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这就是我大哥,曹先生。大哥,这位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许先生。”其实话不必多说,许雷和曹大中见面之前便有些了解了,其实,许雷不知道的还有其他的事情,曹大中可是很久之前就认识许雷了,只是,许雷不认识他而已。几个人围着桌子聊了半天,这个曹大中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却也仅仅就是两句,随后,便不再多说,一直在旁静悄悄的看着许雷,双眼眯缝着。许雷见到这种情况,当然心中也没有多少底,关于之前的事情,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偶尔的说起一起曾经和冯玉祥之间的中原大战之类的。
等几人实在是说的有些乏味了,许雷这才忽然扭头问道:“曹大哥,你的生意据说做的不错,可是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合作呢?”许雷这一问其实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已经有些心惊肉跳了,这明显已经将事情摆在桌面上了,宋克宾甚至在那一刻脑袋上冒出了涔涔的汗水来,他瞧了瞧曹大中,见曹大中没有答话,而是将脑袋埋了起来,于是赶紧说道:“许先生,我大哥做人稳重有加,容他思考一番如何?”孙敬轩也是随声附和道。
许雷笑了一下,走到窗口,向外张望了几下之后,突然转身严肃的说道:“我等身为军旅之人,本应当保土护国,哪怕战死沙场也是我等的荣耀,堂堂三尺男儿,却委身于倭奴之下,做那卑躬屈膝的奴才,我想不通各位还有什么颜面将来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子子孙孙!”许雷的话像是一颗炸雷,在三人当中掀起了巨浪,宋克宾和孙敬轩闻听此言,纷纷低下脑袋,垂声叹气,而曹大中则是忽然抬起头来,满面通红的死死盯住许雷,似乎一刻之间便要爆发火山一般的怒意出来,双手按着膝盖,却不停的颤抖着,连霍光义看了,都免不了心里有些防备。
“怎么?曹将军,我说的话不对吗?我等在此地等候了您几日,既然您愿意前来与我共商大事,就说明你还是一个有种的中国军人,可是,为什么我等说了这么久,你偏偏一点意见没有?难道你是不愿意与我们为伍么?这个备受欺辱的国家难道真的就不值得你多看一眼吗?”许雷将之前霍光义经常在培训班里的一套话拿了出来,现学现用,他知道,对于武夫而言,大道理根本行不通,但也分人,如果你是在和长官部一帮人讨论作战计划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些话无疑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果然,曹大中那一看便是暴脾气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忽的一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的摆了一下手说道:“我可不是那种人!我曹大中当年跟着冯司令走南闯北,何时怕过?要不是后来中央,中央军见死不救,我的人能被逼到这走投无路的地步吗?许将军,你说的很好听,可是我们这几位,哪一个不是被国军给逼成这样的?当年新乡被围,宋哲元将军的第一集团军要是没有我们掩护,恐怕早就...唉,不说了。我们就是这命,我认了。再说,再说。”曹大中连说了两次再说,硬是没把后来的话说出来,反而一扭头便要出门,宋克宾想要拦住他,却被许雷的话给喝止了。
“曹将军,哪里有绝对的公平?你告诉我?!我许雷在军队这么些年,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阵战,见过战死的将军无数了,那些白白送上性命的将军和军队数不胜数,你能跟他们比吗?别的不说,我的好兄弟李焕文,当年纵横驰骋,在山西忻口战场那也是打出了威名的人,后来无奈被逼投靠日军,但是,再后来呢?沁河滩一战,他一个旅硬是顶住了鬼子两个旅的进攻!最终阵亡。临死之前都未听到别人说过一句为他平反的话,难道,你比他更委屈吗?”许雷忽然想起李焕文,竟然说道他的时候,禁不住泪流满面。
“啊,许先生,莫激动,莫激动,我大哥,不,曹师长也是太过于激动了,都坐下,都坐下,慢慢谈,慢慢谈。”孙敬轩站起身来说了这么两句话,许雷这才坐下来,而曹大中则是也跟着坐了下来,但却一直不把脸转向许雷。在那短暂的片刻之间,几个人竟然有些冷场了。霍光义见此情景,连忙向着曹大中说道:“曹先生,您老家哪里?”曹大中顿了一下,又瞧了瞧许雷,这才回道:“我,我老家,济南。”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许雷和霍光义都给说愣住了,随后,许雷突然一笑说道:“曹先生原来是半个老乡呢。”霍光义也随声附和的说道:“哎呀,他乡遇故知啊,这,今天这碗饭得吃,得吃啊。”霍光义说的饭其实也是迎合了之前几人说的事情,其实他倒是在提醒诸位,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商定办法来的,所以,他的话还是让其他几人从之前的尴尬气氛中脱离了出来。
中国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喜欢在酒桌上解决,有酒有菜便是有了谈判的基础,酒过三巡,那便是玄妙之所在了,一般老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些久经战阵的武夫呢?曹大中能喝,许雷也不差,几人喝了几杯之后,这才又把话题打开来,许雷挨着曹大中说道:“曹兄,你济南的,怎么说话一点没有济南味啊。”曹大中笑笑,似乎略有尴尬的说道:“我,我从小便不再济南,哥哥一直在济南,我却从十几岁后便再未见过他了,这些年,他跟在我身边,总会提起济南,所以,我也就把那里当成家了。我实际上并非济南人。”他这几句话,倒又是让许雷和霍光义摇头,哥哥是济南人,他便把自己当成济南人,这曹大中倒也是个妙人。可是,紧接着曹大中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对于许雷和霍光义来说,无异于晴天之雷!
“我哥哥,许先生你或许是认得的。他当年曾与先生同在张宗昌手底下做过事。”曹大中刚一说完,就仰脖喝下一杯酒,而许雷则是啪嗒的一声,将手中的就被掉落在了地上,他此时有些激动的看着曹大中,甚至嘴唇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抖动的说道:“曹先生说的可是曹合?张宗昌侍卫队侍卫长?”曹大中夹了一颗花生米后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是啊。咋?真认得?”许雷“哎呀!”一声,猛拍了一下曹大中的肩膀,激动的说道:“何止是认识,他,他,他可是我和光义,哦,对了,还有门外站着的肖志远,我们三个人的老长官啊!他,他现在在哪?我要去见见!”
许雷的激动之情,让宋克宾等人茫然的很,而曹大中更是疑惑不解,接着说道:“我哥哥,他说他当时是在侍卫队做伙夫的啊,我临来之前跟他说过你,他还说他认得你,你或许不认得他呢,怎么?他是侍卫长?”许雷此刻已经完全处于癫狂之中,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当年济南一别之后,十三年未再见过曹合,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得知了他的消息,许雷曾经在济南城破时,四处打听过曹合的下落,只知道他跟随张宗昌走了,却不知道竟然出现在河南!他感慨良多,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我要见见他,他在何处?快带我去见见。”许雷说道,而曹大中则是顿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我不愿意跟您共商大事,也是为此,我哥哥身体很不好,怕是没几天了,我这个时候,不能舍他而去,所以,所以。唉。”说着,曹大中竟然别过头去,明显的有些悲伤了。许雷闻听此信,心中猛的被一扎,立刻说道:“曹合与我有知遇之恩,我定要见他的,他身体一向很好,怎地,这十几年,就,就。”宋克宾眼见此状,却忽的觉的大事可能会成,于是连忙说道:“许先生,曹将军的兄长我也见过的,身体确实不好,现在就在开封,不知道,您能不能与我们一起回到开封,去见他呢?顺便,到曹大哥的军营里走一遭?”
开封城外,一片接连着的军营营房外,许雷垂着手看着那一扇门,在那里面就有着他朝思暮想的老大哥,此时,两腿却灌铅般无法挪动,曹大中见此情景,于是,一个人推门而入,随后屋里传来对话声:“大哥,我回来了,别动,别动,你吃过饭了吧?”里面传来一声极为苍老的声音回道:“哎,吃过了,你,你去郑州如何?见过那个许先生了?怎样啊?”曹大中一边扶起已经油尽灯枯的曹合,一边说道:“恩,见过了,谈的,很好,这您放心。”曹合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抬起他已经枯黄的跟树枝手轻拍着曹大中的胳膊说:“大中啊,汉奸这个名字,还是别背为好啊。”
“哎,大哥,你和许先生认识吗?”曹大中端起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药说道。曹合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他不认识我。我一个伙夫,怎认识人家?那时候,人家可是,咳咳,可是团长嘞。他,他身体可好?”曹大中听到曹合询问许雷的时候,已经猜想到他们确实如许雷所说,他们认识。于是,曹大中又问道:“大哥,我听那许先生说,你们侍卫队的侍卫长也姓曹啊,不是咱本家的吧?”曹合忽然身体一揪,顿了一下,才说:“哎,难道曹操也是我们本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