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有淡淡的幽香。
林浅月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味道是安息香。
却又有些不像……应该是改过方子的，味道加重了几倍，似乎就是想让人沉睡……林浅月只觉得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想必就是这改过的安息香的作用。
她闭了闭眼睛，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感觉缓和了一下，再度睁了眼睛，目光在四下看过，只见四周陈设精致，却又与自己家里有几分相似。
她慢慢坐起来。
只觉得颈后微微有些疼痛……林浅月眸色微暗了几分，之前的一切慢慢地在记忆中闪现出来。是小顾……把自己打晕了过去，从朱高煦的庄子上带了出来。
不知道那头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畏罪潜逃？
林浅月扯动唇角笑了笑，看着紧闭的门窗，自己明显是被关起来了。这会儿……她居然还有心思在想这个。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着调。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里。
林浅月坐了一会儿，等那阵子晕沉的感觉过去，这才扶了一边儿的床柱，起身下床。刚站起来，她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跑，她的外衣居然一件也找不着，此刻自己只是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还好天气并不冷，否则只怕自己要冻死。
这里衣……林浅月伸手摸了摸衣角。
是上好的绫罗，并不是之前自己的棉制里衣。
这种绫罗几乎是有价无市的，要价极高，可几乎没有看到过有人卖的。基本上都是一生产出来，就被各家显贵给拿走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之前就预订过的。
林家的织坊里，就是常年给汉王府供应的……朱高煦也给她送了一批，只是都还没来得及裁制成衣，料子还是料子，动都没动。
这人家……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
林浅月的心头微微轻了一下，却又沉重起来。
庆幸的是不是林家的对头，担心的是……这人家的身份，只怕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而且……她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能够让小顾不管汉王，把她敲晕了带走……这家主人的身份，应该也不会低于汉王。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一位。
正想着，门口就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似乎也只是路过，而不是要进门。那声音离门这里有些距离，所以声音有些小，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林浅月屏住呼吸，好不容易才听到几个零碎的词。
只是几个官职，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脚步声慢慢地远去，便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皱着眉头，心底胡乱猜测着这人绑了自己来的用意……想来想去，大抵也只能和汉王有关了。在他的庄子上被带走……又是有杀人案的时候……莫非有人想借此将污水倒在朱高煦的身上？
正想着，先前那已经远去的脚步再一次响起，听声音似乎是急忙折返过来的。
她微微皱了眉头，就听有人在外面高声道：“娘娘要见她。”
娘娘！
林浅月心中一惊，莫非……又是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那门就被推了开来，林浅月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名锦衣女子站在门口。身后是小顾，低眉顺眼。
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便没有太大的落差。她只瞄了那么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小顾倒是抬了头，看她站在那儿，又赶紧低了头去。
那锦衣女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一个来回，笑盈盈地福了下去：“奴婢听雨，见过林娘子。”
她特意在“听雨”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林浅月先还没在意，这会儿听她自报家门，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先前因为背着光，所以她并没有能看清那人的长相，认出小顾也不过是因为太熟悉了，这会儿……林浅月定了定神，却见站在门口的，却正是自己被救之后，首先接触自己的听雨。
她不是也是长乐港那边的么？怎么到了这里？
“娘子醒了正好。”听雨领着小顾往里走了两步，“省得奴婢们再去叫您起来了……小顾，去帮娘子收拾一下，娘子这样子，是没法儿去见贵人的。”
她颐指气使，小顾却似乎半点儿反应也没有，甚至还弯腰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卑微。林浅月看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格外的不舒服。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能说什么呢？
等小顾帮她梳好头，听雨却向前一步，一把将小顾给推了开来。伸手指着林浅月的头发，冷哼一声：“这就是你给娘子梳的头？娘子是要去见贵人的，这种发式，你是想讽刺贵人？”说着一把将林浅月的发簪拔了，任由她一头青丝散落。
小顾给林浅月梳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发髻，无论是民间还是宫中都常见，怎么也不会有讽刺贵人一说，这听雨不过是故意找茬罢了。
她知道，小顾自然也知道。
只是小顾并不向往常一样冲上去，而是在一边垂首肃立，默然不语。
林浅月微微瞥了她一眼，见她不言，自己当然也不语，任由听雨上前，亲自帮她梳了个飞天髻。听雨虽然态度极差，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极好，飞天髻梳的极是好看。她往后退了两步，站远些看了看，又过来帮林浅月调整了一下。
这才簪上支发钗，又道：“娘子，这便随奴婢前去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林浅月并没有与她说什么，她这会儿对林浅月的态度反而好了些许，看着也有些恭敬。
林浅月心头微微诧异，瞧了她一眼。
听雨垂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向前一伸手：“娘子请。”
小顾也跟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没入屋角的阴影中，像是整个人都不存在了一样。林浅月还是没忍住，往她的方向看了看。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在朱高煦庄子上，她也是这般，站在屋内的阴影里……之前的事情好似隔世……林浅月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想去抚弄手上的镯子。
镯子！！
右手碰到左手手腕的那一刹那，林浅月顿时脸色大变，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瞬间全部退去，脚下更是步伐不稳，一下子踩到裙角，整个人便往前扑了过去。
本来落在两人后头的小顾抬眼看见，身形一晃，立刻飞奔上前，一把将林浅月扶住。只是她摔倒得实在太急太猛，小顾一把没能扶住，更是跟着她一起往前跌过去。
听雨站在一边，见两人一起跌下来，不由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往边上让开几步，生怕两人砸到她。
小顾反应很快，在被林浅月带倒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将身子扭转过来，以自己的身体当成垫子，垫在林浅月下面。
林浅月整个人狠狠砸在她身上，小顾闷哼一声，却也没有让开。
被她这么一挡，林浅月便没有受伤，甚至没有觉得有多痛楚，她赶紧站起来，伸手拉了小顾一把。迎上小顾有些欢喜的眼神，林浅月再度别过头去。
她深吸一口气，即使强压下来，但声音仍旧还着几许慌乱，听上去还在微微的颤抖：“我的镯子……”
见她站起来，听雨连忙过来查看，瞧见她衣裳不脏，头饰未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又听她说镯子，不由得往她手腕上看了一眼。
“那只镯子……”她顿了一顿，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居然和林浅月透了消息，“娘娘请娘子过去，似乎就是因为那只镯子。”
就是丢了，也比听到这个消息好。
林浅月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怔怔地看着听雨发呆，停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道：“听雨……你说的娘娘，是皇后娘娘吗？”
听雨先呆了一下，旋即飞快地摇头：“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她若有所思地瞧了小顾一眼，却是一脸的责怪，“不过……将来应该是皇后娘娘。”
将来应该是皇后娘娘……
林浅月一愣，脱口道：“太子妃？”
听雨点点头：“正是，殿下似乎很喜欢娘子的那只镯子……奴婢过来的时候，殿下还在看那只镯子。”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听殿下的意思……这镯子应该有一对？”
一对？
她这么一说，林浅月也愣了愣。
从一开始，她知道就是这镯子只有一只，哪里会是有一对？
没等她想清楚，听雨又道：“娘子既然没事，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可不好教殿下等着娘子。”说着就伸手来拉林浅月，林浅月心中还在想一对镯子的事情，被她这么一拉，吓了一跳。
可她手一伸，林浅月一下子就看见她手腕内侧的半月型图案。
心中顿时一惊，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听雨手里有这个……之前在长乐港的时候……听雨手上有这个吗？
林浅月拼命地回想，却发现记忆一片模糊，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似乎察觉到林浅月的目光，听雨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近了，胳膊自然不需要伸得那般长，手肘一弯，手腕自然被衣服给盖住了，那半月的图案一下子又掩入衣袖之间，再也看不见了。
林浅月暗暗记在心中，决定找个机会，找听雨问个明白。
明明是那样不讨喜的听雨，却在露出了手上的这个标记之后，让林浅月对她，却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觉来。
因为……那个标记……
她在哥哥的手腕上，也看到过。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