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有无限的精力，于是努力工作，然后要攒下一笔养老钱，防止老来不能工作时拖累儿女。
可如果没能攒下呢？
人生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大事小事，今天需要一笔钱，明天需要一笔钱。一生到头，许多人发现自己到了不能工作的那一天时，一无所有。
到工厂去视察的安文，见到了许多年迈的工人。问起卡奇，卡奇坦言，这其实都是工厂工人家中的老人，雇佣他们，是对他们的照顾。
“他们的孩子都在厂里，而他们年纪大了，不想拖累孩子，又有些手艺，所以我就起用了他们。”卡奇说。“其实，工厂根本不缺人手。只是我觉得，这能为工人解决家里老人的后顾之忧，又能给这些老人以希望。”
安文点头，然后用上了心思，回去后，就开始琢磨搞养老保险的事。
他对这些虽然并不了解，但靠着地球现代文明的积累，认真地思考，还是可以建立一套不错的制度的。
杜云霄拿着这份文件仔细地看，许久后点头：“您的想法很独特。在这之前，倒没人关心过老人们的问题。”
“谁都会老。”安文说。“建立这样的制度，能令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而不是对老去充满了恐惧。”
“全没问题，我个人表示同意。”杜云霄点头，“只是具体细节，我觉得还得召集内阁成员讨论一下。”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您了。”安文点头。“不久后，我会去魔之大陆一趟。”
“怎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杜云霄问。
“不，是个人问题。”安文笑笑，“寒歌要学习强化术，而那里有最适合的环境。”
“已经没有什么大战事了，还学习那种东西干什么。”杜云霄一笑，随即一拍脑门：“您看我这记性！妖族和兽神之乱还没平呢。不过，总归不会让您和夫人上场吧。”
安文笑笑。
“那祝您旅途愉快。”杜云霄说。
“谢谢。”
一周后，安文和寒歌做好了准备，乘马车离开了王都。杜云霄亲自来相送，叮嘱两人要早些回来，因为人类世界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安老板。
没人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因为当时的他，一脸真诚。
某日，余光将安文已经乘潜艇离开人类大陆的消息报知杜云霄，主政官大人微微一笑，说：“我现在要召开内阁会议了。”
内阁成员昔时只有铁毅一人，现在却已经扩充到了五人。算上杜云霄大人，便是新的曙光“六老”。
新上任的四人，都是由杜云霄一手提拔上来的能人，在各个方面都有自己的专长。他们多数出自于官场底层，长期以来受上级的压制，空有才华而不得志，活得郁闷。所以，他们都对杜云霄充满了感激之情，便如当初杜云霄对罗英的感情一般无二。
会议上，杜云霄拿出了那份“社会保险养老制度”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经过了他和朗格的修改，早已完备，但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是要等着安文离开之后再说。
“每个人都会老。”杜云霄说，“面对衰老，我们会生出恐惧，并不仅是因为老去代表着死期将近，更因为我们怕老来的生活没有保障。这份计划，就是要确保每个人的未来都充满了希望，确保每个曙光人在老去之后，都可以悠闲地颐养天年，而不用再劳碌奔波。”
“这……”有人认真看了自己手头的副本后，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人，这是开时代先河的制度啊！”
“仅凭这项制度，您就可以被载入青史！”
“这绝对是对国民有利的好制度，真难为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太好了！”
铁毅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安文离开之前，曾跟他提到过这东西，还叮嘱他帮杜云霄搞好这个计划。
但杜云霄一直没有找他来修改计划书，他也没有多嘴去问。
杜云霄看了看他，并没从他脸上看到什么特殊的表情，于是只以为他并不知情，笑着说：“各位的夸赞先保留起来吧。我设计这个制度的目的，可不是博得赞扬。”
内阁议事们笑了起来。
“我们一起来商量一下，看是否还有不完备之处，以及具体的推行方法吧。”杜云霄说。
“财政上现在有所亏损。”铁毅第一个发言，“所以由帝国负责三成这一项，难以办到。我建议减少到一成。”
杜云霄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民众幸福生活的基础，却是帝国的稳定，如果搞到帝国财政不稳，民众又哪来好日子过？”
“我觉得，个人负担的比例，可以适当增加一些。”一位内阁议事说。“毕竟这些钱将来都是要返还给他们的，他们其实并没有损失。”
“那么，我们就围绕负担比例讨论一下吧。”杜云霄说。
都是能臣，处理起这样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来，全没得说。不久之后，一份详细的计划出台，被冠以“主政官杜云霄”主笔草拟的名义，开始在全国推行。
这样的好制度，自然能引起人民的强烈欢迎，更何况在这制度出台之前，曙光报政务专版连出了几期，向大家陈述人老后的种种问题，已经引起了全社会的深思。
如今的曙光报政务专版，已经蔚然成了气候。在主政厅的大力支持下，它很快在全国建立起了庞大的分支机构，规模甚至超过了帝国报社。而它所刊载的内容，其实也早已不限于政务，许多看起来与政务有关的事，也都拿到上面来说。
这就使它的可读性变得更强，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社会保险养老制度一出台，就得到了民众的欢迎，这使得杜云霄的声望空前高涨。民众本来视这个出身低微的主政官为安老板的提线木偶，一个维持稳定的过度者，但现在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大人有才能，有眼光，也有魄力。
这样的大人，开始得到民众的支持与爱戴，每天都有邮差将来自全国各地的感谢信送到主政厅中，堆在大人的办公室里。后来，办公室已经放不下这些东西，只好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放全民寄给大人的感谢信。
铁毅不动声色。
但内心有些痛苦。
于是母亲再次放下手头的针线活，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默不作声的儿子。
“姓杜的真能这么卑鄙？”母亲问。
“嗯。”铁毅点头。
“安文回来，有他好看。”母亲冷笑。
“只怕安老板不会和他计较。”铁毅说。“安老板是胸襟广阔的人，为帝国、为人族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求什么回报，或是扬什么名声。只要这件事真的实行，人民真的得到了好处，他是不会介意的。”
“所以，你才没有揭穿杜云霄？”母亲问。
“嗯。”铁毅点头。“但……内心真的很痛苦。”
“你做得对。”母亲说，“揭穿他毫无意义，反而把你自己搭了进去。到时内阁中全是杜云霄的人，对安老板更不利。做你该做的，只要事情对帝国有利无害，那就可以。儿子，记住一点，做人不能太老实，不能太耿直，当弯时还得弯，当狡猾时，得狡猾。咱们不是为了为恶，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善，那一切就都没问题。”
“谢谢老妈。”铁毅笑了。
主政官办公室里，杜云霄面对朗格，面带关切：“伤彻底养好了？”
“要感谢大人派去的名医，送去的良药。”朗格拄着拐杖躬身施礼。
“别这么客气，坐下说。”杜云霄招了招手。
两人一起在沙发中坐了下来，杜云霄低声说：“上次交代给你的事，你琢磨得如何了？”
“这件事很简单。”朗格笑了，“他们本就是屁股底下不干净的家伙，想要揪出他们的丑闻来，简直比翻翻手掌还容易。关键是如何宣传。如果直接用政务专版，是不是太……明显了？”
“谣言没有脚，跑得却比谁都快。”杜云霄一笑。
“我明白了。”朗格点头。
自这天起，王都变得热闹起来。
几乎每隔个两三天，都会有皇室丑闻流传开来。这些事有据可查，人证物证都整齐得很，更有两件案子，被治安军抓了个现形——其一是一位皇室成员搞****晚会，玩得太过火弄死了一个舞女；其二是某个皇室成员为了报复惊了他座驾的普通人，竟然放火烧了对方的房子。
真凭实据的事实，在王都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民众对皇室的不满情绪渐被引燃，为了给房子被烧者讨回公道，为了那舞女孤苦双亲的将来活路，许多年轻人自发组织起了示威游行。
但游行的队伍很快遭到另一伙人的袭击，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伤者遍地。不过事后治安军来检查，却发现伤者都是那些年轻人，而与他们冲突的对方却几乎毫发无损，而且旋风一般地来，又旋风一般地撤走，不留痕迹。
正当治安军感到棘手时，有人认出了那伙神秘人的身份——那里分明就有皇宫禁军的身影。
这下，王都民众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不仅是年轻人，几乎所有心怀不满的民众，都举起了标语，走上了街头。
他们甚至冲向了皇宫禁区，在禁区里高声大吼。
“太不像话了。”
主政厅中，接到情况报告的杜云霄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