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索索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就快了。”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他已经对我感到厌倦了?”
“傻孩子…他怎么会。”只是看着女儿,维托便会感到心疼不已。
“他绝对是在躲着我。”玛德琳颤声道:“因为我总在抱怨,因为我总是在害怕外面的野蛮人杀进城来——他觉得我烦,觉得我傻,觉得我讨人厌。他……他一定是这样想的。”
“他不会的。”
“他就会!”
玛德琳反驳一声。旋即,便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地面:“他的家人已经有点儿不喜欢我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爱作怪、没胆量的女孩。他们觉得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们的心头肉、手中宝。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索索!”
“只有他配不上你。”维托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他喃声道:“你不会配不上他。玛德琳,你是我最宝贵的孩子——你得相信你自己。你得记住,你配得上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
停顿一会儿后,他又道:
“等你和他结了婚,要是他们家人欺负你。就往家写信。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爸爸都一定会为你出头。”
“不!”
玛德琳瞪着眼睛。
她扭头怒视父亲,就连那黑乎乎的眼圈,在这一刻也仿佛显得坚定有神:“索索不会的。要是他家里人想欺负我,他会为我出头的!”
“他敢为了你,违抗他的家人吗?”维托尴尬一笑。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女儿那稍显枯涩的头发。
“!”
可玛德琳却突然退后,并用力地继续回瞪向了父亲:
“到时候,我也将成为他的家人!他会喜欢我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已经对你感到厌倦了吗?”维托问。
“才不会……”
玛德琳愣愣地看着父亲,半晌:“他才不会。这些天,他陪了我好久——他是个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脾气的男人,这我再清楚不过。但是,我感觉得到。我能感觉到在他那软绵绵的性格里,还藏着一颗坚硬如铁的心。”
“哦,铁石心肠。”维托笑了。他对女儿打趣道:“这就更难办啦。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能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喜欢。”
“才不是铁石心肠!”
玛德琳高声反驳道:“他很温柔,但我知道他会坚守原则!他是那种会为了什么事而行动的男人,对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
“哦,那他会为了你坚守原则吗?”
维托和蔼的看着女儿,他缓声道:“他坚持的是热爱人民,还是效忠国王?他坚持的是坚守自我,还是放纵欲望?他坚持的是听他长辈的话,还是一心向着将陪他度过一生的妻子?这些事,你都看出来了吗?”
“……”
这一回,玛德琳倒是不说话了。
她只是兀自咬住了嘴唇,并颇为不满的将头微垂了下去。然后,便继续一言不发。
“上次把他找去的,似乎是地位颇高的人的仆佣。”
轻看了女儿一眼后,维托抿着嘴垂下了头。
他声音很轻,分析起来也不紧不慢:
“当前,科纳穆可能会找上门来的贵人。也就只有那位颇有能力的市长大人了。”
“市长?”
玛德琳猛抬起头来。
过一会儿,她轻皱起眉毛:“他找索索干嘛?他身轻体弱,根本不能帮他们守城!”
“到了需要守城的时候,只要是男人,就都得登上那边的那些城墙。”一边纠正着女儿的想法,维托一边转而叹道:“不过,你的话倒也对。那个市长,按说在这时也不该找索索这样的学生去做客。而且,还一去就这么久……”
他眉眼微皱。
此刻,维托先生的神情并不沮丧,但却显然是积累了极大的压力。
不过,这倒也难怪。
最近几天虽然没有下雪,但长冬却的的确确是愈加加快着它的步伐;前些天,只穿一件皮袄尚可以勉强保暖。但最近这些日子,不将棉大衣与棉裤统统裹在身上,他便没法带女儿外出散步。温度越来越低,天气越来越冷,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人们的衣着也变得越来越厚——只要呼出一口气,温热的呼吸便会在顷刻间转变为冰凉。所以说,都到了这样的天气,蛮族还在外面围什么城?市长又为何不加紧城市守备?波罗各地的援军又为什么迟迟没有赶来?现在,值得深思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呼……”
他带着女儿继续前行。
渐渐地,他们走出圆环街,又直直地走向了城市的广场。
刚一踏足此处,他便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氛围;维托缓步前行,又轻轻拢起了用来抵御严寒的风帽:“…………”他注意到,此刻在这偌大广场的尽头,有一群人正聚集在一起大声喧哗。他们神情激动的听着某个在人群中的人吼着什么。一会儿,便能看到有人挥动手臂高声怒吼;再一会儿,就又有更多人加入到了怒吼的人群之中——所以说,这群人究竟在做什么?
集会?
维托曾见过集会,但他总觉得,这次的事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爸爸,咱们别过去。”
玛德琳顶着两个黑眼圈,她鄙夷地望向远处的人群,过一会儿才扭过头来对父亲道:
“城市明明遭受着包围,这儿竟还有人如此不知死活。他们一定是从附近乡下涌入到城里来的,绝对没错!”
是吗?
倘若眼下这事当真可以用如此简单的语句解释,那维托很可能会松一口气。
但是……
当真,如此吗?
在他看来,这酝酿于人群中的并非喧闹,而是愤怒。他不相信从外面搬进城来躲避战乱的乡下人会有如此强的组织力——维托猜测,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在城里,有人想发动群众掀起一场请愿……但会想要这样做的人,究竟是谁?
他颇有些紧张不安。
凭感觉,他认为自己或许还是暂作退避,要显得更为妥当。但商人的冒险之血毕竟流淌在他的血管里,面对这难得一见的****,他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更何况,在这等紧要关头。任何一个情报层面上的缺失,都将给他和他女儿在此地的生存造成极大的损害。可要是让玛德琳先回去,自己独自上前查看,他又实在是放不下心……
“咱们走。”
结果,维托只得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无论事情要朝好还是朝坏的方向发展,他都必须随时关注这一切。他必须好好地看着这一切……他必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