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红石村,端阳松了口气——第一次执行任务虽然一路波折,最后总算完成了!
端阳想错了,这项任务还没到“最后”呢。端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和公公不在西瓜岛上,临时顶替和公公摇渡船的是村里的瘸脚老头。瘸脚老头说和公公去城里看小月去了,明天下午才回来。端阳妈不在家,去端阳大姨家去了,后天才能回来,临走时把喂鸭的事托给了邻居薛大妈。端阳大姨家在长江边上,很远的。
大福师的情报十万火急,怎么可以耽搁到明天呀!
这时已是下午两点左右,端阳必须尽快想出法子来。紧急情报误了时间,那是要出大娄子的呀!
端阳犯了难,敲着自己脑袋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呀!
端阳仔细回想大福师的话,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一个东西能利用——那就是联络暗号。如果自己说“八同”,有人能回说“七索”,那这个人就是自家人了,就能把情报交给他了。
端阳想到的“这个人”就是春来茶馆的老板娘阿庆嫂。凭自己的观察,端阳早就猜想到阿庆嫂与和公公他们是“自家人”,而且很可能是和公公他们的领导。
万般无奈,端阳决定冒险去找一找阿庆嫂。
端阳走出家门时,好像听到妈妈在轻声问:儿子,你就这样去见阿庆嫂吗?
端阳倚在门框上想了想,返身回屋,把几十个鸭蛋码在一只篮子里,提着篮子上了小船。春来茶馆在沙家浜镇,得横渡沙家浜湾。
船到沙家浜镇,端阳提着篮子走近春来茶馆时,已是三点多钟了。
春来茶馆的店堂里还有一桌打牌九的茶客。端阳一眼就认出这些茶客不是本地人,看那高声大气的架势还可能是些不三不四的家伙。阿庆嫂也在店堂里,正在七星灶那儿忙着什么。
阿庆嫂四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裳上没有一道多余的褶皱,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
就这样提着篮子进店堂吗?
沙家浜这样的水乡小镇,下午是有“慢市”的,串街小卖的大多是下湖捕鱼捉虾回来的渔家,端阳提篮卖鸭蛋也是自然的事。
端阳在跨进店堂门槛的一瞬间,突然改变了主意,冲着阿庆嫂说:“阿庆嫂,我妈让我送你要的鸭蛋来了!”
对于端阳这样一句非常突然的、无中生有的话,阿庆嫂居然连一个小小的疙顿都没打,接口说:“哎呀呀,真好呢,这么快就给我送来了。瞧瞧,都是青壳的,我就是喜欢这样的青壳鸭蛋,腌一腌,那蛋黄红得像小太阳,真汪油呢!”阿庆嫂是说给那些不三不四的茶客听的。阿庆嫂一边说,一边在一只旧脸盆里从老虎灶灶膛旁取了些砻糠垫底,然后把鸭蛋一只一只小心地搬到脸盆里。
阿庆嫂是认得端阳的,知道端阳这么突然地来找她,一定是有了紧急的事了。阿庆嫂就在那些茶客旁边的桌子上搬鸭蛋,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动作。对于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你越是坦荡就越安全。当然,如果这鸭蛋下边真有个什么不能公开的东西,阿庆嫂会用砻糠来打掩护。从这个男孩的眼神看,阿庆嫂初步断定这篮子里并不会有什么秘密,初步断定这个男孩只是想和自己说话呢!
搬蛋之前,阿庆嫂已经给端阳斟了一杯茶。
阿庆嫂一边搬蛋,一边和端阳说话:“你们家一共养了多少鸭子呢?回去给你妈说,我阿庆嫂谢谢她呢……”
端阳真希望阿庆嫂把这杯茶放到离那帮茶客远一点的桌子上去,那样会找到和阿庆嫂悄悄说话的机会。可阿庆嫂偏偏把茶杯放在了离茶客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没等端阳想出办法,阿庆嫂搬完了蛋,说一句“你等着,我去拿个东西”就转身进了里屋。她没带走鸭蛋,那装着鸭蛋的脸盆就放在桌子上。
怎样才能说上悄悄话呢?端阳紧张地思谋着。
灵机一动,端阳想出办法来了,提着空篮子就往店外走。
一个一直关注着端阳的茶客操着外地口音说:“小孩,还没拿钱就走啊?”
端阳说:“我妈关照不收钱的。”一紧脚步出了店堂。
阿庆嫂从里屋出来了,手上拿着几张钞票,问:“咦,人呢?人呢?”
茶客说:“走了,说不收你钱的。”
阿庆嫂说:“哎,那怎么可以!他往哪边去了?”一边就出了店堂。
阿庆嫂和端阳就这样在小街转角处得到了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端阳晶亮的目光迎着走近来的阿庆嫂,颤声说出了那个关键词:“八同”。
阿庆嫂轻起回应:“七索。”
端阳赶紧说:“大福师有东西,他叫我给和公公或者我妈,可他们都不在,所以……”
阿庆嫂举手阻止了端阳,说:“明白了,把东西给我吧。”
阿庆嫂一手接过那支钢笔,一手按着端阳的肩头,说:“孩子,难为你了,你完成任务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