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不满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三天前刚说要同舟共济,这会儿一点小事就你推我托,瞧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能成什么大事?我来就我来。布帛你没意见吧?”
布帛苦着脸点点头,不敢有意见。总算她是个妩媚女子,让她舔遍全身不吃亏。至于艳福……看她张口就是一条长长的分叉的蛇舌头,布帛仿佛听到草丛中的毒蛇嘶嘶声,浑身欢皮疙瘩尽起……这艳福不要也罢。还好白素贞蛇舌又长又灵活,片刻之间把他全身游走个遍。看官们就不要七想八想了,这是遭罪不是享福。不信的话,无妨抓一条蛇来试试。当然,后果自负。
事毕,四人重新分站四角方凳上。公正义再次叮嘱:“你们上天之后,这面小圆镜要小心收好。拿到刑天戈要下来之时用力摔碎各自的是圆镜,我就会收到讯息,马上把你们召回来。切记切记!”从怀中掏出一面巴掌大的乌镜,“我这个万幻镜与你们的小圆镜息息相关。注意了!”把万幻镜置于阵法中心的地面上。
万幻镜一接触到地面,马上变大。一直到镜子边缘抵住四角方凳才停止变大,这时本来巴掌大的乌黑镜子已经变成直径一丈有余的大镜,依旧乌黑乌黑的绝不反光。说它是一面镜子,其实空具镜子形状,并不确切。
公正义在大镜四周依九宫八卦方位安放点燃八枝香八条蜡烛,神四女小心看守别让香烛熄灭,自己左手执香右手执烛踏上万幻镜中心,应中宫五黄之位。唱曰:“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我居中宫为戊己,河图洛书圣人传。天上地下人居中,三才四象应自然。八卦九宫通天地,万物俱幻同一元。”把香烛置于中央戊己位,俯身在镜中心依八卦先天序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拍击八卦先天方位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艮西北巽西南震东北,喝一声:“咄!”飞身跳出万幻镜外。
万幻镜中心陡然放射八条白光成抛物线射向四方,四粗四细。四条粗的白光落在四角布帛等人头顶的小圆镜上,小圆镜即刻爆发出璀璨光芒。小圆镜和镜下四人消失不见,只余四块小方凳在。四条细的白光落在镜子边缘,便即围绕着镜子缓慢流动旋转。
公正义吁口气,腰背陡然弯曲,整个人就像背负重物爬山涉水一整天似地倦容满脸,疲惫不堪。交代四女:“你们小心看护着,不要让树枝草叶鸟粪等等物事落于镜面上。中心香烛不要管它。但这四周八香八烛不可让它熄灭。看看快要燃烧殆尽便要补上新的。如果镜边这四色光有一种颜色消失,那就表示有一面小圆镜碎了,须得把他们某一个召回来,也许是活人也许是生魂。那时候马上叫醒我。”躺倒在地上呼呼睡去。四女细辨之下才发觉那四条围绕万幻镜的白光各自间杂浅红、浅绿、浅蓝、浅黄四种颜色,分别代表四人。至于哪种颜色代表哪个人,就只有公正义知道了。
布帛等人只觉身浮虚空,被一股洪荒巨力攫起,不由自主地投入一个五颜六色的气涡之中。在无限漫长的涡筒中极速穿行。涡筒由小变大,又极快地由大变小。周围颜色快速旋转变幻,光怪陆离,让人眩晕。还好难受的时间极短,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七彩涡轮便消失不见。
四人嗖嗖嗖嗖落地,张眼就是一片苍茫茫的云海,四块小圆镜在四人脚下滴溜溜滚动不休。四人急忙把干系退路的小圆镜捡起,小心收好。强忍眩晕欲吐之感觉直起身四下打量。二三十丈外一座高大巍峨的汉白玉牌坊,上面铭刻着三个大字“南天门”。牌坊过去十丈八丈就是一个洞开的大门,两边是望不到头的石头围墙。汉白玉石砌的通道从牌坊通往大门,再通往里面。两边花木扶疏,加上云团处处,一片苍茫,看不清通往哪里。牌坊下,大门边静悄悄地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情状有些诡异。四人却是在惊喜于真的上天之后又是一阵子欢喜。果然众天神赶赴瑶池仙宫西王母蟠桃大会,连值班的门神都偷懒玩儿去了!
布帛问:“天宫占地肯定不小,你们谁认识路?谁知道那把刑天戈在哪里?”
白素贞傲然一笑,低声说道:“我有观鉴异宝光华的本事,是天生的。包括兵凶之器。刑天身死几千年,他的兵戈有斧有盾两样,肯定都是在库房兵器房放着,我们只需要他的斧就行了。罗障以前来过天宫,据他说御花园在天宫西侧,库房应该就在那一带。咱们绕去西天门吧。”
赖泥点头。吴通却不同意:“南天门无人看守,不趁机进去更待何时?万一西天门有人看守,岂不是反而糟糕?”布帛同意他的看法。四人更不耽误,飞身进了天宫,再向西边踅摸而去。天宫之内高低远近,无数华屋散落在奇花异草之间。偶见侍女童子之类婢仆出入,间中也有铠甲锃亮的金戈武士巡逻。四人不敢近前窥探,躲在茂密的花卉林木之间慢慢地穿行而过。好在天宫广大,林木繁多,金戈武士承平太久,例行公事,十公懈怠,轻易让四人混了过去。
突然之间,前面的吴通和赖泥低呼一声,急扑而前。稍为坠后的布帛和白素贞心知不对,飞身扑上。前方一大丛龙钟竹下,吴通按住一个白皙美丽的女子,赖泥按住一个健壮的青年汉子。两人都是一丝不挂,十分狼狈。显然刚才在此最野合,不幸撞上了他们。白素贞长眉一皱,喝道:“吞了他们!”霎时间变化为十丈长、人腰粗的巨大白蛇,张大蛇口,正要把中年汉子一口吞下,忽然想到这里是天宫,对方非凡夫,以它妖体吞得下但是无法消化,反而会让对方裂腹而出。慌忙变回美女,反手扯住变成水獭、正要把美女一口吞下,吴通却不许,正争执推拒的两个的惫懒家伙,对布帛说:“你来块大石头,把这对狗男女压在这里!”
布帛还未说话,青年汉子低声求饶:“饶命,饶命!吴刚知道错了,看在我家主人的份上饶我一命!”
布帛看吴通一手按住美女光溜溜的肩背,一手在她身上肉多的地方乱摸乱捏,情状难看,心下生怒,低声喝斥:“放开她!成什么样子?也不害躁?”
吴通瞪眼正要反唇相讥,白素贞也想到了什么,对吴通疾颜厉色:“放开她,让他们起来说话!”吴通悻悻放手。
青年吴刚拾起衣服把女子遮护着让她先着衣,侧身扭头问白素贞:“尊驾可是西王母座下引驾白龙?前天你和青龙到月宫请我家主人赴宴,我也在场。你不记得了?”
白素贞嗯了一声,含含糊糊地道:“是吗?我没留意你也在。”吴刚转对吴通:“这位尊神,想必也是西王母座下神将吧?真奇怪,你跟我家主人的夫婿后羿,居然长得十分相肖!就是身材差了点……如果你能够去看看我家主人,她肯定高兴坏了!可怜我家主人的夫婿后羿,已经过世千百年……”
吴通吃惊道:“后羿?你家主人是嫦娥?你是伐桂的吴刚?”
吴刚满脸骄傲自豪:“我家主人就是天宫第一美人嫦娥!她十分想念后羿,每次只要看到有几分像后羿的,都会邀请去月宫做客,以慰思念之情。唉,你能不能去看看她?可怜她一片痴情。”
吴通连连搓手,满脸斑点熠熠发亮:“我去!我去!我这就去。月宫怎么走?对了,你家主人没有去赴宴?”
“没有,我家主人喜欢清静,极少出门的。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路。”转对白素贞等人,“如果几位愿意帮吴刚隐瞒此事,吴刚必有重报。至少,桂花酒有多少算多少!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白素贞正中下怀却故作姿态:“这个……好吧。桂花酒有多少算多少啊?其实只要你们你情我愿,我们也不想多管闲事。嗯,这个……她是谁?”
吴通大喜,连连躬身道谢,说道:“她是织锦宫的织女孙。”所谓织女,乃天宫里面专业织布的女工。或者在云师带领下编织云彩霞虹。此女单名一个“孙”字。凡人称呼天上的天人,总是在名字前面加个天字,比如:天孙、天玑、天枢、天璇等等。如果是两个字的比如麻姑、玉衡、开阳等等,因嫌天麻姑、天开阳叫来麻烦,就把天字省掉了。
白素贞向吴通打一眼色,让他便宜行事。天人五感敏锐,倘若杀了吴刚和天孙,尸体不好处理,血腥气必然引来天神侦查。能够把他们远远引开最好不过。吴通见同伴并不反对,更加欢喜,用力点头表示必不负广大劳动人民之所望,喜孜孜地跟两人去了。
赖泥看着吴通的背影,愤愤不平:“这个子以为来天宫泡妞呢。瞧瞧他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只癞蛤蟆了!”白素贞顺口纠正:“他是青蛙。”赖泥回答:“青蛙就是蛤蟆。至少也是兄弟近亲。”白素贞回答:“我还说你跟黄鼠狼是近亲兄弟呢。好了别废话了,干正事!”三人更加小心地在花木间穿行。
想是机缘凑巧,正赶上天庭十室九空的好时节。三人摸到御花园,一路再无事故。白互贞蛇眼一亮,手指西北角:“那边有金戈杀伐凶厉之气。走!”
三人来到一处房屋之前,远远便看到一对武将坐在门边下棋。一式的红缨护盔,护心锁子甲。一个赭红色脸膛,甲衬红绦。一个淡青色脸膛,甲衬青绦。两将全神贯注于棋局,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摸来。
赖泥在身上爬搔片刻,摊开毛茸茸的手掌,冲手心吹口气,七八只小墨点状的细小飞虫悄无声息地朝两将飞去。若非布帛眼力锐利加上留心于此,根本发现不了这几只比米粒还小十倍八倍的小东西。
片刻之间,全无防备的守门二将哈欠连天,眼泪汪汪,不约而同地躺在石阶上昏昏睡去。赖泥压低声音哈哈笑道:“瞌睡虫吸了俺多少血,今天终于立下大功了!”昂首挺胸走过去。白素贞大喜,当即随之。布帛跟着。
三人从二将身上搜出钥匙,打开门锁,缓缓地推开沉重的大门。顿时,各式各样的兵器排满几个长长的铁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仔细观看,发现兵器以长短轻重分类排放,乍看有些杂乱,实则井井有条。三人只往长、重两类兵器类别中寻找。斧、钺、瓜、锤、盾、戟、锏、鞭、牌、戈、镋、耙、轮,三齿叉、狼牙棒、独脚铜人……诸般兵器,千奇百怪。
布帛暗暗咋舌:“单单斧钺类就有几十上百把,那一把才是刑天戈?”细看兵器上面都有阴文铭刻,显然就是兵器的名字,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尽管刻的都是小篆和古隶书,他在黄鹤观和潜江故居都认真学习过几天,绝大多数看得懂。
一会儿,他就从中找到了刑天斧。赖泥又惊又喜:“妈妈的这就是刑天戈?乖乖!”看刑天斧不过四尺来长,乃是单手抓握的兵器。他一手抓起,但觉十分沉重,根本无法自在运转,不由得咋舌。
白素贞以她独有的鉴别兵刃宝器的能力确信是刑天戈,急忙叫身体最为壮健的赖泥绑负在背上。拿出小圆镜说:“这就走吧?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每人拿一把趁手兵刃?”布帛摇头:“还是别贪心为好。拿着天宫兵刃到处招遥,不怕事后天兵追杀?”白素贞点头:“说得也对。那就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赖泥本来已经抓起一把乌沉沉的九环大刀,闻言慌忙放下,赞同快走。
布帛惊讶:“不等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