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抬走后,爱迪生坐到木板床上,陷入久久的沉思。光线在“他”的眼眶周围拉扯出狭长的阴影,复杂的谜团在思绪万千的脑海里相互撞击。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恶鬼怎么逃出去杀人的?以及,他又为何跑回来?
根据法医的检验,恶鬼是自杀的。这就更加奇怪了,逃出去的人还专门跑回牢里自杀,这绝对是违反常理的做法。一般人都会逃之夭夭吧,就算寻死,也用不着回到牢房里呀。除非他是用死来完成这个诡计的最后一块拼图。
爱迪生苦恼地抬起头,刚才悬吊着尸体的空间穿过一大片明亮的光线。眼前仿佛又浮动着尸体的幻象,恶鬼低垂着脑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嘴角轻咧,露出诡谲的笑容。
“大侦探,怎么样?解开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最后的诡计了吗?嘿嘿嘿嘿……”
扑朔迷离的谜团仿佛在胸中逐渐形成了一个肿块,爱迪生感到内心深处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恶鬼最后的诡计,该如何去拆解呢?
“喂!该回去了……”我对爱迪生说。
时间已不早,从早上折腾到下午五点钟,期间只在肯德基吃了一顿洋快餐,现在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地抗议了。
“我不回去了!”爱迪生突然把心一横,干脆躺到木板床上。
“什么呀?难道你想住在牢房里呀?”
“没错!我就是要住在这里,只有跟恶鬼待在同一个地方,才能想出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说得有道理,可是……我脸露难色。
“你待多久是没问题啦。你身体里的那个女生怎么办?要是她突然醒过来,绝对会哭天闹地的呀!”
“放心,我就待一个晚上,明天就出来了。”
他那坚决的语气似乎表明不解开这个诡计便不肯罢手,我也无话可说了。
在孟劲大叔的安排下,爱迪生得以在死过人的牢房里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拘留所,刚进去,就听到夏早安哭得哇哇大叫。
“救命哇!我没干坏事呀,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呐!虽然我是捡了一毛钱没上交给警察……最多我现在补交行不?怎么没人应哪!好了好了,我承认,上次学校门口那个卖煎饼的老太婆多找了我一块钱,可这也不算犯了偷窃罪吧……最多还有上上次……”
这样听来,这丫头真是“恶贯满盈”啦!
“啊!你是那高中女生的朋友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警员一见到我,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将塞在耳朵里的两团棉花拿下来,“同学,快把你的朋友领走吧,成天鬼哭狼嚎的,当我这里是屠宰场啊!”
我能体谅他的痛苦,连忙把夏早安从拘留所带了出来,手上抓着刚才在牢里捡到的纸条。
那应该是爱迪生晕过去前写下的。
关于恶鬼的最后的诡计,他写着——不可能之犯罪。
终于进入夏天了。阳光充满了世界,绿意融化在风中,吹来盛夏的光阴。
恶鬼不会再出现了,城市出现难得的平静。
至于爱迪生,自从解决案件后她再也没有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的谜团没有解开所以不肯醒来。但我相信,他最终会再次醒来,告诉我答案的。
我大步走在阳光底下。突然,身后传来喊爹叫娘的声音。回头一看,夏早安像个疯婆子似的冲我跑过来。
“哇呜!我要杀人啦!”
“怎么了?怎么了?”我被她抓狂的阵势吓得连退几步。
她跑上来,气呼呼地瞪着我问:“钟馨童的案件是不是你解决的?!”
“我……不是我呀!”
“那是谁?!”她仇深似海地大声问道。
“是一个叫爱迪生的人。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那个家伙!那个叫爱迪生的混蛋,断了我的财路!”
“啊?怎么回事呀?”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夏早安的表情好惨,好想哭:“呜呜,我放到网上炒卖的两件背心……”
“哈,是不是涨到十万块了?!”
“十万你个头!现在一文不值了!”夏早安咬牙切齿,怒火焚烧,“钟馨童都被万人唾骂了!她的签名背心倒贴给人都不要呢!我的十万块呀,都是那个爱迪生害的!如果没有他解决了案件,钟馨童就会继续做她的大明星,我的背心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我……我只能深表同情。”
夏早安一把揪起我的胸口:“告诉我,那个混蛋爱迪生现在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这个嘛……恐怕你下不了手呀。”
“什么意思?”
能告诉她,爱迪生就是她自己吗?弄不好她会仰天自刎呢。
我只好说:“爱迪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要过很久才回来呀。”
“该死!算他逃得快,不然,我一定把他揍成猪头!”
夏早安恼火地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堆起殷勤的笑脸,摇起我的手臂,嗲嗲地说:“米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见到她这副模样,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什……什么事呀?”
“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那两件背心亏本卖给你好啦。”
“哇!”我惨呼,“我可没有十万块!”
“不用十万块啦!五万就行了!”
“五万也没有!”我一边说,一边赶紧就逃。
夏早安不屈不挠地追过来,跟我讨价还价:“三万好啦!”
“没有!”
“一万块总行了吧!”
“我没钱!我很穷!我不是富二代,我是穷二代!”
“喂!最低一口价,五千块!再不买就苏州过后无艇搭了哦!”
我懒得理她,快步走向校门口。在那里,我意外地遇到了乔琦。她正牵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站在门口冲我们打招呼。女孩戴着帽子,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似的。
我看了看那觉得有些眼熟的女孩问:“这是谁呀?”
乔琦亲切地抚了抚女孩的脑袋,说道:“这是邱子铭的妹妹。”
“啊!”我看着女孩,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
“对了,她不是生病了吗?”追上来的夏早安抢先问道。
乔琦笑了:“已经治好了。”
我问道:“医药费有着落了?我听说警方追讨回了那50万的赃款。”
“嗯。”乔琦点点头,“不过,有个善心人士捐了足够的医药费。”
“啊!”我不禁有点感动,“是谁这么慷慨呀?”
“不知道。那个人没有留名,不过……他留下了一张红桃Q的扑克牌。”
“什么?红桃Q?!”我惊叫起来。
这不能不让我将恶鬼的那张方块9扑克牌联系起来。两者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我还在怔怔之际,夏早安也感慨地说道:“哇塞!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大方的人哪!那医药费也得好几十万吧?”
夏早安刚说完,就被我讥讽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小气呀!”
她马上甩给我一个白眼:“就你大方!就你大方!那好,赶紧买下我的背心!”
“都说了没钱嘛!”我加快速度,开始跑起来。可夏早安同学竟然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后面。
“三千块好啦。你想想,上面有钟馨童的签名呢!”
“唉!大甩卖啦!两千块!两千块!”
我这时多么希望她身体里的爱迪生醒过来啊。
番外:黑葵A的谜底
夜色弥漫,房间里一片漆黑,月光撕开细细的缝隙,照亮很小范围的一块地方。四周隐隐浮动着阴冷潮湿的气味。
一个人影隐身在墙角,轮廓淹没在阴暗中。
爱迪生端坐着,凝视着眼前那一小片月色,脸部的每根线条都在沉默。在他的视线上方,有一根麻绳正静静地悬挂在静夜中。那张开的绳套,仿佛野兽的血盆大口正吞噬过来。无声的压抑把他缓慢而窒息地吞没。
这儿就是熊毅上演最后诡计的牢房。
爱迪生仍记得,他赶到时,熊毅早已气绝身亡。尸体在逆着光的角度,死亡在瞳孔里蔓延。
“瞧见了吗?这才是恶鬼最后的挑战!即使是你,也解不开的!”恶鬼的声音似久久飘浮在虚无之中。
爱迪生握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承认,恶鬼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次完美的犯罪。
恶鬼是怎么从牢房里逃出去,杀了钟馨童,然后又回到牢房里的呢?
是拘留所的看守警察说谎了,偷偷把人放出去的?似乎,不太可能。爱迪生和孟劲大叔曾经详细审问过,拘留所里的警察没什么可疑的。而且,拘留所门外也有监视摄像头,录像没有显示恶鬼有离开和返回的踪影。
这么说,恶鬼没有离开拘留所?
如果这样,他又怎么杀了钟馨童?
“如果,他有同伙呢?”
突然,一个声音划破了牢房的寂静。爱迪生旋即转过头,他看见有个身影站在牢房外。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