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密县出发后,兵分两路,李信的独立营走北路,从新郑上了官道,沿着许州、临颍、郾城的方向,去往汝宁府。
李自成带着牛金星,亲率李绩的第四营,走的是南路,出了密县,沿着禹州、襄城,从舞阳进入汝宁府。
两军预计于上蔡,或是汝宁府城汇合。
除了汝宁府,李自成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还是以牵制、吸引明军为主,天命军行军速度并不快,除了安排汉清局的人在前面打探讯息,大军一日所行,不过二三十里,简直是游山玩水。
李自成虽然去往汝宁府,但所过的州县,也是他的目标。
行军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数十士兵,分别打出各种红旗,“均田轻赋”、“赈灾济民”、“不杀不掠”,加上迎风招展的九州军旗,整个就是一宣传队!
在行军途中,天命军是不会向沿途的百姓发放赈灾粮的,但他们至少不能祸害百姓。
天命军不缺乏粮食,并不准备攻打州县,更不会劫掠百姓,只是沿途向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各项律法。
便是繁华的集镇,天命军也不会放过机会,通常都是停止行军,然后派出士兵去集镇上采购一些生活用品,买卖一定得公平。
或许没有军队需要的商品,士兵们只是随便看看,最重要的目标,既要深入百姓中去,又要严守天命军的军律军规,让百姓了解、接受天命军。
广种薄收,只要播下种子,总会发芽的。
这一日,大军行至南阳府东北角的舞阳县境内,此处已经是天命军的属地,城内驻扎着一个百户的城防兵,百户官将李自成迎入城内。
大街上热热闹闹,百姓虽然穿着粗衣小褂,却是一片安详,不少人的脸上都是挂着笑。
或许百姓们不知道河南的严重旱灾,但生在南阳府,几乎就是世外桃源,至少没有以前的繁重赋税了。
李自成凝眉深思,这就是他所希望的,虽然百姓尚未富足,但至少不愁衣食,忙碌一年,总会有些节余。
从百姓的脸上,李自成看到了希望。
百姓对未来的希望,对天命军前途的希望。
当晚,李自成在城内宿了,晚饭过后,正要去逛逛夜市,牛金星却是在门外求见。
李自成便在下榻的馆驿召见了牛金星,“先生每日跟在我的身边,为何连夜求见?”
牛金星落座后,又拱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礼,“回大都督,人找到了!”
“人?什么人?”李自成心道,自己并没有让牛金星寻找什么人,难道是汉清局的人?不对呀,若是汉清局的人,也会找何小米联络呀!
牛金星笑道:“回大都督,此人叫宋献策,属下曾向大都督提起过!”
“宋献策?”李自成想起来了,在卢氏县的时候,牛金星的确提到过宋献策,但宋献策一向替人卜卦算命,居无定所,一时无法寻觅,当时只让牛金星留个心,没想到宋献策却在舞阳城内,“宋献策现在何处?”
“就在门外,”牛金星笑道:“如果大都督愿意召见,属下现在就可以让他进来!”
人都来了,岂能不见?再说,李自成也想看看这位历史上还算有些名气的名人,遂笑道:“让他进来吧!”
牛金星双手击掌,连拍三下,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头发蓬乱,身着青衣的孩童缓缓走进来,孩童看了牛金星一眼,见牛金星以目示意,忙躬着身紧走两步,翻身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草民宋献策,叩见大都督!”
宋献策?这就是宋献策?李自成明明看到一个不过三尺的孩童,怎的会是宋献策?如果不是看到牛金星含笑的双目,还以为自己看走了了眼。
刚才没有细看,这个宋献策似乎长得十分猥亵!
李自成马上就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庞统,同样是其貌不扬,却有着惊人的才智!
人不可貌相!
先看看再说,如果宋献策真的是大才,也不必在乎他的长相,万一是欺世盗名,也别想在天命军中骗吃骗喝。
李自成忽地感觉,自己对宋献策的相貌,已经是先入为主了,忙含笑道:“宋先生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搬来木椅,让宋献策在自己的对面坐了。
烛光之下,宋献策的面色有些黝黑,显然饱经风霜,一时看不出年龄。
头发虽然蓬乱,但衣衫比较整齐,或许是坐在木椅上,掩盖了他的真实身高,比刚才似乎养眼多了。
宋献策也在打量着李自成,面上是隐隐的笑容,但这笑容中,既不是开心的微笑,也不是怨愤、不满之色的嘲笑、冷笑,显得有些怪异。
李自成捧起茶杯,含笑道:“宋先生一向在何处谋生?”
“中原乃人杰地灵之地,所以草民一向在中原地区转悠,顺便讨口饭吃,”宋献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明的光芒,“大都督是否听说一句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李自成笑道:“宋先生说的是‘逐鹿中原’的故事?”
“原来大都督知道这个典故?”宋献策眼中现出吃惊之色,一闪而逝,“大都督,现在大明就如失鹿的大秦,天下人都在中原逐鹿!”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大明的根基,至少暂时还是稳固的,宋先生怕是言过其实吧?”
“稳固只是暂时的,”宋献策微微摇头,“大都督应该知道,天灾人祸,饥民越来越多,从陕西的民变开始,朝廷注定无法平息这场民变,失去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奥?”李自成道:“愿闻其详!”
“草民一直在中原转悠,不仅是为了糊口,更是寻找那逐鹿之人,”宋献策向李自成一拱手,道:“这些年来,倒有不少感悟!”
原来是打着算命卜卦的幌子,是在寻找逐鹿之人?不过,算命卜卦者,从来都是吃嘴皮饭,李自成淡淡笑道:“宋先生为何只在中原转悠?难道逐鹿之人,一定会出现在中原吗?”
“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宋献策道:“逐鹿之人或许不是出生于中原,但最终一定会来到中原,所以草民在中原守候,期待逐鹿之人出现,那是不会错的!”
李自成笑道:“宋先生可找到逐鹿之人?”
宋献策看了李自成一眼,道:“草民在民间行走,得到一句谶语:十八孩儿主神器!”
十八孩儿主神器?李自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他原本不太相信这种所谓的谶语,多半是为了神化某个特殊的人物,都是事后经过人为加工的,但既然有些熟悉,便有了好奇之心,遂道:“这句话何解?据说宋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对这句话自然能洞悉天机!”
宋献策微微点头,眯缝着双目,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李自成心中暗笑,不过一个算命先生,因为走南闯北,胸中有些见识而已,难不成还是神仙下凡?
牛金星估计大都督是在考教宋献策,便微微闭目,铁了心只做旁听者。
宋献策忽地睁大双目,道:“这‘神器’一说,大都督想必也能理解,便是玉玺一类,乃国家的象征……”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天命军早就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在朝廷的眼里,那就是反贼、流寇一类,三人都不以为意,便是何小米,早就在心中将大都督当做是自己的皇上了。
“十八孩儿嘛,”宋献策不知道李自成读过多少书,便看了牛金星一看,道:“牛先生应该可以明白!”
“难道是个‘李’字?”牛金星有些吃惊,大都督便是姓李,宋献策的意思很明白,大都督能得天下,那自己岂不是从龙之臣?
“李家能得天下!”宋献策看着李自成,面色十分沉静,“大都督,这是谶语,也是天机,草民今日得见真神,所以不惜泄露天机……”
李自成笑道:“天下姓李的人,何止百万,为何这个‘李’字,便是本都督?”
“李姓之人,的确满天下,”宋献策道:“然而来到中原,统率天命军,得到百姓拥护的,只有大都督一人,所以草民认定,这‘十八孩儿’,就是大都督本人!”
“哈哈!”李自成大笑,宋献策这个算命先生,嘴皮就是利索,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一顶如此的高帽,不知道后世的历史上,真实的情形又是如何?
想到此处,李自成忽地想起,“十八孩儿主神器”这句话,似乎就是就是宋献策说的,后世的时候,还以为宋献策为李自成造势,难道天意如此?
世间有没有这句谶语,李自成不知道,但他知道,“李自成”的大顺军,的确攻破京师,推翻了大明朝,只是他明白,守江山比打江山更难,这才让关外的鞑子捡了便宜。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大明朝还要被推翻,但鞑子肯定捡不到这个便宜了。
宋献策见李自成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之色,面上倒是有些古怪,心中不由暗惊,难道这个大都督,早已洞悉了这份玄机?
李自成看了眼宋献策,思绪回到现实当中,“依宋先生看,天命军将要做些什么?”
“草民山野之人,无法预知天命军的走向,”宋献策的面上,又恢复了古井不波,“但草民知道,从北面而来的明军杨文岳部,断不敢主动攻击天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