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雷自从到了南京,就坐不惯这办公室,手底下的三个宪兵团和这宪兵部副主任全都不是他的人,这几日的巡视也仅仅是做做样子而已,搞的许雷左右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在捉拿范武奎时,那几个宪兵竟然愣了一下神,这更是让原本就习惯了雷厉风行的他,觉的可怕。
卫戍司令部宪兵部副主任蒯云亮是司令谷正伦的贵州老乡,下面三个团长全是他的亲信,这让初来乍到的许雷更是发愁,他坐在办公室整天整天的想着主意,怎么才能驯服了这帮手下,让他们乖乖的听自己的话呢?
机会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很快许雷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范武奎被抓之后,直接丢在军事监狱里,等待审讯,许雷并没有直接下达命令,而是让典狱长胡风之进行了简单的审讯,其实那个人根本不用审,并且这个时候,也并不是要置其于死地的时候,最好的就是许雷通过此次事件,在宪兵部立个威而已。
可是,偏偏有人想要把事搞大,这其中就有宪兵三团团长张可翔,张可翔是原武汉宪兵团的团长,他说来是深受了汪精卫的恩赐的,可是此人为人十分耿直,而且封建思想浓重,一心护主,对于范武奎在外打着汪的旗号行不轨之事,也是深恶痛绝,此次范武奎一被抓住,张可翔就积极参与了审讯。
这样可好,三审两不审,还没等汪精卫亲自给许雷打电话,张可翔就已经将范武奎的供词放在了许雷的桌子上。
许雷看完供词,知道这里面说的一些事,虽然不至于将范武奎置于死地,但最少是剥夺军籍,从此远离军界的结果,但他并没有做声,只是把它压了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蒯副主任已经把范武奎背后的关系告诉了许雷,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电话。
“喂,我是许雷...哦,汪主席,您好,是,是的,嗯,您放心,一定处理好,好,好,卑职知道,再见。”这个电话打来的也很及时,汪精卫亲自给许雷说了要给范武奎一个机会,许雷自然是通允的,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霍光义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用许雷自己的话就是不做亏本买卖。
下午,许雷在广成源酒楼订了一桌菜,自己个先到了就先喝了起来,不一会,有个身着中校服侍的青年人也走了过来。
“许主任,卑职来晚,还望海涵。”张可翔说话极为恭敬,这也正应了许雷对其的猜测。
“哦,哪有,是我来早了,请坐,请坐。”一番客气,两人便对面而坐,广成源是一个僻静的酒楼,这里远离南京市区,一般高官不会到这里来。
两人闲扯了半天,谁都没有提起该说的话题,张可翔十分谨慎,而且十分狡猾,许雷在他的身上能看到曹合的影子,同时也能看到李焕文的一点东西,这让许雷多少有些熟悉,也开始逐步的试探着说了几句。
“张团长,我许雷比你年轻,今日得以做到主任的位子,也全仗卫副司令提携,我这个人还算是知恩图报的,将来卫副司令回来了,我宁愿到他那做个马夫都开心。”许雷略带酒醉的说道。
听了许雷的这话,张可翔心里一阵的突突,是啊,人家跟对了主子,今日得以平步青云,我呢,在武汉跟着汪主席鞍前马后,可是,汪主席自从到了南京,竟然再也想不起我来了,几次去汪府拜见,都被拒之门外,真是累累若丧家之犬啊。
“唉---”张可翔当年也是一战场军人,自然是有血性的,一声叹息之后猛灌了酒,脸上红彤彤的,并且带着些许怒色或者不甘。
两人痛饮了一番,直到最后许雷竟然发现张可翔不但是个可以突破的人,而且此人甚至是可以交朋友的,两人越说越来劲,但毕竟不熟,底线还是各自守的很紧。
“你说岂不奇怪?今天汪主席给我打电话说要放了范武奎,张兄,我看你的供词我还是先保留着吧,咱不得给汪主席个面子么?”许雷在离开之前,借着酒劲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便斜着眼睛看张可翔的变化。
一切都在许雷的意料之中,张可翔在汪主席那里是怀才不遇,且因为忠心耿耿不被汪重用,更是郁闷,此事一出,便是他张可翔彻底离开汪精卫的时候了。
许雷在张可翔那里撬开了一丝缝隙,铁板一块的宪兵部也并非不能掌握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不在南京混出个名堂,都对不起许雷他自己!可是,越是跟这些个死气沉沉的人打交道,越是觉的身边没个商量的人也不行,可巧了,要什么来什么。
这一日下午,许雷正在大院里浇着花,这坐机关的无所事事本来就是常有的事,蒋百里先生特意送给许雷一盆吊兰,让他修身养性,许雷像执行命令一般在此瞎搞,身边办事的一拨又一拨,除了找他签字,其余的事情统统归蒯副主任管,他倒是落了个清闲。
“旅长?”一声轻呼,许雷愣怔了一下,转身便看见肖志远站在身后。
肖志远的到来,确实给许雷带来了很多消息,毕竟他在南京警备旅呆了有些日子了,许雷其实打心眼里并不恨他,他乡遇故知,自然也是一件快事。
“哦?这范武奎还没放呢?”
“嗯,这件事到现在一直是胡风之和张可翔在弄,我不想管那事。”
“可是,我听有些人说,汪主席对此事很生气,您这是...”
“我初来乍到,怎么可以一上手就跟汪主席对立呢?你说是不是?”
“哦,我明白了,旅长你这是要借刀,好,好,好主意。”、
南京警备旅管辖的是南京城内的事务,与卫戍司令部也算是经常有军务往来,肖志远现在是俞济时手下得力的干将,自然来此的机会更多一些,早听说许雷来了南京,却一直不敢相见,今日试探性的说了几句话,却发现,旅长其实还是很信任他的,这让他心里多少宽慰了许多,一股脑的将南京军界上层中的关系说了个透亮,也难怪,在军中肖志远比不上霍光义,但要是说到为官之道,那肖志远可是比霍光义高超许多啊。
三日之后,许雷亲自下了命令,要求胡风之立刻放人,可是胡风之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他这几天突然从范武奎的口中得知了一些重大秘密,可能涉及到国府的高层,许雷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狂喜,但依然坚持这是汪主席的命令,软磨硬泡非要胡风之赶紧放人,最后,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许雷才怒斥胡风之不服从上峰命令目无长官,要到司令谷正伦处告状,胡风之对许雷的话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其实,许雷心中十分清楚,这范武奎落在了胡风之手里头,肯定没什么好处,但是他也绝对不会相信范武奎能说出什么高层秘密来,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他自己瞎编的,但对于许雷执行下一步计划来说,确实十分关键,胡风之啊胡风之,只要你能扛得住这个命令,我许雷就多谢你了。
许雷近些日子的作风非常软绵绵的,跟其在打架事件中的表现完全不同,这其实是他许雷在严格的执行这百里先生跟他讲的一句话:“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与九地之下。”既然你们都不拿我当根菜,我也就顺理成章的不软不硬,等布局完成,收手的那一刻,让你们看看我许雷的手段!
想要保住自己的命,首先就要让自己放在高光之下,届时,任谁想动一动你,都要考虑一下观众的感受!这也是许雷这些日子感悟出来的道理。
军事监狱方面越发的加紧对范武奎的审讯,而汪主席那边也是一天一个电话的催促,突然,有一天,许雷坐在办公室等待汪府固定时间电话的时候,却没等来,还未来得及做思考,胡风之竟然来了!
“主任,范武奎招供了。”
“哦?说了些什么?”
当胡风之把范武奎的供词递给许雷的时候,许雷尽管心里十分开心,却面上不动声色,因为供词上不但对打死那个参谋供认不讳,而且范武奎为了立功,竟然说出了上层的一个秘密,关于汪主席的,范武奎说汪主席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讲过,要联络阎锡山、冯玉祥、张学良等人集体反蒋,虽然这个问题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但毕竟不能摆在明面上。
“你准备怎么处理此事?”许雷放下供词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认为应该立刻上报蒋总司令,听候上峰的差遣。”胡风之说话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将此事秘密报告给了谷正伦,谷正伦此时正在和蒋总通话。
当许雷来到谷正伦的办公室时,谷正伦打完一个电话,看见他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拍拍许雷的肩膀说道:“嗯,好,许主任真是一表人才啊,怪不得蒋总司令那么喜欢你。”
对于谷正伦的夸奖,许雷只是微笑作答,然后将胡风之的报告跟他说了一遍,谷正伦听完,一脸的愁容,在停了一下之后,忽然笑道:“嗯,许主任,这件事风之已经向我做了报告了,我也已经跟蒋总秘密说过了,蒋总要求此事必须严谨对待,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而且,蒋总要求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一定不要辜负蒋总的期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