扑面而来的清香,心猿意马。

“顾烟寒……”他低低的唤道,眼神略有些迷离。

“唔?”顾烟寒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忽然下巴被人捏住,随即唇边传来了温热湿润的感觉。

一瞬间,她五雷轰顶!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席慕远:“有问题!王爷……有问题……”

她异常的生气,可偏偏中了药,说话之时那声音魅惑无力,勾得席慕远愈发的情动。

他将顾烟寒压倒在床,顾烟寒拼命保持着清醒:“有人下药……王爷你醒醒……席慕远……”

“本王知道……”他若是到这个时候还瞧不出有异便不是席慕远了。可偏偏对面是顾烟寒,那股情动他便不想压制了。

左右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抱着她,吻着她。顾烟寒拼命的在沉沦与清醒中挣扎,还在仔细思索着是谁下的药。

她知道绝不会是席慕远,这个男人这么高傲,绝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会是谁!

蓦然,她的眼角瞥见桌上的合卺酒。难道是老王妃?可是为什么?

那药效实在是太猛,比上次钱姨娘给她下的药来了还要猛烈。加上有席慕远在旁,她更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罢了,这次就当便宜了席慕远!

屋内传出旖旎的声响,从洛风那里回来的夏至听到,红着脸乖乖退下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各院监视此处情况的其余丫头。

龙凤呈祥的大红烛在屋内燃烧了一夜,席慕远在进入之时却是诧异了一下——他居然受到了阻拦。

这么说的话,顾烟寒是第一次?

可上次他中合欢散,解药被顾烟寒抢先喝掉,他必须要与处子交欢才能解脱。顾烟寒是怎么帮他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