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亲眼看看它。”她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见到李雨浓不置可否,她开门见山,恳切地注视着父亲,“爸爸,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吗?!”
“不行!”
李雨浓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然起身抢回照片。“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件事。”他严肃地警告女儿,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压抑着惊恐。几天几夜以来,他一直都没睡好觉。绝对不能让女儿卷进法老的诅咒中!他心中固守着这个信念。
“爸爸……你怎么了……”对父亲的失态,李安娜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父亲这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父亲今天真的好奇怪啊。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雨浓重新坐下来,双手痛苦地抱住脑袋。空气中可以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情绪,就像一只手雷,随时准备爆开。李安娜虽然很想替父亲分忧,却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也许,父亲真的需要安静一下。
办公室里此刻又剩下李雨浓独自一人。疏淡的星空上,银色月光透过窗台,温柔地洒在他的肩头。许久,李雨浓在一片死寂之中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间紧锁。
法老的诅咒会再现吗?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可怕的黄金面具。
爸爸最近怎么了?李安娜举着酒杯坐在沙发上思索。耳边响着的欢快曲子她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文物展出已经两天了,博物馆的进场人数暴涨,市民专程前来只为一睹法老木乃伊的风采。门票供不应求,据说黄牛党把票价炒高了好几倍,仍然无法阻止热情汹涌的游客。
这次的展览如此成功,照理说,爸爸应该开心才是,然而,他却愁云惨雾,没有一丝悦色。李安娜实在想不通。
此时她所在的KTV房里,五彩斑斓的灯光忽明忽暗,随着音乐的节奏感,在李安娜的脸上飞快流转。几个女孩抱着麦克风,醉红着脸在大唱“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乐声中觥筹交错。这个周末是她们的大学同事聚会,她和同事们约在这家KTV里,尽情狂欢。
和别人不同,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思绪游离在外。
“李老师,在想什么呢?”坐在她旁边的林主任关切地问道。他是学校的系主任,今年四十多岁,风度翩翩,文质彬彬,人缘不错。
“哦,没事。”李安娜回过神来,微笑地朝他举起酒杯:“来,我们干一杯吧!”
“好。”林主任爽快回应。
哐当一声,酒杯相碰,李安娜一饮而尽,想将自己从繁琐的思绪里拔身而出,享受着音乐节奏。
“别喝那么猛,容易醉。”林主任提醒。
李安娜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有节制。”
“有心事别放在心里,可以说出来听听。”
“谢谢关心。”李安娜莞尔。
林主任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两人会心一笑。他是李安娜的上级,已经成家立室,听说妻子和孩子都在香港,所以一个人住在学校宿舍,周末的时候会过关去香港与妻儿团聚。
“你也上去点一首歌唱呗。”在林主任的怂恿下,李安娜走上去接过麦克风,刚想点歌,手机铃声却突然在包厢里响起,来电显示是爸爸。
李安娜立刻放下麦克风,走了出去,在安静的KTV走廊一角按下通话键。
“爸爸?”
“小娜。”电话那头,父亲似乎发出淡淡的叹息。
“怎么了?”她觉得今晚的父亲同样很奇怪。而后,父亲对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小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一次我去法老墓探险的事情吗?”
那是她六七岁的时候,父亲有一天晚上看着一张合照一直流泪,在她的追问之下,父亲大概说了那次埃及探险的故事。具体内容她也忘了,父亲当时也是略略带过。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在今晚重提旧事,而且,听他的语气,此事并不简单。
“其实啊,爸爸当年跟你说的故事,结局并不对。”
“嗯?”
“当年,进法老墓而回来的幸存者不是五个人,而是四个人。”
“啊?!什么意思?”
李安娜一头雾水,想不通父亲跟她说这些话究竟用意何在。就在这时,父亲挂线了。电话的那头,传来突兀的忙音。父亲为什么跟她说这样的话?李安娜呆呆地看着手机,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KTV包房的门打开了,林主任喝得脸色醺红,正好想上厕所。
“嗯?李安娜,发什么呆,你还好吗?”他看见李安娜想出了神的样子,这样问道。
“我没事。”李安娜回过神对林主任笑了笑。
“没事就好。”林主任迈着摇晃的脚步走向厕所。
李安娜收起手机回到包房继续和同事们K歌,节奏强烈音乐充斥在耳边。她端着酒杯,脑中不禁又回想父亲的来电。
只有四个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李安娜完全没有头绪。
自从法老木乃伊来到博物馆展出之后,父亲的表现就愈发奇怪。好像,即将要发生可怕的事情!李安娜隐隐不安。聚会结束后得回去看看父亲。
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时针不知不觉地指向了午夜十二点半。这边的聚会仍未结束,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博物馆早已结束了一天的展览,变得空空荡荡。
展厅中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那座黄金棺材,孤零零地守望着漆黑的夜。
当年的诅咒,会再度出现吗?
这天夜晚,除了馆外值班的保安,其他工作人员早已下班回家,李雨浓仍然是最后一个留守在博物馆里。月光藏在云层的身后,整片大地在沉睡。博物馆只亮起几盏微光,展厅大门紧闭,地板泛着清冷的光泽,空荡的楼层显得异常安静。
李雨浓照例进行最后一次巡逻,以保证物品完好无损。他走出办公室,皮鞋敲击地板而发出孤独而清脆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他亮起手电。脚步声移向展览大厅。大楼大部分灯光早已关掉,阴暗的大厅里唯剩保管文物的玻璃柜发出白光,平静而诡异。李雨浓边走边握紧手电筒,光圈从一件件物品上扫过。那些来自遥远时代的物品安然陈列在玻璃柜里,如同向夜色诉说当年的历史。而那副黄金棺材,则被黄色的警戒线围住,显得格外孤单与慎重。李雨浓的脚步再度静止在棺材旁边,那一年的大漠风沙又吹过他的记忆。
他忆起多年前惨死的同伴们。杀死他们的,正是睡在棺材里的法老王。
32年前,它复活了,并且出现在他们这群入侵者面前,屠杀成河。然后,它再次沉睡过去,和探险队的尸骨一同随着岁月风干腐朽。但它从不会消失,正如那些伫立在沙漠中的金字塔,只要那一天谁触动了诅咒,它就会醒过来。
但,这是真的吗?受过高等教育的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开始渐渐质疑当年发生的恐怖事件。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咀咒?死去的法老,又怎么可能复活?科学上,这是根本说不通的。
李雨浓正想着,忽然,背后响起了——“得得。”
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出来,向他包围。李雨浓脊背一僵,站定在原地。有东西在靠近吗?博物馆里应该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四下张望,却无奈手电筒的光线有限,无法窥清全貌。
“得得——得得!”
那个声音仍在急促地回响,似乎渗入每一寸空气里。李雨浓认真竖起耳朵捕捉声源,细细寻觅。这敲击声音就在附近,忽近忽远,好像被困在什么地方,要破笼而出……
猛然间,李雨浓心中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黄金棺材,头皮直发麻。
难道……他听清楚了。那敲击声竟然来自黄金棺材内部!里面有东西要出来!天啊!这怎么可能?!李雨浓震惊得无法呼吸,颤巍巍地拿着手电筒照过去。
不知何时,棺盖居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定格的光圈中,一只惨白的手嗖地从棺材缝中伸了出来。那般枯槁,像鬼爪,并且缠满触目惊心的绷带,它的手指蜷曲着,发出咔咔咔的关节声。
接着,那只手慢慢爬了出来。
“哐当——”手电筒惊慌落地,滚出老远,李雨浓跌坐在地上,全身在颤抖。
沉睡的法老,再次苏醒了。他的眼前出现一张黄金面具。
“你……你……”
李雨浓颤抖着指着棺材里走出来的法老。它全身缠满绷带,散发出浓重的腐朽味,藏在黄金面具背后的一双眼睛,深邃而邪恶。
这不可能!它怎么会复活!
“嘿嘿嘿!”
奸笑声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之中响起。而黄金棺材旁,李雨浓以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死死地睁着大眼。黑夜笼罩下,博物馆迅速恢复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