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道:“哥哥别在人世多所耽搁了好罢?忒煞烦心。快点去昆明了结事情,回阳台山,你我关起门来不理世事,好好修炼。别赚什么路费了,瑶姬带携哥哥飞过去便罢。衣服也别买了,我小瑶池还有一些。到了昆明,哥哥去赴约,瑶姬先回阳台山等候便了。”
布帛为难道:“可是我已经答应那个组长,至少要干十天八天的。你在这等我太无聊,要不先还阳台山去吧?”瑶姬摇摇头:“瑶姬回阳台山,独自一人也是无聊。还是在这里陪着哥哥,等你动身去昆明瑶姬再走。你干活的时候,瑶姬就在山上等候好了。山下人多吵闹,山上倒还清静。”
两人携手上山,寻了一处僻静处偎依着歇下。
布帛在建筑工地干了十天,拿到三百块工钱,和瑶姬各买一身衣服,剩下就不多了。瑶姬恋恋不舍飞走之后,他又回去干了五六天,工地放假过春节,他才离开海口,赶赴昆明。
昆明滇池玉渊亭往东二十米,有一座三层楼的游戏城。老板木星子是本地人。他开游戏城七八年了,第一次见到规规矩矩交钱入城,却不玩任何一种游戏,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三楼
窗边呆看窗外滇池的年轻人。这人也不是呆坐一整天,而是每天中午过来,坐上两个小时便离开。从元宵节到今天已经第三天了,这家伙搞盯梢?他是便衣警察?还是毒贩接头?狗仔队偷拍明星?没听说哪个大明星来昆明啊。私家侦探抓拍婚外情?
木星子按捺不住好奇,过来与年轻人套近乎,想打听点儿小道消息以便打发无聊时光。
刚刚知道这人叫布帛,闽南人氏。还没来得及打听他来意,二楼喧哗声起,怒骂声,尖叫声,桌椅倒地声,拳打脚踢声纷至沓来。木星子慌忙冲过去,同时大声呼喊三楼管理人员赶下来镇场子。
冲到楼梯口,跟冲上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地惨叫。上来的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黑衣,面目清秀。闻声转头来看的布帛惊讶道:“孙灵?”急步赶过来。
孙灵未及爬起,闻声扭头,看到了他,脸上登时一副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尴尬模样。楼梯口又冲上来一个壮汉,大声怒骂:“死丫头,老子打死你!看你还往哪里跑?”抬脚便踢。孙灵翻滚着闪避开去,口中尖叫:“救命!杀人了!”
布帛一跃而上,后发先至,出手把壮汉推得一个踉跄,一屁坐倒在地。壮汉满脸惊愕之色,未及起身便骂:“你他娘的是谁?敢来架梁子?”
孙灵惊喜起身:“布帛是你吗?啥时候这么厉害啊?快点打断他的手!混帐东西,刚才追得姑奶奶屁滚尿流,现在有本事起来再打啊!”
木星子起身大叫:“别打!咋回事?要打出去外面打!谁砸坏我店里的东西都要赔钱!”
壮汉跳起身挥拳砸向布帛下巴。布帛左手急探,抓住对方胳膊反扭到身后,略略用力一压。壮汉惨叫一声,脑袋撞在地上,胳膊几乎脱臼,疼得脸面脱色,坐倒在地,呼呼喘气。
楼梯声响,又有人上来。却是一个穿着齐膝黑皮裙,披着白色小皮袄的高跟鞋女子,肩头挎着一个名牌坤包。长发披肩,五官端正,自有几分姿色。惊叫一声:“岑哥你咋样了?”抢过去欲扶。壮汉不耐烦地打开她手,自己爬起来,道:“还咋样了?被人打了!这小子很厉害的。”
楼梯再响,又上来三个汉子,一式游戏城工作人员打扮。加上刚刚应声赶过来的两个三楼工作人员,木星子心头大定,喝道:“都住手!常言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谁也不能随便欺负谁!小妹子,你说咋回事?”眼望孙灵。
孙灵看了布帛一眼,灵活的眼睛四溜,似乎在寻找退路。干笑道:“这个……呵呵,刚才我只顾着看游戏太精彩,一时入了迷。正想掏手巾擦汗呢,不想跟这位姐姐站得有点近了,手就伸到她包包里面去了。她就说我是小偷!哼,我是这种人吗?这家伙蛮不讲理,以大欺小,差点没把我打死!现在全身都疼着。哎呀呀,咱们上医院检查检查,好像肋骨断了,你们要负责医药费。”右手按着右边胁下,满脸痛苦。
白皮袄女子尖声怒斥:“你明明就是小偷!我的钱包不见了,一定在她身上。不信让我搜搜看。”
孙灵嘿嘿一笑,张开双臂,满脸无辜,说道:“好,你来搜。但是万一没搜到,你就是冤枉好人,要赔我名誉损失费、误工费、委屈费、洗衣费和擦眼泪的手巾钱。”白皮袄女子气得浑身颤抖:“如果让我搜到呢?”
孙灵干脆利落:“那我除了还你钱包,再赔你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委屈费、伸手费和擦汗水的手巾钱。公平公道,童叟无欺。大家说好不好?”
木星子叫一声好,他手下跟着轰然叫好。孙灵转向布帛:“呆会儿万一有人耍赖,你可得帮我主持公道。”布帛点点头。
木星子道:“小妹妹你放心,我木星子也是吃江湖饭的。我们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孙灵道:“我当然是好人了,有像我这样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仗义疏财拾金不昧的坏人吗?来吧,尽管搜吧。头可断,血可流,革命精神不能丢!”
白衣女子本来看她有恃无恐的样子有些犹豫,听她满口胡柴,不禁有气,噔噔噔大步上来,伸手便往孙灵腰间摸去。孙灵哈地一声笑,身子乱扭,笑道:“痒痒痒……我怕痒。你可别趁机占我便宜。”
白衣女子从她双胁一直摸到脚,找不到自己丢失的钱包,又慌又急又气,一手便往她胸脯尖突处薅去。孙灵尖叫着打开她手,退开两步,怒道:“你……流氓!”白衣女冷笑一声:“心虚啊?难道把钱包藏在胸罩里面?哼哼,我说你小小年纪,咋回事这么大的胸呢,原来不是放钱包就是垫棉花?”
孙灵胀红了脸,怒道:“你才垫棉花!你们全家都垫棉花。”
白衣女傲然托托高耸的胸脯,道:“我这全是真才实料。不像一些黄毛丫头,明明是飞机场,还要硬着头皮搞出来两座山岭。”木星子想笑强忍着,他五个手下捂嘴转头偷笑。布帛退开两步,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玉渊亭,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孙灵怒道:“谁说我是飞机场,你就一定真才实料?哼,明明做了隆胸手术!”白衣女不为所动,道:“你这样的年纪,个顶个都是旺仔小馒头,除非让男人摸多了。那让我摸一下又怎么了?”
孙灵道:“摸一下不怎样,你是不是又要两下三下四五下?都不怎么样,你让他们摸一下可以吗?”白衣女毫不迟疑:“好啊,只要你愿意让这里每个人摸你一下,我奉陪。”
孙灵大怒,举腿飞踢。白衣女闪避不及,大腿被狠狠地踹中一下,向后跌入壮汉怀中,哭诉:“岑哥,她打我!你为我报仇啊!”
岑哥领教过布帛厉害,不敢轻举妄动,指着孙灵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个小丫头,不是说好让她搜身吗?耍赖啊?”孙灵冷笑:“她先耍赖的。我是说让她搜,她却要摸!”
岑哥无话可说。这时楼梯噔噔噔响,又上来五个青年汉子,个个孔武有力。看到壮汉,叫一声:“岑哥,跟谁动手了?哥几个扁死他!”
岑哥大喜,一指布帛:“他!打他!给我往死里打!操他奶奶的,往死里打他!出了事我负……”说到这里哑了声。在他说话之际,五个汉子一拥而上。布帛左一拳右一拳,个个正中太阳穴。五汉子一声不吭昏倒在地,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岑哥大叫一声转身逃下楼梯。白衣女惊呼:“岑哥,岑哥,等等我。”跟着追了下去。孙灵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厉害了我的哥!你是布帛吗?啥时候鸟枪换炮……你遇到了佛祖大仙,学会了法术?”
布帛点点头:“我现在是合川浮尘道观门下弟子。是道士。不过……也还在学佛。”
“合川浮尘观?”孙灵皱眉摇摇头:“没听说过。很厉害吗?”
布帛迟疑一下,点点头。浮尘观并不出名,徒众也不多。除了石桥,好像也没什么高手,当然说不上厉害。但浮尘子是很厉害的。道:“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孙灵欢喜:“好啊。你都会些啥本事?说来听听。要不要当场拜师?”
布帛摇头:“不用拜师。”扫了木星子等人一眼,“出去再说。”孙灵点头,走过去冲木星子抱拳拱手,就像个跑江湖卖艺的混子:“我叫孙灵。多谢木老板今天为我主持公道。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木星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睛看着布帛:“这个……布帛你是道士?很厉害吗?”孙灵哈哈一笑,问:“是不是想拜师?那赶紧!赶紧!小心布大师翻脸不要你。嘻嘻,我是大师姐了。”拍拍他肩膀,满脸欢迎师弟的戏谑神色。她个子中等,木星子也不高,勉勉强强举手够得到着他肩膀。
布帛走到窗边,眼望不远处玉渊亭,叹了口气,既轻松又有些不是滋味。就这样结束了吗?也好,也好。这三天他没有踏足玉渊亭,他对自己说因为没有看到那个人。如果那个人出现在玉环亭,他当然会去。然而对方就像知道他心意似的,这三天一直没有出现。可想而知,她对两人的未来一样不抱希望。从此以后,花自飘零水自流,免得两地生闲愁。这结局,正正是他所希望的。也许,她也希望如此?既然不抱多少希望,那么再见面,徒增伤感而已,相见不如怀念……他走向楼梯口,招手示意孙灵跟来,下楼自去。
片刻,孙灵和木星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布帛眉头一紧,有些不耐烦。不知孙灵怎么吹嘘的,把木星子忽悠了过来。他在一处街角小公园停下脚步,对两人说:“我年轻艺浅,不收徒弟。你们真想学道的话,可以去合川浮尘观拜师。”拿两张灵符给孙灵,“这是护身符。可以抵挡一切阴邪鬼物。这是止血符。一切外伤出血都可以使用。”三言两语教她具体用法。孙灵欣然接过,却问:“真的假的啊?你学会催符念咒了?灵不灵?”木星子眼巴巴地问:“有没有招财符之类的?”听他不收徒弟,并不如何失望。他其实只是来瞧热闹的。
布帛摇头说没有,转身便走。这回木星子终于不再跟来了。孙灵在后面叫喊:“等等,等等,赶着投胎啊!”
布帛放慢脚步。孙灵气喘吁吁追近,惊讶说道:“看来你真有两下子。看你走得也不快,我怎么就追不上?”布帛问:“你刚才在游戏城怎么回事?”分明看到她从木星子身上拿了一个钱包。
孙灵干笑道:“让你发现了?其实只是看不惯那女人仗着有钱欺负人。我就拿了她的钱让她丢丢脸。”布帛明白她当时在楼梯口与木星子相撞时把钱包塞入他口袋,之后才敢有恃无恐让人搜身自证清白。顺口问:“结果当场被发现?”
孙灵干笑:“你不懂,我的超级无敌黄金手今天限号。不然,哼哼……”布帛茫然:“什么黄金手限号?”
孙灵不耐烦地回答:“就是偷窃神技被禁止上街使用!”布帛哑然失笑,问:“你来昆明干嘛?跟你爸妈来旅游?”依稀记得她老爹非富即贵。孙灵摇头:“去年初中毕业之后我就一个人溜出来浪迹天涯了。身如巢燕年年客,心羡游僧处处家。最喜欢这种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的生活。反正我也读不好书,贪那份大学生的荣誉干嘛?我对老爸老妈说:上学堂就像进监狱。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不读书了。临出门,我也留一张字条:’世界这么大,我也想去看看!’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