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怒而不敢言”这句话，我曾经感觉这是很压抑的一种情绪，很窝囊的一种境界。在人类历史上，“敢怒”是一种进步，是一种人性美好的境界。
与“敢怒不敢言”、“敢怒也敢言”相对应的，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奴隶社会情形大致如此，大肆奴化公众的社会情形也大致如此。奴隶如同牲口，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地位，没有尊严，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活就怎么活。主子想骂即骂，想打即打，想卖即卖，想处死也全凭高兴，整个社会氛围承认并保护这种关系。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奴隶主对奴隶干什么或者让奴隶干什么，奴隶们都是不能怒不敢怒的。也许称得上社会制度的奴隶社会远了，对此情形大家难以做直观真切的了解了，可历史是回环曲折的，有时会返祖，比如中国的“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奴化人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使社会大乱、人人自危、生产停顿、生活下降，无数人被整死逼死。但有的人被洗脑洗得以为这是在“继续革命”，在为中国为全人类做着功德无量的事情，所以并不敢怒也不愿怒。有的人还从内心深处高唱“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嗨，就是好”，还在盼望“过七八年再来一次”。
中国人在奴隶社会很奴化，在奴隶社会之后，有时也很奴化。不愿多想，不敢多想，不会多想，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相信“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相信“上面”讲的就是完全正确的。对于“上面”的失误和胡作非为，不敢怒，不敢口非，也不敢腹诽。就如臧克家在《老马》一诗中写的，“眼前飘过一道鞭影，它把头沉重地低下”。
中国人确实在不断进步。中国人有敢怒的时候，敢怒是一种进步，敢怒，说明有了是非观善恶观，有了自主意识自由意识，有了人格尊严平等思想。敢怒之后还可能于无声处炸响惊雷，向敢言之境界飞跃。倒退二十多年，有谁能料到中国会出现新的思想解放运动，有谁能料到中国人说话做事时会更自由一些，有谁能料到中国人敢怒之后，一定程度上也敢言，而且变得越来越敢言。
我想，世事在不断变化，虽然有时不言是明智的，不敢言是可以理解的，但永远不要泯灭了敢怒之心。如遇不平，如遇不正常的年代，该怒时必须怒起来。只要保留敢怒之心，人类就有救，中国人就有希望。
2000.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