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比赛开始,由飞晨中学开球。
林森运球到前场,程观月站在他面前,弯下腰,双手张开,警惕地看着对手。
林森依旧慢条斯理地运着球。穆志帆提了上来,想要帮林森挡人,但林森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
程观月微微皱起眉头。
是要一对一打败自己吗……
“程观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打球呢。”
程观月不说话。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我说过,我打球是为了长高,这不是玩笑话。”林森一个胯下换手运球,身体微微侧起,依旧没有要进攻的意思,“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同学们都喜欢欺负我,排斥我,骂我是野孩子……程观月,你懂得那份孤独吗?”
孤独吗……
就是那种——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你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周围三三两两成群成对言笑晏晏,而你却孤身一人徘徊流连在每一个热闹的场所,嘴里哼着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歌——的感觉吗?
程观月咬了咬牙,低声说:“我明白。”
“所以我会选择用拳头解决问题。可是我太瘦,太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需要运动,需要锻炼,我想要长高,想要变得强壮……所以那个时候,我阴差阳错选择了篮球这项运动。”
林森瞥了瞥计时器,24秒的进攻时间只剩下最后5秒。于是他弓下身子,降低重心,冷冷地说道:“我来了。”
他右手运球,重心****,右脚向前跨出一步,运球的手高高扬起——
那一刻全场观众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森再次使出那一招华丽与实用并存的CROSSOVER。
可是,这一次,林森没有选择变向。他肩膀微微晃动,左脚前掌猛然一瞪,直接加速,从右边冲了进去。
程观月被突破地毫无办法。他只能尽可能地迅速转身,紧随其后。
“休想进来!”金小渝急忙补防。
可是林森忽然收球,起跳,五指张开,单手将球托起,手肘与食指发力,将球高高地抛出。
抛投!
和马良第三节最后一攻使用了同样的技术,但是林森的姿势却更加漂亮。
球的弧线之高,即便是金小渝全力起跳也无可奈何。与此同时,跟在林森身后的程观月却收势不及,撞到了尚在空中的林森的身上。
“嘟嘟!”尽管他赶快收住脚步,但裁判的哨依旧无情响起,“进球算,加罚一球!”
“哦!”全场观众发出喝彩声。这是本场比赛林森打出的第几个2 1了?
林森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稳了身体。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我很幸运,选择了篮球。”他背对着程观月,淡淡地说道,“自从打球之后,我便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靠拳头来解决的。我只要,在球场上打败他们就好了。”
他站在罚球区,接过裁判手中球,拍了两下:“那些轻视我的人,最终都会在篮球场上仰视我。”
“刷。”空心。
52:58。
唐傲发底线球,将球传给程观月。程观月带着球,向前场飞奔。
林森贴了上去。
“程观月,我不会输的,我再也不想去忍受别人居高临下的目光,而只有胜利者,才会得到尊重,所以,我绝不会输的!”
林森紧紧盯着程观月,瞅准机会,下手断球。
“笨蛋!”飞晨中学的教练杜文杰站起来,“不要这样!”
林森的抢断能力的确不错,他下手极快,对手往往会在毫无知觉之间被林森抢断成功。但是程观月不一样,从前面的比赛已经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人球结合能力极强的球员。这种情况下,正确的防守方式是站好位置、贴着对方、防止突破。因为若是贸然出手偷球,一旦失败,防守球员就会彻底失去防守位置,被对手轻松突破。
果然,程观月一个轻松的背后换手运球,躲开了林森。然后他加速向前,将林森甩在了身后。
飞晨中学这一次防守很积极,陈宇穆志帆都已经回防到位。程观月向内线运了两步,见金小渝和马良都处于对方的严密防守之下,于是毫不犹豫,将球传给了早已经等在四十五度角的姚若虎。
“啪!”一只手横空而来,挡在了传球路线上,将球断了下来。
“什么……”柳源源一惊,“程观月的传球……被看穿了吗?”
“什么看穿不看穿,你以为他是皮克啊。”杨旭东忍不住吐槽。
“我还吕蒙呢。”三国杀资深迷乔语也忍不住接嘴。
“唐傲没有及时跟上,在金小渝和马良都被封死的情况下,这时候的传球对象只有姚若虎……林森,你是故意被程观月突破,然后趁着他放松警惕,自己则早就等在了那条线路上了吗……”王浩低声说,“可是,程观月,你为什么……”
凤阳高中的球员还在发愣,林森已经发动了快攻。他一条龙运球到了前场,一个假动作骗开唐傲的防守,上篮得分。
“可恶……”程观月暗骂,朝着唐傲挥手,示意他赶快发球,可以打一次快攻。
可是他此刻处于中线位置,离唐傲的距离实在太远。唐傲的传球线路再一次被林森看穿,他抢在程观月之前,截住了球。
然后就地反击。前有唐傲,后又程观月,可他面对夹击,突然一个后撤步跳投,再度得分。
52:62。
短短1分钟的时间,林森连得8分,分差再次扩大到了10分。
而这一连两拨的进攻来的太过突然,电光火石一般,分差便被拉开到了两位数。姚若虎、金小渝和马良甚至还没有回到己方半场。
“程观月,我说过,我绝不会输的。”
程观月有些怂了。在被对方连断两次球之后,他不敢再贸然发动快攻,只是在底线附近接唐傲的发球,谨慎地将球运至前场。
林森死死地盯着程观月手中的球,咬着牙,瞳孔里竟隐隐透出火焰的颜色。
他本不是一个擅长防守的球员,也从未将防守放在心上。然而第四节开始的头一分钟,他连续两次成功抢断。
因为……他不想输。他再也不想尝到失败的滋味了。
小组赛共有三场,若是两战皆败,基本就等于无缘出线了。飞晨中学输不起,凤阳高中也输不起。
“我不会输的……”
他还记得昨晚胡珂的眼神,他还等着向胡珂报仇雪恨,所以,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就输掉呢?
在他的身后,是整支球队。他的队友们,放弃了在聚光灯下大出风头的机会,默默地干着脏活累活,拼命防守、抢断、争夺篮板,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进攻之中。他们如此相信他,而他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可是,如果……如果光有进攻还不足以制胜的话,他也愿意全身心参与到防守中来。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为了胜利不惜拼尽全力。哪怕是,以一己之力,扛起整支球队。
因为,他不想输。
他从小就是一只失去了父亲的小狼崽,受尽别人的白眼和轻视,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要想获得尊重,只有不断的去获胜,无论是学习,还是打架,还是……篮球。
而想要获胜,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爪和牙。
他的后背没有诸如“父亲”这种坚实的靠山,他只有自己。
他加入篮球队最初的目的的确是想要找一个能够锻炼自己的运动。初一时,他的个子依旧矮小,一次,被两个高年级的学生打倒在地后,他们嘲弄着说道:“小矮子,回家去找爸爸哭去吧……哦,不对,你根本没有爸爸呢。”
那个时候,林森遇到了将自己带入篮球世界的老师。他站在满脸泥污的林森面前,笑容仿若初升的太阳。
“你愿意加入篮球队吗?”
“加入篮球队有什么好处?可以长高吗?”
“当然可以。”老师说,“不过,加入篮球队后,就不可以再打架了。”
“不打就不打。”林森虽然答应地爽快,可他心里却想着,等到自己长高了变强壮了,就退出球队,再去找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报仇。
可是,从拿起篮球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放下过它。
篮球并没有让他的体型从此以后出类拔萃,到目前为止,他的身高停留在了1米70。可是篮球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终于不用靠拳头,而是靠着努力练得的技术,吸引别人的眼光,得到别人的尊重。
初二的校内篮球联赛上,他将曾经打倒过自己的那两个高年级男生虐得体无完肤。他一次次突破、投篮、得分,赢得所有观众的喝彩。而最让他满足的,是他看到了那两个人绝望的目光。
所以,他再也不想失败。他只想获胜,获胜,就这样,永远地赢下去。
那是我的信仰,那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