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锦州那里加快速度,太慢了!”席慕远的声音微微有几分怒意。
朱雀还没来得及回应,外面便传来声响:“王爷!王爷!王爷救命!”哀怨婉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常雅容。
“让她滚。”席慕远头也没抬,指着舆图上妙手堂那个点,皱眉问,“去江南的人呢?”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约摸三天后便能到京城。”
“到了带去回春堂,让王妃出面。”席慕远吩咐。
朱雀一愣:“那需要告诉王妃……”
“不必。”席慕远打断他。
朱雀颔首离去。
席慕远吩咐完一切,回正院的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人跪在他面前。
“王爷!”常雅容凄哀无比,“王爷救救我!”
席慕远懒得理她,没有听到一般就要往前走去。常雅容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腿,却被席慕远一脚踢开。
“王爷——”常雅容倒在一边惊呼。
席慕远眼神厌恶:“再敢碰本王,便剁了你的手。”
常雅容心惊,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王爷……为何……王爷,我真的……王爷,我救过你……”
“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席慕远声音冰冷。
常雅容却听不出其中的深意,还以为席慕远念着旧情,连忙就告状:“王爷!王妃实在是容不下我!她、她居然让我去倒夜香!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你不去倒,难道她去?”席慕远冷声反问,将常雅容噎了个半死。
见席慕远又要走,常雅容大声哭诉出声:“王爷!你难道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席慕远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意,反问:“不行么?”
常雅容一窒。
“本王当初没求着你救。”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常雅容的心冷的发颤。她救了他,最后却只得到这一句话。
她想起自己初见席慕远时的惊艳,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出彩的男人。像是不可高攀的星辰,冷凝却能让人惊叹。
她的心,就在这男人的冷面之中沉沦。
她以为这辈子席慕远就是这样了。可直到如今,她看见他对着另一个女人笑、低声哄着另一个女人、任由另一个女人欺负他。
他所有的铁石心肠在那个女人面前,全部都化作绕铁柔。
怎么会这样?
她顾烟寒究竟何德何能才得到这个如神祇般男人的全心全意的爱!
常雅容嫉妒的发疯!
正院内,顾烟寒正在吩咐人收拾箱笼。席慕远见状忍不住蹙眉:“烟儿,别走。”
顾烟寒没有理他。
席慕远去逗暖暖,小家伙眨着漂亮的眼睛,一愣一愣的看着她爹。他伸手要去抱暖暖,顾烟寒转身躲开。
席慕远无奈,吩咐丫鬟们退下。
顾烟寒坐到一边不说话,席慕远抓着暖暖的手问:“你走了,本王怎么办?”
“王爷自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顾烟寒冷冷道。
“暖暖是洛北王府的郡主,断没有住在外祖家的道理。”
“我说有就有。”顾烟寒不管,“总之,我不想再跟姓常的呆在同一片屋檐下!”
“她已经被你打发去倒夜香,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我为什么不跟她一般见识?我偏要!”
“行。那你走了,往后她干活偷懒怎么办?”席慕远问。
顾烟寒一愣。
席慕远见有戏,连忙又道:“你在的话还能监督她,你走的话,本王也肯定会跟着你走。到时候她在王府里没人管着,还不得翻了天?”
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顾烟寒想起自己怀孕期间,常雅容那一副洛北王府当家主母的模样就打心底里恶心!
如今她回来了,才把常雅容从云端上踹回淤泥里。以常雅容那蟑螂般的生命力和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她一走,府里肯定要变天!
顾烟寒不走了!
她要留在王府里整死常雅容!
决不能便宜了这个小婊砸!
“夏至!把东西都放回原地!”
席慕远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没想到常雅容还能这么用。
回春堂的东家年前出了事,顾烟寒便用顾言的名义买下回春堂,如今还交给原来的掌柜打理。
回春堂内的所有收益自然都成了顾烟寒的私房钱。席慕远知道这些,却没有说明,由着顾烟寒玩。
元宵刚过,在回春堂与王府来回跑的小六子便给顾烟寒传信:“王妃,妙手堂掌柜的家人来了,这会儿正在回春堂闹,说是他们家老爷许久不见,定是被回春堂害了!”
夏至怒骂:“胡扯!怎么能这般诬人清白!”
“同行是冤家,平时两个药房没少竞争,人家找上门来也正常。”顾烟寒倒是比夏至淡定,“咱们出府去走走!”
她起身,低头看见睡在床上的暖暖又不放心。
席慕远从屋外走来:“王妃要出去?”
顾烟寒点头。
“那暖暖本王来照顾。放心,决不让她离开本王的视线。”席慕远说着已经坐在暖暖身边,大有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
顾烟寒看的纳闷。平时她要出个门,席慕远不都跟着的吗?
“王爷不跟我一道出去?”
“暖暖还小,外头冷,出去容易冻着。王妃要办什么事快去快回,本王寸步不离呆在暖暖身边。”他抱起暖暖,小家伙欢喜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见顾烟寒还不放心,席慕远又道:“放心去吧,本王不会带孩子,这些丫鬟婆子难道还不会?你记得带上扫雪。”
“王爷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他这么爽快,顾烟寒反而不放心。
“你平时总是嫌弃本王在外面奔波,如今也给你一个奔波的机会。出门穿暖和些。”
嘿,控制欲强大的洛北王今日转性了?
算了,整日带孩子也的确累。顾烟寒就当今日给自己放假,换好男装便出门去。
席慕远抱着暖暖一副居家好男人姿态送她离开。
因为妙手堂的人来闹事,回春堂已经闭门谢客。
顾烟寒刚到门口,掌柜就连忙追出来:“东家,您总算是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烟寒示意他淡定,走进屋去,就见屋里一个富态女人哭天抢地嚎啕:“老爷啊……你命不好啊……出门做个生意……怎么就丢了命啊……”
“这是妙手堂刘掌柜的太太。”回春堂掌柜低声提醒顾烟寒。
顾烟寒坐到主座上:“你怎么知道你们家老爷死了?”
刘太太一愣:“是、是有人跟我们说的!是不是你们害了他!”
顾烟寒觉得奇怪:“那告诉你们的人,没说他怎么死的?”
“他们说你们可以帮我们!”替刘太太回答的是她儿子刘英。
“既然是来求我们帮忙,怎么一副来索命的模样?”顾烟寒不咸不淡的问。
刘英倒是比他娘明事理,也冷静的多。闻言,恭恭敬敬的给顾烟寒作揖:“是我们莽撞了。家母伤心过度,还望阁下大人有大量。”
妙手堂与常雅容有关,顾烟寒一心想整死常雅容,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直接问:“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妙手堂,但药房的伙计都像是换了一波人似的。明明我中秋还来送过节礼,短短几个月,却像是完全不认识我一样。”刘英皱眉道。
顾烟寒想起碎星阁阴柔男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示意小六子去通知京兆尹。
妙手堂离回春堂不远,就隔着几家店。京兆尹一带人将妙手堂包围起来,顾烟寒便带人往里去。
顾烟寒女扮男装自然躲不过京兆尹的眼,但他很识趣的上前唤道:“顾公子。”
顾烟寒颔首,简要说明经过。
京兆尹立刻同意:“既然是妙手堂的掌柜夫人和公子要进去,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安全起见,下官还是得派人同行。”
顾烟寒自然是同意。
衙役卸了门板,一行人进屋。里头空空如也,但茶壶里的水还是烫的,证明人刚走不久。
“这里有密道。”顾烟寒四处摸索,不多时便从药柜后面找出来一道暗门。
京兆尹立刻派人去查。
顾烟寒想下去,又惜命的忍住了。
里面的人很明显是借由密道而逃,此刻追上去很有可能发生搏斗,她一点功夫也不会,去了只能添乱。
刘家母子倒是傻眼。正常人家,哪个会有密道?
面对京兆尹的询问,两个人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堂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顾烟寒又百无聊赖的去后院。后院不过是配药、做饭和伙计寝室,也没有什么。
然而,路过院子里的一棵枯树,顾烟寒的脚步一顿。
她碾开枯树下的泥,发现树根地方的泥土都新翻过。
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就算要种树也该过两个月后。
一道亮光蓦然闪过顾烟寒的脑海,她忙叫来京兆尹:“把这棵树挖开。小心些,里面可能有尸体。”
京兆尹不敢违背,一边派人挖土,一边好奇的问顾烟寒:“王——顾公子如何知道这下面有尸体?”
“我猜。”顾烟寒盯着树下。
刘英母子也被带过来,两人望着那不断被挖深的泥土,心间紧张无比,又希望能找到刘掌柜的尸体,又不希望是。
一直挖很深都没有找到尸体,枯树倒是断了。
顾烟寒被护着到一边,衙役忽然叫出声:“大人!真有尸体!”
京兆尹连忙上前。
刘太太的哭声已经先一步响起。
顾烟寒慢慢走过去,刘太太立刻冲向她,又被扫雪拦住:“是不是你杀了我们家老爷!是不是你!不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
“这棵树下的泥土被翻过,要知道不难。”顾烟寒翻了个白眼,“你不谢谢我帮你找到他的尸体,怎么还怪我?”
她说着瞄了眼树坑,里面是两具尸体,被胡乱的丢在里面随便就埋了起来。
因为时间久远,此刻已经高度腐烂,院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恶心的腐臭。
“这尸体烂的连模样都看不出,你怎么知道是你家老爷?”顾烟寒捂着口鼻问。
刘太太指着尸体上的一枚玉佩,想要说什么,又因为悲伤过度而发不出声。
刘英呜咽着道:“那是我爹的……”
尸体被衙役抬出,京兆尹怕吓着顾烟寒,连忙低声道:“王妃,不如您先回去?等案子有进展,下官亲自上门与您回报?”
“不必。”顾烟寒仔细着尸体。两具尸体胸前都有一道致命伤,就在心脏上,属于一击毙命。看来凶手应该是个老手。
一具是刘掌柜,另一具还没有确认身份的尸体牙齿有脱落的情况。没有腐烂的牙床上没有伤口,属于自然脱落。很有可能就是年事已高的张大夫。
顾烟寒心下计较过,问刘英:“通知你爹死讯的人除了告诉你们这些,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了,就说我爹好像已经死了,是个原来常来我家药房卖药的客人。”刘英道。
“你认识他吗?”
刘英摇头:“是他自己说的。”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
待到前往密道的那一队人回来,说是出口在一户农家小院,线索便断了。
这帮人行事狠辣,说不定那户农家也有人伤亡,顾烟寒让京兆尹派人去寻找尸体、查清户主后,自己则回王府去。
正院内,席慕远正抱着暖暖举高高。
小家伙可高兴坏了,顾烟寒还没进屋就听见她笑个不停。
“办完了?”席慕远见她回来,将一杯暖茶递上。
顾烟寒想要抱暖暖,又怕身上的寒意冻着她,先一步转身去将手烤暖和:“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暖暖今日很乖。不过大概快饿了,你回来的正好。”席慕远用手帕将暖暖又在玩着的口水擦掉。
顾烟寒身上的寒意也总算消失,去内室给暖暖喂奶。小家伙立刻吧唧吧唧的喝起来,幸福的眼睛都闭了起来。
席慕远要进来,被顾烟寒一把推出去:“妙手堂的人是不是你安排进京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席慕远透过帷幔瞄向内室,看着暖暖占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白兔。
为什么这么久了,王妃还不让他上床?
他都快成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王妃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男人!
席慕远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顾烟寒曼妙的身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爷?”
“喂?”
顾烟寒问了几遍都没听见席慕远回话,一抬头就看见帷幔缝隙里那双闪着亮光的凤眼,气得她一脚就踹上去。
席慕远顺势进屋抱住她,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抱着顾烟寒便上床。
暖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美滋滋的窝在顾烟寒怀里睡着。
席慕远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安置在一边,顾烟寒刚要起身,就被他压倒在床。
“你——唔——”不给顾烟寒说话的机会,她刚开口,席慕远便吻住她,将她想说的所有话吞入腹中。
顾烟寒想要踢他下床,脚才抬起就被席慕远一只脚按下。另一只脚想要弥补,却被席慕远趁机分开。
好不容易躲开他的唇,顾烟寒怒斥:“下去!”
“就一次!”席慕远猴急的又一次吻住她!一年了啊!从顾烟寒离开到如今,他整整一年没开荤了!
混账!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顾烟寒第二天捂着老腰在床上躺尸之时,在心里把席慕远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一遍。
说好的是一次,可没说好是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啊!
混账!
她现在浑身就跟被某只禽兽拆过一般的酸痛。始作俑者还一脸正义凛然:“都是王妃勾引本王。”
顾烟寒气得脸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席慕远餍足的抱着他的小王妃,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活像是偷腥了的猫。
顾烟寒沉沉的睡去,直到被暖暖的哭声吵醒。小家伙饿了呢。
她打着哈欠喂奶,趁席慕远在床上躺尸,报复性的将他踢下去。
熟睡中的席慕远差点以为有人偷袭,顿时杀气外泄。他换股周围见没有危险,好奇的问顾烟寒:“怎么了?”
“你睡着睡着滚下去了。”顾烟寒面不改色的扯谎。
席慕远对此很怀疑,但是触及顾烟寒眼底的不满以及他小娇妻身上满是青紫色的痕迹,洛北王只得压下心底的疑虑,慢慢爬上床。
顾烟寒还记着她被席慕远吃干抹净前的疑惑:“妙手堂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席慕远捂着自己的腰,那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愈发确定肯定是顾烟寒把他踢下去的。
“你让人送去回春堂什么?”顾烟寒不懂。
“给王妃一个惩恶扬善的机会。”席慕远一脸求表扬的神色。
顾烟寒大白眼翻过去。同时一惊,席慕远这是知道她的小金库了?
“你……知道回春堂的事?”
“顾言。”席慕远淡淡吐出两个字,“怎么想到叫这么个名字?”
“不是好记么……”
“以后记得用本王的名字。”
“切。”
日上三更,等在院外吹了一上午寒风的朱雀终于忍不住了:“夏至姑娘,麻烦你再通报一声吧。我这真的是急事!八百里加急!”
夏至很无奈:“奴婢可不敢……”
朱雀那叫一个急啊!
正想着要不要去哪里放一把火把席慕远引出来,就见洛北王满面春光的走出来。
“王爷!”他忍不住激动的叫出声,直冲席慕远招手。
席慕远带着他去书房,朱雀迫不及待的道:“成了!又毁了一个!”
“好。”席慕远拿出舆图,再一次与朱雀商议起来。
正院内,夏至一边为顾烟寒沐浴,一边报告:“王妃,去漠北的人已经传回消息。当年那里的确被突厥抢掠,但并非赶尽杀绝,所有年轻女子全部被撸去了突厥。”
“潘开元当时在哪里?”顾烟寒问。
“他的确驻守在漠北,但是常雅容是何时被他救回的不得而知。只知道三年后他回京,将常雅容带了回来。”
潘开元如今已经投降突厥,可能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投降,也有可能早就通敌。
“他的家属如何处理?”顾烟寒问。
“听说如今都被囚禁在府,若是潘开元在突厥过得好,皇上便会下令诛九族。”
这是用亲族性命来要挟潘开元,可比直接诛九族要狠的多。
顾烟寒换好衣服,去了王府最角落的一个院子。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味。
顾烟寒止步,由婆子将在里面洗恭桶的常雅容叫出来。
此刻的她那里还有半分顾烟寒初见之时的神采,脸上毁容不说,整个人还萎靡不振。
然而,见到顾烟寒,她顿时又像是只斗鸡一般,昂起头来。
“你来干什么?”她问。
顾烟寒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掩鼻,粗使婆子机灵的拎着不断走向顾烟寒的常雅容往后退去:“离王妃那么近干什么!你有那资格么?小心身上的臭味熏着了王妃!”
常雅容气恼。她身上有味道她当然知道,可被当着顾烟寒的面说出来更是羞愧无比!
她恨不得杀了那粗使婆子,却碍于人多不敢动手,只能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向顾烟寒。
“妙手堂全军覆没。”顾烟寒望着她。
常雅容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什么妙手堂,我不知道!”
顾烟寒挑眉:“前几日还天天请妙手堂的大夫进府看病,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戏也演的太假了。”
常雅容意识到自己失言,低头不说话,眼中却是惊慌了起来。
顾烟寒看不到她的神情,示意粗使婆子将常雅容的头抬起来。
常雅容不满的甩开婆子的手。
顾烟寒又道:“你的人都不在了,是不是考虑坦白从宽呢?”
常雅容咬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本就是孤零零一个弱女子,王爷可怜我才让我住进王府。从前你不在的时候,我过的很好。谁知你是个不容人的,我什么都不要,你还弄得我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烟寒冷笑:“你几次三番挑衅,跳的比猴子还高,我凭什么要容你?你还都不要?你恨不得把整个洛北王府都纳入囊中,少在我面前装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