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第四节开始，请让我上场。”
胡星看着程观月：“你知道的，按照原本的计划，你应该在第四节再歇两分钟。”
“我知道。”
“那么，你的理由是？”
程观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小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球队离不开我。”
徐小松的神情微微一变，却没开口。
“哦？”胡星稍稍挑眉，“对方的控卫在第三节好像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
“比起白一帆师兄，他还差得远。”
“很好。”胡星点头，“去准备下，你换下徐小松。”
徐小松一言不发，转身走开，将外套套上。
程观月叹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和徐小松说话。说实话，他有些害怕与徐小松起冲突。
马良还在一边用心灵鸡汤浇灌其他队友。程观月从马良身边走过，来到姚若虎身边。
“学长。”
姚若虎看着程观月，没有说话。
“学长，第四节我需要你的发挥。”
“废话……”
“学长，你非常重要。”程观月打断姚若虎的话，“胜负系在你的手上。”
“哦？”
程观月向前凑了一步：“学长，第三节我们让胡珂嚣张够了。咱们都是有点血性的男儿，难道真的不打算在第四节给予还击吗？”
程观月说完之后走开了。姚若虎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低声说：“低年级……”
“实在太不可爱了，对吧。”马良在一旁接口，一脸愤愤不平。
“我们要维护作为学长的尊严。”徐小松知道自己没机会上场了，只能在旁边煽风点火。
“没错没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球队的老大。”马良说。
姚若虎没有继续加入他们“声讨”一年级的行为中去，而是远远地望向场地另外一边的胡珂。
他第一次真正在比赛中燃起斗志是因为胡珂，同样，第一次在比赛中感到受到羞辱也是因为胡珂。他甚至在比赛中失去理智而对胡珂施以了恶意犯规。
这场比赛，胡珂又来了……姚若虎一直在克制自己。但是，他总不能一直被这样压制着。他必须在比赛中有所回应。
程观月刚才给他说的话……
节间休息的时间不长。很快第四节便已开始。曹斐见程观月回到了球场，也相应地派出了费俊哲。
第四节是由凤阳高中首先发起进攻。程观月照例呼叫挡拆战术。金小渝上前来后，程观月绕过金小渝，再一次遭遇了贾明泽的大范围延阻。
而这一次，程观月没有第一时间处理球，而是稳稳地将篮球控制住，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贾明泽不知道程观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们已经完成了换防，费俊哲跟着金小渝跑开，局面上已经错位形成了小打大。
贾明泽尽可能把重心降低，留出了几步的空当。
理论上讲，这种小打大，最好的方法便是利用速度与灵活进行突破。但是如果放开几步的距离，就相当于给自己预留下了一定的反应空间，防守就会变得相对容易。
你速度再快，总不能在瞬间就跨过两三步的距离。
可是，贾明泽犯了一个错误。
程观月后退是想要给自己充足的冲刺空间。当她运球前冲甚至做出变向的假动作之后，他的脚步却在三分线外停住了。
起跳，三分，手起刀落！
62：65。
胡珂倒是很冷静。不管他再怎么看不上眼前这个对手，但他们好歹也是今年的四强球队，手里总还是有些干货的。要这么简单就放弃抵抗，比赛也太无趣了一点。
不过，这只是余兴节目罢了。毕竟，他们没有人可以阻拦自己。
胡珂在一拿球，就遭到了双人夹击。姚若虎和程观月一左一右，拦在了自己面前。
胡珂看了一眼被空出来的费俊哲，一言不发，中投得手。
62：67。
“你还准备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呢？”进球之后的胡珂，继续用语言打击对手的自信，“姚若虎，你越是这么拼命，越是更加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弱小。我劝你，倒不如现在就找机会下场，以后被人问起，你还可以找借口说，不是我击败了你，而是你觉得比赛太无趣，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过。”
“你会后悔的。”姚若虎冷冷地说。
“哦？后悔什么？你要再给我一次锁喉吗？”胡珂讥讽。
姚若虎脸色一变，不再说话，而是向前场跑去。
程观月继续控球，形成和贾明泽小打大一对一的态势。
贾明泽看着程观月，忽然有点心慌。
这家伙，会怎么选择……投篮？突破？传球？
程观月同样后退两步，冷静地运着球，等待队友拉开空间。
金小渝看着程观月——从这家伙身上，他竟然看到了某种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气质来。
小月他……一直在努力吧。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一点点，一步步，就这么于所有人不曾发觉间，真真正正走到这支队伍的最前面。举起了旗帜，让自己真正地开始肩负领导的责任。
就在此时，此刻，他正在跨过某一条槛，像是正在经历破茧的蝶。
相信他……他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
程观月动了。
贾明泽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对方会做何选择，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进行防守。像是人类面对未知总会感觉到恐惧，而这种恐惧，过去只有胡珂曾带给他过。
程观月向前冲了一步，故技重施，在三分线外急停。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兹”的声音。
贾明泽瞳孔一缩：“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投篮！”
程观月冷静地看着在自己眼前起跳的贾明泽，举起的双臂忽然改变了方向，猛然将篮球朝着右边底角扔了过去！
篮球斜穿球场而过，从弧顶直到底角，像是一把利刃穿过对手的心脏，透胸而出，致命一击。在那个位置，姚若虎恰好赶到，舒服地接到球。
胡珂被金小渝挡住了。等他绕过金小渝冲到姚若虎身边的时候，只能看到篮球划过天际的轨迹。
姚若虎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他三指屈起，只留下食指和大拇指，比做一把手枪的形状，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就像是，枪手信手挥洒，一击而中，悠然而退，轻轻地吹散枪口飞出的硝烟——
“咱们都是有点血性的男儿，难道真的不打算在第四节给予还击吗？如果你实在防不了他，就请在进攻端给他点颜色。”
“三分球吗？”
“我们需要你的三分。不仅仅是为了追分，更大的战略意义是为内线拉开空间，让他们不再敢肆无忌惮地包夹金小渝。同时，也要让胡珂看看，你并不是一个那么好捏的软柿子。”
“一年级，你说话真不好听。”
“我说的实话。”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跑出空位……”
“我会在最好的时机将球传给你。”
“那么，我一定会投进。”
“我相信你。”
这是他们在上场前最后的对话。
这是他们给予彼此承诺——
这边过来，胡珂吸引三人包夹后把球传到篮下，王浩上篮得分。比分是65：69，。
反过来，又是挡拆后换位。曹斐看来打算把无限换位单防程观月进行到底了。金小渝来挡拆的时候，费俊哲甚至连挤过或者绕过挡拆的举动都没有，直接就跟着金小渝到内线去了，把外线留给贾明泽。
程观月缓缓运球向前行走，不断通过胯下换手运球变换重心，身体轻轻晃动。
贾明泽退了一步，忽然警醒——不能再退了。三分线内半步是他的底线。在这个范围内，程观月投三分他还有机会干扰，可如果再退，就绝对防不住这家伙的三分球了。
可是……突破呢？
程观月没运球的那个手在胸前擦了擦。
篮球落地，弹起，在程观月的左掌掌心似乎停留了半秒钟。程观月的重心一提，又要在三分线外起跳了！
“找死！”这一次，贾明泽更早地做好了准备。他跳起的角度很有讲究，既要干扰他投篮，又要尽可能干扰程观月的传球角度。
可下一个刹那，他发现程观月不见了。
程观月没有停球，没有起跳，直起的重心再度垂下，篮球离开程观月的左掌，再次落地。程观月左脚向前跨出，篮球飞速地弹起落下，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战鼓擂响，让对手心惊，让队友振奋。
他直接运球杀入内线！
观众们发出“哦”的惊呼。
Fake
hesitation。
程观月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和胡珂一样的突破动作，同样是骗起了对方的中锋，同样是直入对手心腹之地。陈锐与王浩机敏地合围过来。两人极有默契，一人疾步靠近程观月，防止他急停跳投，另一个则冷静地选择站位，防止程观月朝内线传球。
胡珂瞥了一眼身边的姚若虎，脚下没有动。
程观月再次停下脚步，仿佛是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又一个加速，泥鳅一般滑步溜手的擦着陈锐的身体，绕出一个小弧线，杀入禁区！
陈锐侧身跟上，高举的双臂封锁程观月仅存的上篮角度。禁区里人多手杂，可篮球稳稳地随程观月的步伐而动，就像是温顺而驯服的宠物跟在主人的身边，乖巧伶俐，不管别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断球。
程观月绕着底线风一般掠过，从篮筐的一侧迅速来到篮筐另外一侧。陈锐落后半步追赶，王浩贴上，贾明泽迅速回防。程观月右脚一瞪，拧腰转身，同时右手发力，将篮球朝外线扔了出去。
胡珂的眼睛一直被程观月的突破路线所吸引。直到程观月传球，他才悚然一惊，却发现，姚若虎竟然已经不在身边。
他跑到另外一边，接到了程观月精准的传球。胡珂怒喝一声，赶过来防守，中间又差点撞到唐傲的掩护墙上。姚若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宛若古时草原上冷静而强壮的骑士，弯弓射雕。
“刷！”
65：67！
程观月和姚若虎击掌相庆。
身后传来尖利的哨声，东湖高中首先请求了暂停。姚若虎昂着头，一路走回休息区。队友们一一与他击掌。
陈锐走到胡珂身边：“老大，这个人，还真是与你针尖对麦芒呢……”
胡珂重重地“哼”了一声，眼底燃起火焰。
不错，姚若虎这家伙，果然让比赛变得更加有趣了。