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安文和婆达利坐在树荫下吃着东西,婆达利边吃边讲着魔之大陆的人文地理,安文有意无意地听着,听得七七八八。
他在想着那位老者。
临行之前,安文问过土土老者的名字,但土土只知道那是“爷爷”。
土土爸说明了情况——多数奴隶的名字是父母取的,但也有一些是魔族大人们一时高兴赐的。老者比较特殊,当时魔族大人比较不高兴,恰巧听到奴隶刚出生的孩子哭得响亮刺耳,更加心烦之下,就给了他一个极具污辱性的名字,老者一生引以为耻。
他之所以能练出一身强悍的肌肉和打架的功夫,也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许多孩子拿他当个笑话来说,总是故意用那名字污辱他,于是他便举起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在一次次被群殴中渐渐领悟了打架的真谛,不知何时,更感应到了那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力。
所以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叫他的名字,时间久了,那名字也就被大家遗忘,只是叫他大哥、兄弟、叔叔、伯伯,到后来的爷爷。
安文有些遗憾——这样应该被记载进史册里的英雄,怎么能没有名字?
他那么强,就叫……强爷吧!
想到这里,安文忍不住笑了笑。
但再想到另外一些可耻的家伙,却又有些生气。
雾神都中尘埃将定之时,婆达利在勇斗场中找到了正四处躲藏的毕格达。
连安文都忘了这个家伙的事,婆达利却清楚地记得。他揪着毕格达的领子丢在安文面前,大声质问毕格达为什么要害土土一家。
毕格达老实交待,是自己的四个奴隶的主意——他们说后院奴隶的冲突都是因为这一家人而起,婆达利大人是法师,虽然强横了一些,但终不能惹,但主人的尊严总是要维护的,不处置几个相关的家伙,有辱毕格达大人的尊严。
自己奴隶被打这件事,毕格达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爽,经这四个家伙一挑唆,自然觉得大有道理,这才找到旅馆老板投诉,于是旅馆老板就将这一家人卖到了勇斗场,还特意邀请毕格达去观看杀戮游戏,以解心头之恨。
婆达利当即以一道火焰枪了结了这家伙的性命,而那四个人类奴隶,自然也没得到好下场,在满地打滚间被烧成灰烬。
想到这四个奴隶,安文就不由想起了抗日剧里的汉奸,然后摇头感叹:有时最可恨的不是异族,却是无耻的同胞。
“跟我说说雷系魔法的事吧。”安文说。
“哦。”婆达利点头。
与影视与小说中的雷电魔法不同,魔族的雷电魔法,其实是天象魔法的一部分。除了雷系大师墨优斯本人外,魔族中尚无人可以直接使用雷电之力伤人,想要运用天地间最强的雷之力,必须召唤暴风雨,然后天空中的乌云自然撞击,才有雷生成。但要控制雷的数量和攻击目标,却是不可能的事。
否则魔族何用联合妖族与兽神族?派出一支天象魔法法师团,召唤一通雷电轰击敌城,还不分分钟把坚城化为焦土?
但雷又是世间最强的能量,所以魔族向来不乏人才去潜心研究雷系魔法。
墨优斯就是这一代魔族大师中研究雷电的佼佼者。他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召唤大型的暴风雨,更可以直接将雷电凝聚成十几米长的雷鞭当武器使用。
不过一人强终无意义,全族强才是真的强。所以大师一直都居于西方高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不断钻研,试图研究出雷电武器。
“人族可以制造出太阳铁武器,我族为何造不出雷电武器?”大师年轻时便说过这样的话,在族中流传极广,令很多年轻魔族热血沸腾,更有许多族人都在期盼着大师的成功。因为到了那时,魔族或许不用依靠妖族和兽神族的支持,便可独力称霸天下。
但大师现在已经年纪一大把,雷电武器却还没出现过一件。
可见此事之艰难。
“我总觉得他的想法肯定不能成功。魔法是我们的专长,但说到制造武器装备……”婆达利摇了摇头。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对全世界的种族来说都将是巨大的威胁。”安文说。
“那倒也是。”婆达利点头。
“你说……”安文突发奇想,“如果我们两个联手,是不是就能一座接一座地毁灭各城?”
“您……您何来如此一说?”婆达利吓了一跳。
“先前在雾神都不就是这样?”安文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那可不一样。”婆达利摇头,“五大都因为有五大师坐镇,所以守护魔法阵的设置与其他城市都不一样,所有的大阵都被链接在一起,总控制权就在大师们手中,这样的好处是大师可以调动最大的力量,使整座城市的魔力都能完美统一,但坏处就如您所见——万一大师身亡而没有人及时接替大师主持大局,就很容易被别人趁虚而入,一下掌握整个城市的力量。”
“那么其他城呢?”安文问。
“自然是几方势力互相制约,各自守着一部分魔法阵了。”婆达利说,“所以除非您能快速将所有势力都清除掉,否则我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将整个城市的魔法阵链接起来加以控制。”
“明白了。”安文笑了笑,“是我异想天开了。”
“也正常,您又不是魔族,不了解我们的情况。”婆达利也笑了笑。
“出发吧。”安文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站起身来。
“您还是把我送回去吧。”婆达利苦着脸说,“我这体格跟您没办法比,可经不起长途奔波。骑马对我来说就是受罪啊!”
安文一笑:“好,放出引路魔法。”
将婆达利送入随身空间中,安文便骑上马,跟着那只飞舞的光虫而去。
随身空间中的铁栏杆已经拆除,婆达利不再是个可怜的囚徒。这样的待遇,是他拼着性命保护安文换回来的,对此,他受之无愧。
不过这家伙对这种更进一步的自由似乎没什么感觉,还是躺回自己的小床上,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悠然自得,似乎真的十分享受这种封闭式的安静生活。
马儿向前而去。
夜里就在随身空间休息,白天就骑马赶路,这样的日子有些单调,但好在不长。魔之大陆幅员并不辽阔,五大都之间的距离说短不短,但说长……对于安文这种习惯了在人族大陆诸国间奔波的人来说,真心也不长。
这天行至一处高坡,安文勒住马头,眼看着发光小虫向前飞去,凌空摇摆而舞,然后消散。
他一直开放着外界的重叠影像,因此婆达利躺在随身空间中,却如同坐着不颠簸的车子,随时能观赏外面的风景。见到远方景象,婆达利知道安文再不需要引路术了,便收了魔法。
在坡下远方几十里外,一座巨大的城市横于眼前。城市环山而建,在城市中央那一道通天般的高峰上,有大师的魔法高塔。
那里,就是五大都之一的天神都。
墨优斯大师,我来了。
安文微微一笑,打马下坡,向着那大城而去。
马行过一处疏林时,安文意外地发现林中有人一闪。这纯粹是百战磨炼得来的能力,换成一般人甚至是武士,可能只以为林间掠过了一只松鼠或是野兔。他立刻勒住缰绳,谨慎地望向林中。
“谁在那里?”他大声问。
林中出现一个苗条的身影,缓缓向安文走来,她手里的弓拉满了弦,锋利的箭矢稳稳地架在弓上,箭锋一点寒芒闪动。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短发,白皙的面庞,完美的脸型,明亮的眼睛里闪动着锐利的光。
箭指向安文,姑娘面色冰冷,望向安文的脖子。
安文注意到姑娘脖子上有奴隶项圈,于是说:“我不是逃奴什么的。我的身份证明在身后,可以拿给你看。”说着,慢慢举起了双手。
“你的主人呢?”姑娘问。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冰冷,但很好听。
“在……”安文指了指身后,“很远的地方等着我回去。”
姑娘警惕地看着安文,问:“你怎么能发现我?”
“或许是你隐藏的不太好吧。”安文笑笑。“我还以为是拦路抢劫的强盗,被你吓了一跳。”
姑娘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知是因为安文说她隐藏得不好而不开心,还是因为安文以为她是强盗而不高兴,但终于还是收起了弓箭。
“赶你的路吧。”她冷冷地说。
“你的主人呢?”安文问。
“轮不到你来管。”姑娘冷冷地说,“赶你的路!”
刹那间弓箭又举了起来,箭锋对准安文。
“别紧张。”安文抬起手,“我马上就走。”
“疯女人。”婆达利在随身空间中皱眉骂了一句。
摇了摇头,安文打马向前,离姑娘越来越远。
快要接近城市的时候,安文取出那个项圈戴上。
魔族的城市并没有封闭的城墙,但城中却有巡逻队。这样的巡逻队通常由一名或几名魔族带着人类奴隶打手组成,像五大都这样的地方,巡逻队中甚至还有妖族武士的身影。安文进城之后便不能再骑马,只能牵着,遇到一支巡逻队,其中的魔族确认了安文项圈中的魔力后,又盘问了几句。
安文早在之前就详细问过婆达利,因此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意外,把早准备好的说词讲了一通,说自己来自周边某城,受主人之命到这边来询问生意上的事云云。
对方见他答得全无破绽,便给予放行。
其实之所以如此严格检查,还是因为雾神都出了事的原因,否则平时少有魔族会关心只身行走的奴隶,多数时候是人类奴隶打手们盯着这些同族不放,非问长问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