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虎在一片欢呼之声中转身，向着休息区跑去，却恰好躲开了金小渝从后面突袭而来的熊抱。
“躲得漂亮……”一旁的程观月忍不住默默地吐槽。金小渝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程观月觉得刚才自己几乎要被金小渝勒断肋骨了。
可是他脸上忍不住泛起了笑容，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放松。
他赌赢了——刚才的赌博，他竟然赢了。
观众们为他的传球和姚若虎的三分喝彩，但是没人知道在那个刹那他脑海里的思绪如飞天人交战。
他知道姚若虎处于自己的视野盲区，可身后那么大一片的区域，他将赌注压在了45度角的方位。因为那是姚若虎最擅长的投篮位置。
姚若虎相信程观月，所以他提前到位等候传球；而程观月，那一刻的程观月也相信姚若虎，相信他会在那个位置接到自己传球，并且投中三分。
这是默契，这是信任……这是，好久好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的嘴角上扬，抬起头来，看着记分牌。
1分！只差1分！
在这场比赛之中，飞晨中学曾经一度领先到19分之多。可是，在比赛还剩下51秒的时候，他们领先的分数已经被蚕食到只剩下1分。
1分，这是一个随时都会被翻过来的分差，甚至不能称之为“领先”了。幸好，从理论上讲，在剩下的时间内飞晨中学还拥有两次进攻的机会，而凤阳高中只剩下一次。
对于飞晨中学而言，若是能够再打入一球……只需要再进一个球就好了。
要知道，飞晨中学的分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上涨过了。
他们的进攻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飞晨中学的休息区里本来非常安静，但林森的声音忽然很突兀地冒了出来。
“教练，怎么能这样！我反对！”
杜文杰看着林森，神情严肃：“这是我的决定，你们必须执行。”
“可是……”
“没有可是了。下一个球，我们必须打进！”
林森咬着牙。这个时候，暂停时间到了，哨声响起。
十名球员纷纷回到了球场上。杜文杰已经用掉了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次暂停机会，接下来，便是刺刀见红的争斗。所有的一切都仰赖于场上球员的发挥，教练已经很难再多做调整了。
由飞晨中学开球。林森拿着球，面对着姚若虎，面无表情。
杜文杰握着拳，有些紧张地看着林森——是的，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反而是他们的王牌球员林森了。
因为，在刚才的布置之中，他决定将接下来这一次进攻的出手权，从林森手中拿走，交到穆志帆手中。
“林森，我需要你持球、压节奏、拖时间，在最后10秒的时候发动进攻。除非你的眼前没有任何的防守球员，否则的话你不能出手，而是搅乱凤阳高中的防守阵型之后，将球交到穆志帆手中。你要给穆志帆留下5秒左右的进攻时间，因为穆志帆的身高优势很明显。这是我们的优势——你要知道，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反而会忽略对其他人的防守。让穆志帆完成这一攻。只要进球，胜利就几乎到手了！”
可是林森，却不认同这样的理论。
如果这个时候将球传出去，那他和对面那个懦弱的林森又有什么区别？
我林森，何时这么窝囊过？！
进攻时间还剩下10秒。依照教练的布置，龙一川提了上来。林森启动，向右边运球，龙一川则挡住了想要上前防守的姚若虎。紧接着，林森一个加速摆脱了跟着龙一川提到上线来的马良，杀入内线。
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整体的阵型呈现向内收缩的态势，就连金小渝，也只是对穆志帆不痛不痒地卡了一下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传球吗？
不，他不甘心。此刻他并未处于绝对的空当位置，但站在他面前的是补防过来的程观月。晃开他，自己投篮就好了！
林森做了两个假动作，从侧面杀入禁区。越是靠近篮筐，越是难以直接过掉对手。因为防守队员只用堵住通往篮下的路径就可以了。
所以即便是程观月，此刻只用站定位置，对林森的假动作不为所动。
林森从程观月的侧面抹进了禁区，但是他已经接近底线，根本没有投篮的角度。
杜文杰已经有些急了。本来林森启动的时候，进攻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刚刚竟然还因为粘球而错过了传球的绝佳机会。此刻依然没有将球传出去的意思——他想要像古代威武的大将在敌军里七进七出，但可惜的是，时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绕了一圈出来，依旧没有能够得到所谓绝对的空当。反倒是穆志帆这边，因为过于积极的挥手要球而引起了金小渝的警惕。金小渝此刻狠狠地顶住穆志帆，不让他有轻松接球的机会。
林森稍稍犹豫了一下。可身处敌军腹地的他哪有犹豫的机会呢？稍微不留神，手里便是一空——混乱中不知道谁的手伸了过来，将篮球捅掉。
“糟了！”
篮球骨碌碌地滚向一边，众多球员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去。幸运的是，最先拿到的球的，是穆志帆！
误打误撞之下，在进攻时间还剩下最后两秒的时候，球还是到了穆志帆的手中。
穆志帆根本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弯腰捡球——因为太高，他的动作略显笨重而不协调——然后大喝一声，双手高高举着篮球，准备灌篮！
“休想得逞！”几乎是在同时，金小渝也发出一声怒喝，举起双手，迎着穆志帆跳了起来！
穆志帆咬紧牙齿，金小渝怒目圆睁。他们的身体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周围的人仿佛能够听到肌肉碰撞时的闷响。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两人仿佛在空中停留了很长时间。穆志帆想要双手灌篮，可是金小渝却像是排球的拦网一般，硬生生地在空中将那个球给截了下来！
这是一个教科书一般的防守，金小渝直上直下，完全处于自身的“圆柱体”之内，对穆志帆没有丝毫的侵犯动作。他就像是一座小山，而穆志帆无力地撞上去，却只能让自己头破血流。
这是没有丝毫取巧的时刻，双方都使出了最大的蛮力——而双方中锋的力量之争，在这一回合中高下立判。
金小渝没有穆志帆的身高，可他的优势，本就在速度、爆发和力量之上。在这个领域里，他自信很难找到其他的球员与自己匹敌。
篮球飞了出去。程观月抢先一步，够到了篮球！
林森只落后程观月半步。他伸出手去，趁着程观月还没有完全掌控住篮球，准备迅速将球切了下来。
这个时候，程观月传出了全场比赛最精彩的一个球。
他眼睛看着林森，躲开他的断球，然后不回头，不转身，力从肩起，到手腕、肘部，指尖，将篮球从自己的背后传了出去！
这是一记不看人的背传，纵贯全场！技惊四座，石破天惊！
王浩再一次从座位上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进球！
已经跑到对方禁区之内、接到这个传球的，是他们的队长，马良！
三米之内无人防守，马良单手抓球，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篮球狠狠地砸入篮筐之中。
落地之后，他仰天长啸，将压抑了整场比赛的怨气肆无忌惮地发泄了出来。
全场观众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好声。凤阳高中的啦啦队们拼了命地叫好，其他的观众们也拼了命似地朝程观月鼓掌。
“程观月！程观月！程观月！”不知从谁开始，场边的观众开始有节奏地统一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个替补出场的小个子，他的体内，到底还藏着多少能量！
太精彩了！那个传球，太精彩了！原来除了那些眼花缭乱的单打技巧，传球也可以如此华丽炫目、如此令人惊叹。
程观月抬起头来，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眼里还带着些许的茫然。
绝大多数观众，都不是哪一方的铁杆球迷，他们只是为了来看一场精彩的对抗而已，谁有精彩的发挥，谁就能够得到观众的喝彩。
一开始是林森，而现在，则是程观月。
“他做到了！他做到了！”谭锐在休息区兴奋地大叫，“他把那些喝彩声，从林森那里，给抢过来了！”
受伤的徐小松看着程观月，眼神复杂。
胡星站在原地，双手握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这个程观月，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没有花哨的运球，没有如利剑一般的突破，没有劲爆的身体素质，没有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灌篮。可是，只要他传球，一旦他传球，那就像夜空中绽放礼炮，像魔术师妙手生花，瞬间点亮全场。
他所有的精彩所有的才华，似乎都凝聚在了那一次次华丽且实用的传球之中。
他不是炫目的烟花，他是引线。有他，就可以点燃其他队友。
柳源源你……真的给我找来了救世主啊！
能赢……
是的，能赢！
比分终于翻了过来。
还剩下最后25秒，比分73：72，经过一整场的艰苦追赶，在比赛的最后时刻，他们终于获得了领先。
一场长长的、艰苦卓绝的马拉松终于来到了最后阶段，而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